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撫摸一下鳥兒（組詩）

我想撫摸一下鳥兒

想撫摸一下鳥兒

是十分困難的

當我走近鳥兒

它們都要飛開

即使我小心翼翼

腳步很輕，很輕

走近，再走近

當我張開手指

它們也如驚弓的鳥

呼啦啦地飛遠了

沒有哪只鳥兒

會相信我

真的只是想

撫摸一下它的羽毛

哪怕我對它

充滿萬般愛意

它也只是把我當作

捕殺它的獵手

1993.4.8．

在黃昏

如你所見，在黃昏

我倒空杯子里的水

我起身走掉

我遇見在街角的那群人

我都認識，男的和女的

但他們看不見我

他們在數著殘陽的血

黃昏，一半的殘霞

使我滿臉通紅

一半的月黑

陷入了樹蔭

這樣的黃昏

我還擁有多少

烏鴉不可名狀地匝飛

直到很遠和很高

在黃昏，我的靈魂出竅

原來它不過是一縷輕煙

離我那么近、那么繚繞

但我抓不住它

那么，在黃昏

我還會愛誰？愛何物

悲涼涌上我的胸廓

在這個黃昏

詩人啊，我不會哭泣

我會輕輕地吟起一首詩嗎

火燒云在天空蔓延

適于黃昏的悲，和美

但是，黃昏過后

天就要黑了

如你所見，在黃昏

我倒空杯子里的水

步入了黑夜

1996.10.18．

心境

我平靜地坐在

椅子的上面

桌子的前面

左邊是一張床

右邊是另一張床

在燈光之下

它們幽暗或者閃光

我的頭頂是上一樓地板的底部

腳下是這一樓地板的上部

總之，我坐在

事物之間

這些事物平靜地站著或者躺著

在我開著的耳朵和呼吸里

偶爾聽見它們輕微地震動

我的背后是一方老木葉式的窗子

我聽見窗欞漸次打開

有一個聲音到了

于是我轉過身子輕輕地站起來

1989.11.6．

石頭

我碰見一塊石頭

黝黑，粗糙，既丑又美

我想這塊磊落的石頭

如果不是自己滾過來的

也一定是哪個人踢過來的

我撿起這塊來歷不明的石頭

凝視，揣摩，然后投出去

問一下形跡可疑的路

1994．6．

飛蛾

初看飛蛾

和蝴蝶并沒有兩樣

如果在白天

飛蛾舞動的身姿

不會比蝴蝶遜色

但白天不屬于飛蛾

在天黑前它不會被人發現

飛蛾在夜晚出沒

飛蛾圍著燈光起舞

它要圍著燈光收集溫暖

和高貴的蝴蝶相比

沒有人贊美飛蛾

沒有人在乎它

在火焰中的舞蹈

更沒有人在乎它

會撲向火焰

和在火焰中燦爛地死去

2001．5．

午夜的墻壁

在午夜，我靜靜地

面向墻壁

像一個思過的僧人

但我找不到墻壁的嘴唇

立場堅定的墻壁

不動，也無語

患了三十年慢性病的墻壁

此刻，在裝修的夾縫中

和我一樣，吐納著甲醛

面向墻壁，我們同病相憐

雖然，我欲言又止

其實，我無言以對

面向午夜的墻壁

我起身

意欲穿壁而去

1993．3．

風

我熟知風

是冷氣壓和熱氣壓

互相搏弈的結果

其實就是

西風壓倒東風

或是，東風壓倒西風

風啊，你朝哪個方向吹

都可以讓火焰熄滅

也可以讓火焰更高

199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