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志

一

不知有多少次去過南美

或抵達過大漠。

望見蘆葦

美人夢幻如綢

一行碎片，曰大雁

把它米粒般小心翼翼地匯集起

一枚落日的懷中烘焙

如閃電

從此，我知道了我是誰

二

在這里

我并沒有殺死我自己

我并沒有逃避勞動者之歌

我在于用青澀的枝干架起一支筆跋涉

用綠葉蘸墨汁

畫大寫意的草原鱸魚

那一年，某人經過了我簡陋的窗口

她俘獲了我的心

三

我要筑一所房子。

兩只腳垂垂可危

不怕西風來吹破

如果天說

“有！”

那我甘愿去做追茅屋頂的杜工部

然于此水造案臺

水書了千年。

——我相信這是它不忍外沁的瓊液

滲過我嘴角

稚衣。

孤魂越野過沃土

法國騎軍士在臨死前爆發出兇悍

我從這所房子，探出頭來

看到月亮的裸體

四

云雨。我一次次想到和蘆葦的情分

對于一名嫁給天和地的女子

我撫摸她嬌小的肢體

細憐的

腳趾。

清淚天天濯著她的肌膚

信仰

回顧到塔希提島的島嶼

她又愿當誰的模特？

——時間上溯到公元一九零零年

神說:“你是高更”

五

我也有想家了的時候

事實上

我已經拋棄了皮囊

“飛”，丟盡了綠色

丟盡了沙漠

丟盡了大海

一天的陽光向我澎湃地風卷而來

當我重新站了起來

我也有痛苦的時候

六

我可否叫你一生的名？

東拉西扯潛伏在腹黑的蛇皮與蘆花的對罵

請不要觸摸我的傷心

——以蘆葦的名義

七

它在哪里？

春曉的雉雞已呼喚

“藍天！”我撥開眼球

傾聽，它以哲學的虛無主義

與月色廝殺

我是多么地害怕

害怕時間已經快死去

害怕我已經丟失了流血

害怕一整夜與風的共鳴發生紊亂

害怕今晚一場謀殺悄無聲息地匍匐

而流浪者

它綠色的尸首

又在哪里？

八

多少年

以

醉朦朦的亞狀態

以詩人的名義

寫詩。一千年一行

只要有一場風

就有一滴血

只要有一場雨

就有一行淚

九

我背著聶魯達的畫像

來歌唱愛人

來歌唱土地，來歌唱僵死的忠骨

來歌唱

漢王朝淺埋的肉

我查清

左邊是人的城堡

右邊是草沒的漠野

在此

我致敬。

堂吉訶德

握長矛

十

他們都說，我的生命不會長久

最多像你

呆過三百六十五個不多不少的時辰

“不一定”，我說

但“我愿意”

在此

我愿意

被打折手腳

被埋得只現奄氣

被刺得面容取之于黔刑

“我愿意”

我愿意在風與血的

不死

歌唱疆土之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