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一個區委書記,就敢于違法占用耕地興建“白宮”,這種會令孔夫子感到“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僭越”行為,只能是一種精神陷于病態的狂悖表現。在名列省級貧困區(縣)的阜陽市潁泉區,無論是從中央政府的角度,還是從普通公民的角度,這種奢華與驕橫都是不應被容忍的。更有甚者,他居然對舉報他違法修建“白宮”的李國福進行了最嚴厲的報復。而那“白宮”以怪異的姿態巍然屹立在“貧困區”的老舊房屋之間,無疑是對他的所作所為的最強烈質證!張治安對李國福的打擊報復,甚至動用了司法手段,他所掌握的權力實在夠大。只是,當權力脫離疆界,從控制欲發展到報復欲,它就已經癌變;被報復欲所支配的心靈,是一顆被癌變的權力毒化而冥頑愚癡的心靈。這種病態的愚癡冥頑,在潁泉區委“白宮”內到處張掛著的“不作太平官”的標語中也可窺見一斑。張治安“不作太平官”,終于轟轟烈烈地在其任上大鬧了一場。
張治安的強烈報復欲,從李國福在獄中寫給他的信中可以有所感受。“悔恨不已,徹夜難眠”,“我在看守所里重病纏身,后悔、慚愧、痛心折磨著我,我拖著流血的心”,字里行間透著驚人的恐怖。最終李國福莫名其妙地死掉了,據法律專家說,李國福的死亡鑒定書不合乎司法鑒定要求,沒有法醫簽字、沒有解剖、沒有使用司法專用術語……其實最可怕的也許是:在地方官員的強烈報復欲面前,公民的生命安全沒有基本的保障!張治安“涉嫌采取司法手段打擊報復”,也許他的邏輯就是:令普通公民在巨大的恐懼感之下,主動放棄自己對公權力監督舉報的權利,明哲保身,茍且偷生。李國福死在黎明前的短暫黑暗里,這既是實情,又富有精神象征的深刻意義:只有黑暗的權力才可能是被肆意濫用的權力,它害怕光明。只有在黑暗里,法律才會蒼白無力;公民的監督、問責和信息傳播,就是置它于死地的刺目陽光。因此,張治安雖然建造了一座“白宮”給自己居住,但那卻是一座黑暗的牢房;張治安大概早已隱隱意識到黑暗注定是短促的,他的“不作太平官”似乎可以解釋為:黑暗報復光明,就必須不斷抵御,不斷遮掩。
在這個世界上,有弱者對強者的報復欲,那是一種悲壯的自毀,是與那癌變的權力同歸于盡的愚癡;更有強者對弱者的報復欲,那是癌變的權力自身的惡變,是毒發身亡之前的絕望與瘋狂。在這個意義上,其實無論被報復的“強者”還是報復的“強者”都只是暫時的。與光明為敵的,豈能是強者?站在心理學立場看待報復欲,它讓人性本來具有的自我整合、自我完善的傾向無法指引成長。癌變的權力所支配的頭腦,貌似狂傲,實則自卑。張治安曾威脅李國福,等李國福日后冤獄昭雪,他已經異地升遷。這只是一個虛弱而渺茫的幻想,張治安自己都未必真信。在阜陽市潁泉區混亂的官場生態之中,進一步說,在獸性陰影支配的黑暗世界,沒有什么是可以確定的。光明與黑暗循環交替的亙古法則,不會增添張治安們通過反省與覺悟回歸理性的可能性,不會給予他們自我整合、自我完善的安全感,只是為他們平添末日的恐懼。獸性陰影之下,對于整合感到無望的那些生命陷入精神病態的深淵,他們用最殘忍的報復將異己置于死地,那是因為對死亡的恐懼已經完全統治了他們的心靈,于是他們倉促、慌亂、毫無邏輯的行為本身就是留給世界的無聲的遺言。
據報道,報復是一種毀滅行為,當權力生了癌,掌權者就會沉迷于毀滅而不是創造,就會堅持背對未來而不是面對未來。那么,又該如何療救?居住在荒誕的“白宮”里的掌權者如果沒有對自己的精神癥候有基本的覺察,療救就是不可能的。也許,被移交司法、聽候判決的嚴峻事態,會讓麻痹而狂亂的靈魂獲得一絲清醒。那些因李國福們的悲慘命運而感到恐懼的普通公民們呢?他們所遭受的心靈創傷又該如何療救呢?他們會在癌變的權力面前感到自己是弱者嗎?他們會因此而選擇忍氣吞聲或者鋌而走險嗎?對于他們的心靈創傷的持續關注和精神支援也許是更重要的。《南風窗》記者陳統奎的報道中說,潁泉區法院院長竟然講“領導安排”,案子怎么判“得看領導眼色”。張治安們動輒“采取司法手段”就是這樣靈驗的。當制度無法克制權力的癌變,更無法阻止權力的瘋狂,普通公民們的心靈又怎能不受傷?在基層治理的制度結構當中,是否已違章興建起一座“白宮”?毫不留情地拆除它,對于普通公民們的心靈創傷具有療救和撫慰的重要價值。■
編輯:盧勁杉
□文/啟程(高級心理咨詢師)
僅僅是一個區委書記,就敢于違法占
用耕地興建“白宮”,這種會令孔夫子感到“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僭越”行為,只能是一種精神陷于病態的狂悖表現。在名列省級貧困區(縣)的阜陽市潁泉區,無論是從中央政府的角度,還是從普通公民的角度,這種奢華與驕橫都是不應被容忍的。更有甚者,他居然對舉報他違法修建“白宮”的李國福進行了最嚴厲的報復。而那“白宮”以怪異的姿態巍然屹立在“貧困區”的老舊房屋之間,無疑是對他的所作所為的最強烈質證!張治安對李國福的打擊報復,甚至動用了司法手段,他所掌握的權力實在夠大。只是,當權力脫離疆界,從控制欲發展到報復欲,它就已經癌變;被報復欲所支配的心靈,是一顆被癌變的權力毒化而冥頑愚癡的心靈。這種病態的愚癡冥頑,在潁泉區委“白宮”內到處張掛著的“不作太平官”的標語中也可窺見一斑。張治安“不作太平官”,終于轟轟烈烈地在其任上大鬧了一場。
張治安的強烈報復欲,從李國福在獄中寫給他的信中可以有所感受。“悔恨不已,徹夜難眠”,“我在看守所里重病纏身,后悔、慚愧、痛心折磨著我,我拖著流血的心”,字里行間透著驚人的恐怖。最終李國福莫名其妙地死掉了,據法律專家說,李國福的死亡鑒定書不合乎司法鑒定要求,沒有法醫簽字、沒有解剖、沒有使用司法專用術語……其實最可怕的也許是:在地方官員的強烈報復欲面前,公民的生命安全沒有基本的保障!張治安“涉嫌采取司法手段打擊報復”,也許他的邏輯就是:令普通公民在巨大的恐懼感之下,主動放棄自己對公權力監督舉報的權利,明哲保身,茍且偷生。李國福死在黎明前的短暫黑暗里,這既是實情,又富有精神象征的深刻意義:只有黑暗的權力才可能是被肆意濫用的權力,它害怕光明。只有在黑暗里,法律才會蒼白無力;公民的監督、問責和信息傳播,就是置它于死地的刺目陽光。因此,張治安雖然建造了一座“白宮”給自己居住,但那卻是一座黑暗的牢房;張治安大概早已隱隱意識到黑暗注定是短促的,他的“不作太平官”似乎可以解釋為:黑暗報復光明,就必須不斷抵御,不斷遮掩。
在這個世界上,有弱者對強者的報復欲,那是一種悲壯的自毀,是與那癌變的權力同歸于盡的愚癡;更有強者對弱者的報復欲,那是癌變的權力自身的惡變,是毒發身亡之前的絕望與瘋狂。在這個意義上,其實無論被報復的“強者”還是報復的“強者”都只是暫時的。與光明為敵的,豈能是強者?站在心理學立場看待報復欲,它讓人性本來具有的自我整合、自我完善的傾向無法指引成長。癌變的權力所支配的頭腦,貌似狂傲,實則自卑。張治安曾威脅李國福,等李國福日后冤獄昭雪,他已經異地升遷。這只是一個虛弱而渺茫的幻想,張治安自己都未必真信。在阜陽市潁泉區混亂的官場生態之中,進一步說,在獸性陰影支配的黑暗世界,沒有什么是可以確定的。光明與黑暗循環交替的亙古法則,不會增添張治安們通過反省與覺悟回歸理性的可能性,不會給予他們自我整合、自我完善的安全感,只是為他們平添末日的恐懼。獸性陰影之下,對于整合感到無望的那些生命陷入精神病態的深淵,他們用最殘忍的報復將異己置于死地,那是因為對死亡的恐懼已經完全統治了他們的心靈,于是他們倉促、慌亂、毫無邏輯的行為本身就是留給世界的無聲的遺言。
據報道,報復是一種毀滅行為,當權力生了癌,掌權者就會沉迷于毀滅而不是創造,就會堅持背對未來而不是面對未來。那么,又該如何療救?居住在荒誕的“白宮”里的掌權者如果沒有對自己的精神癥候有基本的覺察,療救就是不可能的。也許,被移交司法、聽候判決的嚴峻事態,會讓麻痹而狂亂的靈魂獲得一絲清醒。那些因李國福們的悲慘命運而感到恐懼的普通公民們呢?他們所遭受的心靈創傷又該如何療救呢?他們會在癌變的權力面前感到自己是弱者嗎?他們會因此而選擇忍氣吞聲或者鋌而走險嗎?對于他們的心靈創傷的持續關注和精神支援也許是更重要的。《南風窗》記者陳統奎的報道中說,潁泉區法院院長竟然講“領導安排”,案子怎么判“得看領導眼色”。張治安們動輒“采取司法手段”就是這樣靈驗的。當制度無法克制權力的癌變,更無法阻止權力的瘋狂,普通公民們的心靈又怎能不受傷?在基層治理的制度結構當中,是否已違章興建起一座“白宮”?毫不留情地拆除它,對于普通公民們的心靈創傷具有療救和撫慰的重要價值。■
編輯:盧勁杉
新聞事件
據新華社報道,安徽阜陽市潁泉區委書記張治安已被停職審查。張治安等涉嫌采取司法手段打擊報復舉報人。李國福曾多次舉報張治安違法占用耕地興建豪華辦公樓等問題。2007年9月,李國福被逮捕。次年3月,李國福在獄中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