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的尊嚴

汶川的孩子排成隊

躺在空地上，身上覆蓋著干凈的布

一個家長蹲在旁邊

釘簡陋的棺材

用來安葬自己十八歲的兒子

他在他們中間

生前未舉辦過成人典禮

現在補上——

最后一顆釘子

牢牢地扎進新鮮的杉木中

更多的孩子，依然要孤獨地上路

他們的父母外出務工

困在回家的路上

醫生提取了他們的DNA

然后就地深埋

一邊是廢墟，一邊是新墳

相同廢墟，無名新墳

汶川，需要更多更平整的土地

才能安放這些孩子

汶川非常虛弱

劫后余生的人們低著頭

不再仰望天空，懶得展望明天

汶川似乎可以抬起頭

注視這個黑瘦矮小的男子

他從廢墟里扒出了四條生命

他三天三夜沒合眼

他雙眼干枯

他一個人戰斗

人們將他的妻子與他捆在一起

披上鮮艷的毛毯

他發動摩托車

他執意要將她送到太平間

這是他的妻子

他有權這樣表達愛意

他拒絕

置她于亂石廢墟中而不顧

如果一切順利

他還可以

在搖搖欲墜的火葬場

為她舉辦僅有自己參加的追悼會

2008.5.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