農業經營形式的效率及演進研究

摘要：以分工為視角來分析農業現階段的不同經營形式，可以把這些形式上看似差異很大的經營形式納入同一分析框架下，并且把分工分為經濟主體內分工和經濟主體間的聯合分工更有利于抓住這些經營形式的實質。本文以此思路分析了幾種典型經營形式的分工程度及對農業發展影響的作用機制，并結合具體條件對比分析了各經營形式的效率，以此為基礎探討了它們的前景。

關鍵詞：農業經營形式；分工；效率；演進

中圖分類號：F3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08)07-0070-04

我國農業現階段還存在許多其他的經營形式，如兼業化、規模化、農地股份制等，可以說這些經營形式都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農業的發展，但這些經營形式推動農業發展的機制卻存在很大不同，有的甚至截然相反，因此也受到了人們的不同評價。如有的學者認為農戶兼業化是一種內分工的均衡形態可以促進農業的發展，而有的學者認為農戶兼業化制約著農業的發展；對于規模化經營，大多數學者認為它一種較理想的經營形式，而有的學者指出規模化經營并不能提高土地利用效率，規模化經營并不適合我國國情。由于這些研究和評價大多從農業經營形式的“個性”出發，并沒有一個“共性”的角度，因此，這些研究稍顯零散和混亂，觀點有時難免相左。

一、經濟主體內分工

農業中的經濟主體或經營主體主要包括農民、農戶家庭以及農場等。而經濟主體內分工是指這些主體內部人員的勞動分工。分工的好處早在威廉·配弟、亞當·斯密時期就已被充分認識到，尤其是斯密“制針工廠”的例子把分工的好處論述得淋漓盡致，后來楊格對分工進行了發展，提出分工分的三個方面，即個人的專業化水平、不同的專業種類數及生產的迂回度。而近年來楊小凱更是對分工的好處及作用機制進行了細致的研究，分工的好處已被人們普遍認同，在此不做細致說明。然而分工的實現也不是沒有條件，分工受到交易效率、市場規模、分工可靠程度等條件的限制。作為生產的基本單位，經濟主體有強烈的提高自己生產力的激勵，分工的好處也最容易被認識到，并且內部分工協作的成本較低，分工也往往從這些經濟主體內部最先開始。

1 農戶兼業經營中的分工與效率

在我國，農戶兼業經營是在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實行，使農民的勞動付出和收益得到了統一，極大地提高了農民的積極性。但由于人多地少，分散經營，導致農民的經營規模極小。在這種經營形式中，農民集決策者、生產者、技術人員、銷售者于一身，分工程度較低(專業種類較少)。改革開放初期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較少，農民終生分工于農業的生產，因此從勞動時間來看(楊格分工論的第一個方面)，農業經營主體有一定的專業化水平，這種專業化對農業生產有一定的好處，例如長期從事農業的勞動者對農業的種植規律較為了解，其工作速度往往也比新手快的多。隨著改革開放的進一步加深，農村勞動力出現向城市的轉移，而這種轉移帶有一定的暫時性，形成了農戶兼業的經營形式。農戶兼業使勞動者不再只從事農業勞動，農閑時農民會外出打工或在家鄉從事其他產業勞動，也可能農戶中的部分勞動力長年在外打工。農戶兼業使農業經營主體從事的專業種類數增多，是一種家庭內分工狀態，但本文認為這種分工形式單純從農業角度來看并沒有增加農業中的分工程度，因為農業中的專業種類數并沒有增多，而只是經營主體從事了許多農業外的勞動。并且從工作時間來看，農戶兼業反而是一種農業分工上的“倒退”，它使農業經營主體專業化水平降低，如許多在外打工的農民，回家之后對農業的種植顯得并不了解和熟練，其農業勞動耐力及速度遠不及常年從事農業的勞動者。但這種“倒退”卻使農民收入得到提高，兼業收入的增長對農戶收入的增長貢獻率年均(1991年—2006年)達到68％。農戶兼業提高農民收入的關鍵在于它使農業中的剩余勞動力在其他行業得到有效使用，由于受農地規模和邊際收益遞減規律的限制，原本的分工狀態并不是最有效率的。因此農戶兼業雖然是一種農業分工上的“倒退”，但它卻提高了農民的收入，同時農戶會選擇一個合適的兼業程度來最大化自己的收益。

2 農業規模化經營與分工發展

規模化經營是推動農業發展和提高農民收入的重要途徑。由于受到經營規模的限制，農業經營主體的內分工受到限制，農民為增加收入選擇了分工的“倒退”。而如果經營規模擴大則分工的好處很容易克服邊際收益遞減的困難，并且由于單位勞動力經營的土地規模較大，農民的收入也一般較高。如現代化農業發達的美國，其農場規模就非常大，2005年平均規模達到174公頃，有些農場土地可達上千公頃，年銷售收入達幾十萬美元。李燕瓊(2004)通過對日本松本市專業農戶進行的訪問調查，發現即使在日本規模化經營也是增加農民收入的客觀需要和有效途徑。規模化經營以兩種方式提高著農民的收入，第一種方式是顯而易見的：從簡單的農業生產函數Y=F(K，L，H)=K^dL^βH^γ來看，土地H增加雖然可能會降低土地的生產率，但會增加勞動力的邊際生產率，從而提高農民的收入。規模化經營提高農民收入的另一種方式是它為農業中的分工帶來更大的空間。亞當·斯密在《國富論》曾提出分工受到市場規模的限制，迪克特和斯蒂格利茨(Dixit，A，and stiglitz，J，1997)認為規模經濟影響到國際間的廣泛分工和貿易，農業中的分工同樣受到經營規模的限制。一個較大的農場可以有廣泛的分工，比如更多的專業種類以及更多的生產迂回，大農場中可以有專業的管理人員。專業的農機操作人員，專業的市場分析人員以及科技研發推廣人員，而小規模經營的家庭內不可能出現這么多種類的專業人員。因為土地規模過小使整體收益的提高受到限制，如舒爾茨(1964)舉例說“小農”不可能去主動到外地尋求新的生產要素，更不可能出國學習，規模經營給農民利用分工的好處帶來了可能。

對比規模化經營中這兩種增加農民收入的方式，我們可以發現，單純的規模化經營對農民收入的提高是以土地使用效率的降低為代價的，當然農民可以利用更多的機械(K)來增加土地H的使用效率，但沒有其它技術的情況下，土地H的使用效率并不一定會比小規模經營中的效率高，高夢滔(2006)利用我國八省農村的數據進行測算后發現，農戶種植糧食面積每增加1％，畝產將下降0.58％，規模經營并沒有天生的優勢，但規模化經營帶來的專業化分工的發展卻從另一個有效的角度提高了農業的生產力，這種專業化分工不僅能夠提高農民的收入，也會提高農業的生產效率，這是農戶兼業所做不到的。

3 不同發展道路的選擇與條件

農戶兼業和規模化經營都能提高農民的收入，但不同的地區卻選擇了不同的發展道路，而這些選擇往往也是根據自身情況而做出的最優選擇。農地自由流轉制度。連片較平坦的土地。農村勞動力的徹底棄農轉移將有利于農業的規模化經營，但這些條件有時并不容易達到。例如，我國的土地制度使土地的自由流轉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農業規模化經營，然而在土地仍是農民最后保障的情況下，這種流轉困難并不能在短時間內得到徹底的改變。我國有大量的農村剩余勞動力，在小型機械和其他勞動替代技術(如除草劑，殺蟲農藥)廣泛應用的情況下，剩余勞動力的數量就更多，這些勞動力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被其他產業全部吸收。農民徹底棄農存在很多困難，有時這些困難不僅僅是在收入方面，例如美國農民在做出這種徹底轉移的決定時，要考慮的因素不僅是收入，還包括生活方式期望、農場環境、對農業的態度、父母的態度和期望、農村工作、有效的土地和資本資源等等。日本農民在進行徹底轉移時也受到一些因素的制約，如中、老年除臨時外出就業外，很難找到適合自己終身的工作，農民也會認為在社會保障不足時小塊土地仍然是一種必要的生活保險。通貨膨脹，經濟不穩定。都使農民有把土地作為資產來保留的愿望。另外如果耕地中多是山地、急斜坡、小塊梯田，規模化經營也會受到限制。因為在這樣的條件下進行大規模機械化經營是極其不便利的，所以，多采用小規模的精細化經營。在這些規模化經營條件不能滿足的情況下，農戶兼業反而是一種較優的選擇，從而也可以看出一種分工向另一種分工結構的演進與跳躍，是以某些條件的滿足為前提的。

二、經濟主體間的聯合分工

本文認為農業產業化所涉及的分工是一種經濟主體間的聯合分工。農業產業化近年來在我國得到快速發展，人們普遍認識到農業產業化在推動農業發展中的重要作用。農業產業化在我國一般是指以市場為導向，以家庭承包經營為基礎，依靠龍頭企業和其他各類組織的帶動。將農產品生產、加工、銷售各個環節有機結合起來的經營組織形式和運行機制。農業產業化表現出較強的分工和專業化傾向，如方齊云(1997)認為農業產業化的實質是在分工、專業化基礎上形成的橫向或者縱向的密切聯合，是農業產業的序列化和有效重組；虞錫君(2002)認為農業產業化是農業生產專業化不斷發展的過程。本文同樣認為農業產業化重要作用的實質是大大提高了農業中的分工程度，但這種分工主要表現在經濟主體間的分工，表現為分工出更多的農業經濟主體種類，例如出現了龍頭公司、專業農戶、農業協會等，而不是農業經營主體內部的分工。它聯合了眾多經濟主體，擁有更大的規模經濟，從而增加了分工的空間，使生產過程中存在更多的專業種類和生產迂回程度，使農業經營者角色更加專業化、單一化。農業產業化中的聯合分工使農民不再是一個“多面手”，生產什么及生產多少，種子及種植技術，市場調查及銷售渠道等一般由龍頭企業的專業人員做出，農戶成了一個專業的生產者。這種廣泛的分工使農業中的專業種類數及生產迂回程度提高，從組織結構上大大提高了農業的生產力。

農業產業化的另一個極為重要的好處在于它的分工并不需要建立在大規模經營的基礎上，不需要土地的大規模集中，從而有效地避開了土地所有權問題，使廣大的小農戶同樣能參與到廣泛的分工當中，在廣泛的分工網絡中得到好處。農業產業化的這種特點非常適應我國的國情，因此得到了人們的廣泛關注，更受到了廣大農戶的歡迎。

農業產業化的形式也和分工有密切聯系。分工需要合作以及交易，而合作及交易需要成本，如龍頭企業和農戶需要談判，又要互相防范道德風險等，我們把這些成本理解為廣義的交易成本。如何更好地節約交易成本就成為農業產業化采用何種具體形式的重要依據。企業的出現是為了節約成本，公司+農戶，公司+合作社(大戶)+農戶等市場與企業的中間形式的出現也是為了節約交易費用。公司和農戶簽訂合同建立較密切的聯系是為減少市場中的不確定性，而公司和農戶之間再加個“大戶”也是為更好地防范道德風險，因為大戶與小農戶之間互相熟識。更容易監督。大型農工商綜合體的出現使農業產業化更加企業化，從而決策和執行更加快捷，對市場反應速度更快，減少了談判的成本和道德風險。然而，分散經營的小農經濟在交易成本上的劣勢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農戶兼業下的農業產業化向更高層次上的發展。分散經營的小農經濟中存在過多經濟主體，導致合作和集體行動存在著較大的困難，并且眾多農戶談判需要非常大的成本，且道德風險更加難以防范。這種交易成本的對比使農業規模化經營下的產業化比農戶兼業等分散經營形式下的農業產業化顯得更有優勢。

三、農業經營形式發展及演進

不同國家及地區面臨的自然、社會條件不同，農業的發展程度不一，因此與其相適應的農業經營形式也就不一樣。但隨著社會的發展，不同的經營形式有不同的發展前途，因為它們提高農民收入的限度是不一樣的。隨著其他產業勞動者生產力的發展和工資水平上升，勞動者的自由流動必然要求農業勞動者工資水平上升，那些不能有效提高農民收入的經營形式將會消失或向更高農業勞動者收入結構演進。農戶兼業化可以通過減少單位土地上的農業勞動力投入來提高農業勞動的邊際生產力，但隨著專業化分工的加強，專業之間的工作轉換將變得困難，如從事城市勞動需要多年的學習成本。而從事農業勞動也需要越來越多的技術，從而不同專業工作間的轉換成本巨大，導致農戶不能通過兼業達到其他產業勞動者的生產力，收入提高受到限制。規模化經營則通過單位勞動力經營土地的增大和單位勞動力資本的增多來有效提高邊際生產力，并且規模化有利于分工的發展，因此規模化能更大幅度提高農民的收入。農業產業化減少了農戶兼業進行專業化分工的困難。但相比規模化經營，農戶兼業下的交易成本較大，從而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農業生產力的進一步提高。因此。農業產業化為小規模經營的生存提供了更大的空間，但其農業勞動者收入水平終究不及農業產業化下的規模化經營。這幾種經營形式中的分工和農民收入程度如圖(1)所示。

從這個圖中，我們可以看出農戶兼業經營雖然降低了農業中的分工程度，但提高了農民的收入，規模化經營不僅提高了農民的收入也使分工有所增強，并且規模化經營對農民收入的提高程度，相對較高。農業產業化對土地規模要求并不苛刻，可以有效提高規模化經營條件下的農業分工程度和農民收入，也可以提高兼業經營下的農業分工程度和農民收入。由于人地矛盾及自然社會條件的限制，規模化經營在我國存在著較大的困難，“農戶兼業+農業產業化”是現存條件下的理想選擇。但理想的農業發展目標是“規模化經營+農業產業化”，此時的農業分工及農業勞動者收入都處于最高的位置，這種模式也是現在看來最有前途的模式，如美國的現代化農業。

我們不能單純地評價某種農業經營形式的優劣，要看這種經營形式所處的特定階段和環境。每個結構中都存在著最優解，但這些不同結構的最優解的大小卻存在差別，按照超邊際分析的思想在條件滿足的情況下，農業組織結構就會從一個結構跳到另一個結構，分工也就會從一個狀態跳躍到另一個狀態，農民收入也將有所改變。但在某些條件得不到滿足的情況下。我們不能搞“一刀切”，強行推動結構的跳躍。否則會“得不償失”，反而使農民收入下降，阻礙農業發展。這些條件的滿足，需要社會的進步，生產力的發展，也需要政府制定合理的體制，以減少交易費用。

(責任編輯 陳孝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