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的詩（４首）

隱雪寺

持續的大雪掩藏了人間善惡

阻隔了曾經絡繹不絕的香客

甚至沒有一只飛鳥的鳴叫

隱雪寺有著比往日懸空的寂靜

清晨身材矮小的老和尚

打開又厚又沉的寺門

看著地下兩只瑟縮的麻雀

和院內深過腳踝的積雪

愛憐地把它們捂進懷里

大雪蒼茫老和尚跪伏在通往山頂的路上

用手一寸寸地摳去堅硬的冰雪

滑過頭頂

凜冽的風一陣比一陣薄

隱雪寺一個老和尚的背影

仿佛一塊石頭天地間

晃動著悲憫的青光

春天，清晨的沙河灣

幾蓬蒿草一堆亂石

三兩只水鳥悠閑地覓食

沙河從這里突然拐了個彎

向遠處一層層地流淌

清晨的沙河灣

一群洗衣服的女人

仿佛一群早起的雀子嘰嘰喳喳

搗衣的聲音此起彼伏……

東頭新媳婦羞澀地展開新婚的床單

抖動中兩只鴛鴦

在水中追逐嬉戲

看著自己略顯慵懶的面影

臉上飛出兩朵嬌艷的桃花

西頭泥瓦匠的老婆狠命地摔打著

一件沾滿泥漿的衣服

仿佛發泄昨夜的某種不滿

細波鱗鱗水珠飛濺

弄濕烏黑的發絲和薄薄的衣衫

看著她們飽滿的身體

我的目光慌亂如風對岸

春天已擁上山崗……

空山

向晚山頂的樹木

在霧嵐升向天空

青草遍地溪水靜靜流淌

長滿苔蘚的石頭

仿佛難以掌握的命運

一個女人踽踽獨行

潮濕的柴禾

讓她把腰一彎再彎

山風吹響每一片樹葉

飛鳥迅疾隱入黑暗

大地的蒼茫

繞城而過的村莊

漸漸亮起的燈盞

和枝葉間撲面而來的露珠

有誰最先抵達空山的

空

秋風

秋風吹動漫天的草屑

沒有留住一片葉子的樹木

多像大地最后的燈盞

被歲月慢慢旋暗

秋風中弓腰緩行的人

她的鬢發早已被青霜浸白

背負的柴禾紅銅一樣的光亮

溫暖著安靜的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