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4日,星期四,陽光蒼茫,萬物生長。
三孝口離太平湖,只需三兩個小時的路程。因為報社聯合了《詩歌月刊》和南京的《東方文化周刊》,要在風景如畫的黃山北驛,太平湖畔舉辦一場別開生面的“太平湖之春”筆會。有幸為整個活動打前站,心情從上午開始就有些蠢蠢欲動。邀請名單里,全是平日里倍感親切而且有力的名字。真要感謝湖管會,盛情邀請來這些手無縛雞之力卻能筆拔千鈞的文人,讓太平湖的下一集,筆墨生輝。
在寬敞舒適的合銅黃高速上,我們的車四平八穩地行駛著,如同行走在一道天然的綠色屏障里。車過江北,兩旁的山巒便把公路掩映在懷里,自己像個披著綠衣的唐朝仕女,一位接一位,一個挨一個,像兩個方陣組合而成的綠衣美女儀仗隊。這樣的景致,如同畫中行走,不禁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嘆服。穿過漫長的汪王嶺隧洞,陽光蒼茫,萬物生長。太平湖像是綾羅帳里一位久等的美婦,掀簾而出。
我們是臨近黃昏的時候到達湖區的,熱情的主人給我們安排好了房間,躺在白鷺州賓館的房間里面,心像網一樣灑向湖面。白鷺州是一組別墅式的臨湖建筑群,一座吊橋把它跟陸地連接在一起。橋中央有兩個供游人或觀光或休息的涼亭。客房有八成新,連同基礎三層,最下的一層是預防漲湖而專門設計的。我喜歡它周圍的植被和鳥群,清晨起床,開門就是湖面。鳥語花香,恍若世外。
晚餐被湖管會的王主任特地安排在了一家水上餐館里。太平湖的標志性人物敏姐也在。這些年,敏姐一直守在湖畔,與世隔絕,安靜地寫作,在她的新浪博客(金色湖灘)里,那些憂傷的文字和華美的圖片,吸引了無數的網友和文友。席間我舉杯向王主任打趣,說如果有人要把項麗敏從太平湖挖走怎么辦。“那就是打仗的事情!”王主任說完,仰首就是一杯。后來我喝的有些多了,感覺船身在搖晃。同行的幾位友人感覺都有些多,想來是疲倦了,雖說路程只有三小時,但畢竟四五百里的顛簸。入夜,太平湖上空的星星繁密,月色微涼。細心的主人怕我們感冒,遂勸我們早些回房休息。
4月25日,星期五,東張西望,遍地陽光
早晨起床后感覺今天的天氣太熱,同行的小安大清早就嚷嚷著要去看醫生,他可能是昨晚睡姿不雅,感冒了,上午買了一大堆西藥。我則想抽時間理個發。因為大部隊要下午兩點才從合肥出發,我個人自由活動的時間顯得非常寬裕。而有關筆會的所有前期準備工作,基本上都已做好。湖管會在昨天就已經成立了專門的接待小組,我只是把名單重新確認了一遍。
理發店的老板,是我的一個熟人大哥。每次我回老家,都會去他店里理發。我來合肥上班前,再之前,幾乎每一次理發,都是熟人大哥親自裁剪。熟人大哥今年30多歲,開理發店之前,在甘棠老街做面粉生意。再之前,他經常替街面上混世的一幫朋友出頭打架,勇冠一方。只是那時候,我還是個好學生,每次街頭偶遇,看他的眼神充滿敬意。后來不知為何,熟人大哥悄然從良,當了一名理發師,卻也技藝超群,門庭若市。應了我爸生前教育我的一個話:靠手藝吃飯的人,總讓人蕭然起敬。
只可惜這次去,熟人大哥卻回老家省親去了。老板娘懶洋洋坐在店里,生意很是清冷。我知道老板娘的手藝不是很好,可既然來了,哪好意思走呢。只好把頭伸過去,結果果然剃得很難看。老板娘自己也不滿意,拿了個剪子,在我頭上修來修去,我被她弄得有些沮喪,就對她說,我長的本來就很實力派,先天條件好,沒必要再走偶像路線了,你還是給我剃光頭吧,圖個清凈。
不料想買藥歸來的小安也生了一顆理發的心。要么他是想跟我比美,要么就是光頭也有一顆傳染的心。不過他理的是半光。加上一副狗屁眼鏡,還真有些知性男模樣。后來我隔著玻璃多看了他幾眼,不小心走了神,被老板娘察覺到了,眼神怪怪的,她不會以為我要跟小安搞玻璃吧。那樣的話,不如把我殺掉。
后來的時間過得真快,我領了小安在縣城里東張西望,四處溜達。每年的四五月份,是旅游高峰期,陽光遍地。這樣的日子在太平,極易目睹到一些燦爛的容顏。書上有句話,說丑得一般不會出來混,像我跟小安這樣不自覺的,是極少數。在縣城的一家茶樓里,看見一個男孩子,長的比劉鳳華還帥,眾星捧月的,喝完茶,陪坐的幾個女孩子爭搶著付錢。我和小安眼生生望著,嫉妒得幾乎連死的心思都有了,連滾帶爬地埋了單走人。
也是將近黃昏時,大部隊終于抵達。我給大家分發房卡,筆會資料,全部入住白鷺洲,南京《東方文化周刊》的一個美少女(余笑靨)記者簽名過于潦草,被湖管會的接待人員叫成了涂海濤。很多作家領到房卡,進入各自房間后的那一霎,紛紛驚呼,因為臨湖的陽臺下水天一色,極目難追。晚餐由太平湖管理委員會設宴招待,與會的所有作家、同仁們開懷暢飲。一場文人向酒徒的完美蛻變。
宴后,風雅如王明韻、趙焰、老克、李平易、寧平、江泓、蔣莉等老師,都在白鷺洲的鵝卵石小路上徐徐漫步。他們當中,有的神交已久,有的已是半世老友,如今月圓人圓,小徑幽深,當然要披星戴月,結伴長談。至于常河、張揚、曉風及在下,可就神了,乍下酒桌,直奔牌場,斗地主到天亮。
4月26日,星期六,山色湖光,搖搖晃晃。
我們的游輪叫“太平盛世”號,隨行的工作人員介紹說,“太平盛世”是湖上最為豪華的一座游輪,分三層,第一層是卡坐式,大約能坐二三十人,我們從各自的座位上望出去,幾乎是與水平行;第二層是會議廳式,可以開二十人左右的小型會議,幾個茶幾擺放在一圈沙發中間,適合會談;第三層是露天式,幾個圓桌旁備有太陽傘,還有一些白色的椅子,極有情調,適合一些高官或情侶們憑欄臨風,一覽湖山。
如果我知道今天的游湖節目有那么豐富,知道游艇上會出現那么多的美女,知道自己的臉色會有那么難看,昨晚我一定會對著牌桌以及我的三位牌友說,明天再也不能熬夜打牌了。正式進湖時,《溝通》雜志社的攝影師錢戈在三樓甲板上拽住我跟常河“溝通”道:老常,小兵,今晚要是再打一定記得帶上我一個。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常河在旁邊斬釘截鐵回了句:今晚睡覺,誰騷擾就跟誰翻臉!
走進太平盛世,擁抱多情山水。我因為太困,勉強上了天下太平城。下來后索性躲在游輪的貴賓室里補覺。同行的作家和老師們后來還上了陶島,同我躲在一起補覺的曉風,躺在我對面的沙發上,閉著眼給船上的各位美女們打分。因為去年五一,他曾來過太平湖。美中不足的是攜帶了他的娘子,艷遇無門,而這次,又有眾多的師長前輩在場,更是沒了放蕩孟浪的膽量,想來著實不甘,只能逐個點評。我有些困,搖搖晃晃打起了瞌睡。具體曉風說了什么都沒記清。他是個厲害的人,多情的人,脫離了熬夜打牌都不困的人。對了,他還是個優秀的詩人,幾年前就已經出版過一部詩集,聆聽青春的濤聲。可惜今天他在太平盛世號游輪上,只能聆聽到恭小兵的呼嚕聲。
中餐是一家水上的農家土菜館。相比之下,太平湖上的吃比住要實惠得多,人越多越便宜。在水面上生火做飯,的確是一種水火交融的場面。主辦方安排了一些酒,卻沒人喝。我不清楚自己吃了幾碗飯,最后還依仗會說本地土話,跟餐館老板裝熟,跑去廚房,自己動手,從大鍋里鏟出一塊大大的鍋巴。脆脆的,噴香的,一路走,一路嚼,像個要飯的花子。
吃完中飯,“太平盛世”號按原路返回白鷺州。我睡了大半個上午,體力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便在一樓二樓三樓之間來回穿梭。在二樓的甲板上,旅游網的小朱慫恿我跟小安模仿泰坦尼克號的經典姿勢合影,我讓小安張開雙臂扮演女主角,他不肯,惡搞未遂。卻從二樓往下,偷拍到幾張錢紅麗跟項麗敏依偎在一樓的甲板上竊竊私語的照片。這兩位性情安靜的女子,文采斐然惺惺相惜,神交數年尚未謀面。今天因為這個活動聚在一起,可以想象到她們的內心有多驚喜。
下午3點,全體作家、學者、編輯抵達黃山天萃茶園。由我兒時伙伴,少年好友洪斌講解接待,參觀茶廠設備的間隙里,張東俊,張揚,戎毓敏等老師現場購買了一些剛剛開園的新茶。之后由汪王嶺村的邵村長帶隊,去往天萃公司的生態茶園采茶。像《詩歌月刊》的王明韻主編,《安徽商報》的趙焰副總編,南京《東方文化周刊》的老克、藏克老師,《江淮晨報》的戴煌老師,安徽電視臺公共頻道的江泓主編,《安徽日報》的蔣莉、寧平老師,江蘇《風流一代》雜志社的楊杰老師等等,這些人,因為文學的力量,遠離了城市的喧囂,來到茶園,體驗茶農生活,采茶、制茶。美好的時光稍縱即逝,真要感謝隨行的攝影師們,是他們的相機和手藝,讓今天這樣的場景定格,在我們各自老年看到的時候,回憶錄里應該出現這么一句臺詞:茶山半日,世上多年。這樣的形容眼下很流行,我的一個牌友經常背誦,比如說包廂一夜,世上多年,形容打完一夜的牌,外面至少耽擱了十八個人命關天的大事。這樣的狀況我也經常遇到,想來挺真實。
小橋流水的汪王嶺的確很漂亮,天萃公司的廠房臨溪而筑,搭個木橋便可聯接后山的部分茶園,形式上有點像麗江。只是整體布局小很多,畢竟麗江自古以來就是個城,而汪王嶺只是一個小小的村莊。多數民宅依舊保留著徽式的格局,都是磚木結構,至少一層半以上。自古以來的徽州人鄉土觀念極強,在外無論從商發了財,還是從政當了官,都會在疲倦之后思謀著衣錦還鄉,遠離傾軋囂鬧,回老家買地修宅,做鄉野豪紳。那些灰面黑瓦的馬頭墻微卷檐角,自顧自地佇立無語,任由外人指手畫腳,大言不慚。茶園的四周依舊是山,限制住了汪王嶺的擴展,一條小河橫穿汪王嶺的腹部,蜿蜒著流出村外,匯入太平湖,那也是汪王嶺惟一的出口。
4月27日,星期天,別了,太平湖
湘西的鳳凰,因為出了沈從文,因為一部《邊城》,聲名雀起:粗獷的水手用口哨聲撩撥船上的歌妓。點滿火把的端午節的晚上。一半是水一半是火光的城墻腳。那個捉鴨子總是捉得最多的勇敢的年輕人到底是不夠勇氣。那些白塔、碾坊、水車,那個明天就會趕回來或者永世無歸的情人。讓人們從文字里感受到鳳凰的傳奇。說起太平湖,因為沒有名士大家們文墨的渲染,在文化方面則顯得有些單薄。之所以湖管會要在這里舉辦太平湖文化論壇暨“太平湖之春”筆會,正是對太平湖文化所采取的一種補救。
前年,我在浙江游過南太湖,車馬喧囂,湖水污濁,卻也熙熙攘攘,游人如織。當時就跟一些朋友感嘆,內陸湖多,可真正稱得上湖的并不多,就生態而言,如果太平湖說自己是天下第二,那么號稱天下第一的湖我還真沒見過。我們習慣了把比小溪長一點的稱為江,把比池塘大一點的稱為湖,叫來順口,聽著好聽。但真正的湖是清秀的,靈動的,使人倍感寧靜的,它的四周,應該有山。而這些,恰恰是太平湖的優勢,前有黃山,后有九華,于是天下湖水,當然太平獨好。
后記:已經回來合肥好幾天了,文字也超出了一般筆記的篇幅,心中雖然諸多留戀,但是活動終要謝幕。腦海里再次回望,驀然覺得,實際意義上的太平湖,原本就與桃源有著無比之多的暗合之處,它的山青水秀,它的天開地合,它的幽徑迷蹤,它的豁然開朗,它的自然,它的人文,它的細雨和風,它的朝煙夕嵐……
別了,太平湖。
我還會回來。
再回來。
2008-0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