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效率與公平的關系問題,中外學術界存在著很多不同的觀點。中共中央的提法也經歷了多次演變,十七大報告提出“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都要處理好效率和公平的關系,再分配更加注重公平”,這樣的提法更加科學,因為初次分配應該體現公平。目前,效率與公平之間的關系問題應是特指經濟效率與社會公平之間的矛盾,而矛盾的主要方面在于社會公平。
關鍵詞:效率;公平;初次分配
一、關于效率與公平關系的不同觀點
效率和公平是矛盾的統一,因此,在實際生活中,不可能做到完全的效率、完全的公平。那么,是優先考慮效率,還是優先考慮公平,還是選擇其他的結合方式,對此,西方的理論經歷了三個大的發展階段。
第一階段——公平優先階段。
19世紀末20世紀初,西方資本主義的發展出現了嚴重的社會問題,其突出表現是社會不平等惡性發展,兩極分化非常嚴重和突出,體現了資本主義平等制度的內在矛盾和沖突。社會處于動蕩不安之中。
在社會兩極分化嚴重,社會問題日益突出的情況下,有些學者認為:平等是人人皆有的“天賦權利”,不論從人道的角度。還是從社會穩定價值出發,人的生存權利都必須得到社會的解救和保障。他們認為貧富懸殊和兩極分化顯然是一種眼光短淺的效率追求行為所致,會使社會陷入因對立而導致的消極和不穩定之中。因此,以國家干預學派、新古典綜合派以及福利經濟學派等為代表的福利經濟學認為,財產和收入的不平等必然引起資源配置的失調,經濟運行機制的混亂必然使得經濟缺乏效率,主張由國家干預來實現收入分配的均等化,如采取征收累進所得稅、遺產稅和由政府出面進行失業補助以及其他社會福利事業,力爭實現社會福利最大化,從而把富人的一部分收入轉移給窮人。促進社會收入分配平等化。
第二階段——效率優先階段。
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西方國家出現“效率危機”現象,經濟發展速度處于長時期的、明顯的低增長。首先是所謂“英國病”。英國從戰后開始經濟持續衰退,從1953年~1981年,英國工業生產的年平均增長速度僅為1.9%。其次是所謂“瑞典病”,戰后由于瑞典政府推行了一套相當完備的社會福利制度、政策和措施,但是長期的高福利、高稅收政策,導致了瑞典經濟發展的“病態”格局:公共開支的增長速度大大高于國民生產總值的增長速度:工資的增長使得私人消費增長速度大體上與國民生產總值的增長速度相同。最后是從20世紀60年代-20世紀70年代開始的歐美各國幾乎都染上了“英國病”,出現了地道的“效率危機”。到了80年代,這種現象更為嚴重和突出。1981年~1987年國民生產總值的平均增長率,美國為2.4%;聯邦德國為1.5%:法國為1.3%;英國為2.3%。
由于愈演愈烈的“效率危機”,西方經濟自由主義各學派活躍起來,他們強調市場機制的作用,認為資本主義市場經濟是完善的可以實現資源的合理配置,認為私人企業經營機制有很大優越性,主張給私人經濟活動以充分的自由,強烈對政府行政干預再分配和以收入均等化為中心的“福利經濟學”,認為這是對社會經濟效率的最大傷害。
經濟自由主義流派強調市場機制在經濟增長中配置資源的重要性,把與市場作用相聯系的效率作為優先的政策目標,反對政府通過行政干預再分配保持收入均等化的政策,即反對利用國民收入的再分配來人為制造公平,認為這是對社會經濟發展的最大損害,主張國家運用立法手段創造自由競爭的條件,保證人人獲得私有財產的公平機會,從而促進經濟效率的提高。
第三階段——平等效率交替理論的形成,
從20世紀70年代初開始,歐美一些經濟學家對西方戰后經濟的發展進行了反思,也檢討了各種經濟學流派的理論主張,得出了平等與效率存在內在的價值沖突的結論,這就是平等與效率交替的理論,即平等與效率兩者不可兼得的一種理論。其基本內容是:市場根據效率向要素的供給者提供報酬,這些報酬構成人們的收入。這就是說,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收入分配的基本依據只能是市場對生產要素貢獻的評價以及與之相聯系的付酬制度。市場起的作用愈大愈完整,經濟效率就愈高,因而人們的收入差距也就相應拉大;如果政府干預過大。通過再分配以促進收入均等化。就必然導致市場作用的不完整和被限制,經濟效率就會相應降低。簡單地說,平等與效率是兩個相互抵觸,相互沖突的政策目標,二者互為代價。即收入均等化的實現必須以犧牲效率為代價:爭取和維持高效率又必須以犧牲平等為代價。因此,他們希望找到一種既能保持市場機制的優點,又能抑制市場自發運行帶來的弊端,消除收入差別過分懸殊的途徑。這種觀點認為,公平與效率兩個政策目標同等重要,沒有先后次序,必須兼顧,即如何以最小的不平等獲取最大的效率,或以最小的效率損失獲得最大的公平。他們認為公平與效率之間雖有矛盾,但二者相互妥協是可能的,社會只能在公平與效率、結果均等與機會均等之間達成妥協。
在我國,有的學者認為社會主義的基本原則是社會公平,因此應公平第一效率第二;也有的學者對平均主義痛定思痛,認為應效率第一公平第二,其中居多的是認為應“效率優先,兼顧公平”。
這個問題,中外經濟學界長期進行討論與交鋒,存在多種不同的意見。我國學界的有關討論或爭論,往往與中央作為指導性意見的關于效率與公平關系的提法相交織。中央的提法有多次改變,有關提法的演變,又是與改革的推進和經濟社會發展的不同歷史階段的特點相聯系的。
二、中央有關效率與公平關系的提法的演變
1987年10月黨的十三大報告提出:“我們的分配政策,既要有利于善于經營的企業和誠實勞動的個人先富起來,合理拉開收入差距,又要防止貧富懸殊,堅持共同富裕的方向,在促進效率提高的前提下體現社會公平。”十三大關于效率與公平關系的提法,直接針對平均主義的弊端是很明確的。它接著指出:“當前分配中的主要傾向,仍然是吃大鍋飯,搞平均主義,互相攀比,必須繼續在思想上和實際工作中加以克服”。
1992年黨的十四大報告中提出:在分配制度上,“兼顧效率與公平”。這一新的提法。與上述十三大報告的提法相比,并無內容上的質的差別,兼顧效率與公平,也不存在孰重孰輕的差別。兼顧兩者,與兩者并重意思相近。十四大報告進一步提出,重視效率的措施是“運用包括市場在內的各種調節手段”。“鼓勵先進。促進效率”。而重視公平,體現在“合理拉開收入差距,又防止兩極分化,逐步實現共同富裕”。合理拉開收入差距,是效率與公平的連接點,既有利于促進效率,又體現了分配公平。
1993年11月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中,關于效率與公平的提法,有了改變。《決定》提出:個人收入分配要“體現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原則”。這里所講的“兼顧”,與黨的十四大所提的“兼顧效率與公平”的“兼顧”,其內涵已不同了。后者的“兼顧”,是將效率與公平放在同等的地位上,不存在誰優先于誰的問題。而“效率優先,兼顧公平”,則意味著將分配公平放在一個次要地位。只是兼顧一下而已。
“優先”與“兼顧”的提法,從1993年十四屆三中全會起,到1997年十五大報告,到2002年的十六大報告,再到十六屆三中全會,延續講了十幾年。十六大報告講得更為具體。除講“堅持效率優先,兼顧公平”外,還進一步說明:“初次分配注重效率,發揮市場的作用,再分配注重公平,加強政府對收入分配的調節職能,調節收入差距過大”。顯然,這里具體提出通過“發揮市場的作用”,實現效率優先,是從市場配置資源的角度講的。
2004年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強調提出:“注重社會公平,合理調整國民收入分配格局,切實采取有力措施解決地區之間和部分社會成員收入差距過大的問題,逐步實現全體人員的共同富裕。”這里講的三條都是公平問題,一是注重社會公平:二是解決收入差距過大問題;三是實現共同富裕。在分配關系上不再提效率優先。公平不再處于“兼顧”地位,而是作為重要關注點予以強調。
2005年10月黨的十六屆五中全會提出:“注重社會公平,特別要關注就業機會和分配過程的公平,加大調節收入分配的力度,強化對收入分配結果的監管。在經濟發展的基礎上逐步提高最低生活保障和最低工資標準,認真解決低收入群眾的住房、醫療和子女就學等困難問題。”并提出要“著力提高低收入者收入水平,逐步擴大中等收入者比重,有效調節過高收入,努力緩解地區之間和部分社會成員收入分配差距擴大的趨勢”。顯然,這里所講的全部內容,都是強調公平問題。既從理論認識上,強調“注重”和“關注”包括分配公平的社會公平,又提出具體政策措施,以緩解收入差距擴大趨勢,實現收入分配的社會主義公平原則。
特別應該注意到的是十六屆六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的有關提法:“在經濟發展的基礎上,更加注重社會公平,著力提高低收入者收入水平,逐步擴大中等收入者比重,有效調節過高收入,堅決取締非法收入,促進共同富裕”。這里繼續強調注重社會公平,而且加重語氣,再次強調“更加注重”社會公平。顯然,這與“兼顧公平”的提法是不同的,也與效率優先于公平相對立。
胡錦濤同志在十七大報告中提出了加快推進以改善民生為重點的社會建設的六大任務。其中之一就是“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增加城鄉居民收入。要堅持和完善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健全勞動、資本、技術、管理等生產要素按貢獻參與分配的制度。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都要處理好效率和公平的關系,再分配更加注重公平。逐步提高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可見,十七大報告首次提出,在初次收入分配中也要實現公平與效率的統一。十七大報告的提法更加科學,這是因為在國民收入的初次分配中也應體現公平。
三、初次分配中也應體現公平
一般來說,衡量一國國民收入初次分配是否公平的主要指標是分配率,即勞動報酬總額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如果勞動者的報酬總額占GDP的比重越高。則說明國民收入的初次分配越公平。
在市場經濟成熟的國家,這項指標所占比重都很高。以美國為例,國民總產值的70%是勞動報酬,其他國家的分配率也普遍都在54%~65%之間。而中國的情況恰恰相反。我們的問題是,目前初次分配存在著資本所有者所得畸高、財政收入大幅增長、勞動所得持續下降的局面。以后者為例,根據《中國統計摘要(2006)》有關數據測算,2005年,我國GDP實現18萬億元,全國城市居民可支配收入為4.8萬億元,但職工工資總額只有1.9萬億元,只占GDP的11%,占城市居民可支配收入的40%,另有2.9萬億元(約占城市居民可支配收入的60%)通過非工資渠道分掉了。此外,我國職工工資總額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也在逐年下降,1991年為15.3%,1996年為13%,2000年下降到12%,2005年下降到11%,同時行業之間、地區之間的收入差距也持續擴大。
所以,“初次分配重效率,再分配重公平”這樣的觀念是不利于社會和諧發展的。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它是造成我國經濟與社會發展失衡、社會關系緊張、利益沖突加劇的根源。
四、正確理解十七大報告中提出的效率與公平的關系
首先,我國還處于社會主義的初級階段,這是我們處理社會公平與經濟效率關系的最根本的歷史出發點。必須清醒地認識到,我國作為一個發展中的社會主義國家,要大力發展社會生產力,提高綜合國力,改善人民生活,趕上經濟發達國家的水平,必須把提高經濟效率放在第一位。如果沒有經濟效率的提高。是完不成這些歷史任務的。
其次,追求效率不能采取犧牲勞動者利益的辦法,社會主義的本質是在迅速發展生產力的基礎上,不斷提高勞動人民的物質文化生活水平,最終目的是實現共同富裕。如果收入分配差距過分懸殊,超過了人民的心理承受力,就會造成社會的不穩定,使提高經濟效率和發展經濟失去了必要的條件,就會違背社會主義的本質。達不到社會主義的目標。所以,結合當前中國社會經濟發展的現狀,我們目前應著力解決好社會公平問題。
再次,目前,我們應著力解決的不是一般性的效率與公平的關系問題,而是特指經濟效率與社會公平的突出矛盾,其中矛盾的主要方面在于社會公平。經濟效率與社會公平是相互依存和互相促進,但也有對立的一面。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第一,經濟效率是社會公平的基礎和前提;第二,社會公平也會促進經濟效率;第三,要進一步分析社會公平對經濟效率到底起促進或是阻礙作用,關鍵在于對社會公平程度的把握。
十七大報告對初次分配也要體現公平的強調,意味著老百姓不僅能從再分配中得到好處,在初次分配中也能保證自己的權利:意味著廣大低收入者的收入增長將會提速,有利于縮小貧富差距不斷擴大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