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羅姆權威主義學說解讀

【摘要】 弗羅姆的“逃避自由說”是現代西方哲學的一個重要理論，其中的權威主義學說對于現代社會具有很高的價值。權威主義有其自身產生的心理基礎、社會根源；作為自由的逃避機制又有獨特的特點。對權威主義的心理基礎、社會根源和作為逃避機制的特點進行分析有利于說明權威主義是現代社會自由喪失的根源；也有利于認識本觀點的現實意義——幫助我們認識新干涉主義的實質。

【關鍵詞】 逃避自由；權威主義學說；自由；現實意義

【中圖號】 B0 【文獻標示碼】 A 【文章編號】 1005-1074(2008)12-0029-02

弗羅姆(ErichFromm，1900～1980)在1941年——第二次世界大戰之際出版的《逃避自由》一書中提出的“逃避自由說”是現代西方哲學的一個重要理論，其中的權威主義學說對于現代社會具有很高的價值。本文試圖以《逃避自由》的文本為基礎解讀權威主義這一學說。

1 權威主義的心理基礎

弗羅姆，作為一個德國猶太人，他遭受納粹的威脅，被迫流亡美國。作為社會責任感十分強烈的學者，法西斯主義對現代文明、個人生命和尊嚴的威脅，促使弗羅姆去探討與當時的社會危機直接相關的問題。弗羅姆思考：自由民主的制度為什么會淪為極權主義制度?希特勒為什么會受到那么多人的狂熱擁護？人們為什么會心甘情愿地屈從于一個兇暴的權威？經濟的、心理的和意識形態的因素在納粹主義的崛起過程中是如何起作用的？正確地回答這些問題是否有助于以實際有效的行動戰勝極權主義？正是本著這一思考，弗羅姆提出，一定的社會和文化背景以及心理因素在社會演變過程中起著積極的作用。“對自由的人的方面及權威主義的分析迫使我們思考一個普遍的問題，即作為一種積極力量的心理因素在社會進程中的作用；它又必然引發一貫社會進程中心理、經濟、意識形態諸因素相互交織的問題。”^[1]歷史創造了人的同時人也創造著歷史。社會的基本單位是個人，要考察社會的動態過程，須從剖析個人心理的動態過程入手，正如要考察個人，就要考察造就他的文化背景一樣。從這個意義上講，法西斯主義的興起有其心理基礎，這一心理基礎就是現代人的性格結構，而現代人的性格結構又是現代人所處的特有困境造成的。弗羅姆認為現代人的特有困境就在于資本主義的自由的模棱兩可含義：一方面，人擺脫外在的權威，日益獨立；另一方面，人日益覺得孤獨，覺得自己微不足道、無能為力。傳統社會安全而不自由，現代社會自由而不安全。正是這種不安全的自由使人產生種種逃避傾向。人在孤獨恐懼的困境中，會不由自主地屈從于一個權威，甚至在權威的感召下，去虐待、侵略和破壞。這也正是法西斯主義崛起的根源。

2 權威主義的歷史根源

從社會發展史分析，我們可以清楚現代人為什么要逃避自由。在古代，個人與社會的關系是確定的。人一開始就是一個部落、一個家族、一個宗教團體的成員，他很少遠離家鄉，隸屬于一個整體，這個整體限制了他的發展，但他感到安全。中世紀正是這樣一個社會。這種確定的社會、經濟地位給個人安全感和歸屬感。中世紀后期，社會結構瓦解，對不同的階級產生了不同的影響，人的處境也發生了變化。“對城市平民、工人和學徒來說，這種發展給他們帶來的是日益遭受剝削和貧困，對農民來說，這種發展則意味著加重了他們經濟與人身的壓力，而對地位較低的貴族來說，這種發展則使他們面臨沒落，盡管沒落的道路與前幾種人不同。”^[2]上層階級，即使他們富裕而有權力，可以從經濟活動和擁有的財富中享受生活，但隨著資本主義經濟制度的個體化、市場競爭作用的強化，彼此間的爭斗越來越激烈，還要設法統治廣大群眾，因此也就不能根本上消除焦慮和不安全感。弗羅姆特別重視城市中產階級的遭遇。根據馬克斯韋伯的理論，城市中產階級是現代資本主義發展的中堅。他們的經濟、政治和心理狀況對整個資本主義社會的進程有著重大的影響。中產階級主要是手工業者和商人。他們在中世紀的地位和生活比較穩定。中

世紀的經濟制度禁止競爭，競爭事實上也不激烈。但到十六世紀前后，行會內部出現了分化，一些行會會員比他們的同行擁有更多的資本，更多的資本又使得他們的資本越來越雄厚。擁有大資

本的商業公司發展起來，威脅大多數手工業者和小商人的生存。面對擁有較多資本的競爭者、漫無邊際的市場和變幻莫測的經濟規律，他們感到惶惶不可終日。即使那些春風得意的幸運者，也面臨市場競爭和經濟規律的威脅。壟斷資本主義時期，大機器生產、市場競爭規律加重了個人的孤獨和渺小之感。在龐大的壟斷資本面前，中產階級的成員們感到更加渺小和孤立無援。普通民眾更有同樣的感受。到現代化的百貨商場買東西的顧客，“他會被氣派十足的大樓、琳瑯滿目的商品、多不勝數的營業員弄得暈頭轉向，面對這一切他馬上會自慚形穢，一種自我渺小感油然而生。”“還有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根本不涉及商品本身性能的廣告宣傳，更是讓人感到無所適從。在政治生活中也是如此。龐大的官僚機構、繁瑣的投票手續、喋喋不休的政治宣傳、錯綜復雜的政治內幕都使人感到無所適從和自我的微不足道。”^[2]“戰爭的威脅也加劇了個人的無能為力感。”當社會的政治、經濟和日常生活不能滿足人的愿望——與世界、與他人建立和諧關系以克服孤獨感時，人就陷到嚴重的困境中。人需要自由，也需要安全。然而實際的情形是，安全的社會不自由，自由的社會不安全。迄今為止，還沒有一種社會能同時滿足人的這兩種基本需要。所以資本主義的發展對社會各階級都造成了程度不同的孤獨和不安全感。資本主義解除了中世紀社會強加在個人身上的束縛，個人得到了自由，利于人的發展，但同時又使人感到孤獨、渺小和不安全。隨著壟斷資本及其政權的興起，這種孤獨、渺小和不安全感更加強烈。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發現，隨著文明的發展，個人日漸從其原始狀態中脫離出來，弗羅姆把這個過程稱為“個體化”(個性化)。這個過程具有兩面性：一方面，個人的獨立和自由日益增多；另一方面，個人的孤獨和不安全感也日益增強。

3 權威主義作為逃避機制

“人的基本需要在現實世界中得不到健康的滿足，就會尋求不健康的滿足方式。”弗羅姆認為人在逃避孤獨或不安全感時一般采用三種主要逃避自由的機制：施虐受虐共生的權威主義、破壞欲、，機械趨同。而施虐受虐的共生機制是權威主義產生的心理基礎。根據弗羅姆的觀點，“受虐沖動表現為深感自卑、無能為力、個人的微不足道。”“貶低自己和臣服于外在力量”以及“傷害自己使自己受苦”兩種傾向。貶低自己的目的是為了克服孤獨和不安全感：我本來渺小無能、經常犯錯誤，除非依靠外力的幫助，我就支撐不下去。把自己交給了這個外在勢力，自己不再感到孤獨和不安全。但是受虐傾向不能使人從困境中解脫出來，只能暫時緩和與掩蓋一下而已。他實際上仍然無能為力、微不足道，他的自我仍然被淹沒著。只不過通過依附于某種外力可以暫時虛幻地感受到一種強大或榮耀。施虐傾向有三種類型，它們之間有著一定的內在聯系。①強使別人依賴他，統治他人，將別人當工具使用，②統治、剝削、利用、蠶食別人，敲骨吸髓，榨取別人的物質，控制其的精神，包括情感和智慧；③將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幸災樂禍于別人的痛苦。施虐的目的也是為了克服孤獨和不安全感，他通過控制他人、使他人遭受痛苦來顯示自我的力量，通過別人對他的依賴來得到安全感。“施虐的本質在于完全主宰另外一個人，使之成為我們意志的無助玩偶，成為他的絕對主宰，成為他的上帝，可任意玩弄他，從完全主宰另外一個人（或其他生命體）中獲得樂趣。”施虐和受虐一樣不能真正消除人的孤獨和不安全感，因為他也強烈地依賴著受虐者，正如受虐者依賴著施虐者一樣，施虐者的強大正是依賴于受虐者的弱小。因此，施虐和受虐雖是相互對立的，實際上都是為了逃避孤獨而不惜放棄自我的獨立從而依賴外在的力量。弗羅姆把這種源于同一基礎的相互對立而又相互依存的心理現象稱作“共生”(sym-biosis)——“一個個人自我與另一個個人自我合為一體（或自身之外的任何一個其他權力），雙方都失去自我的完整性，完全相互依靠。”因此施虐和受虐兩種傾向往往同時存在于一個人身上。這種人有一種特點：欺軟怕硬。我們把這種性格叫做施虐——受虐性格。由于這種性格集中表現出對權力的依賴，所以又可叫做權威主義性格或極權主義性格。其實每個人都程度不等地具有施虐和受虐特性，只有當一個人的整個性格都被這些特性所控制時，我們才能說他具有施虐——受虐性格或極權主義性格。弗羅姆認為權威主義性格最重要的特征是對權力的態度，完全臣服于權力。“權威主義性格靠依賴超強的權力獲取行動的力量。”堅信生命是由個人自我、興趣及愿望之外的力量決定的，因此完全依賴超強的權力獲得行動的力量。其信念完全源于他的懷疑，因而權威主義哲學中并不存在平等概念，只有統治或臣服。

4 權威主義的現實意義

弗羅姆“逃避自由說”的基本觀點是：古代社會安全而不自由，現代社會自由而不安全。現代人在自由而不安全的處境中形成逃避自由的心理需求和各種性格。而不健康的性格傾向成為法西斯主義崛起的心理基礎，也成為和平條件下民主社會的各種社會問題的心理基礎。在當今世界中，權威主義依舊有很大的市場。在所謂“人權高于主權”、“內戰非內政”、“主權有限論”、“人權無國界”、“邊界不定論”等理論的掩蓋下的新干涉主義就是權威主義在現時代的一種變體。新干涉主義的兩大理論支點是“人權高于主權”、“捍衛人類普遍的價值觀”。西方所謂的“人權高于主權”，實際上是認為西方國家的人權觀、人權標準和價值觀高于發展中國家的主權。以人權否定主權，將人權與主權對立，人權高于主權，以人權保護為借口或理由來削弱甚至否定主權，干涉別國內政，向全球輸出美國的民主制度和價值觀。以美國為首的北約借口科索沃的人權問題公然侵犯南斯拉夫的國家主權，就是“人權高于主權”這個理論付諸實施的一個活標本，也是這個理論的危險性和有害性的最有力的證明。實質是為其國家利益服務的，目的是建立符合西方戰略利益和價值觀的、以美國為主導的21世紀國際政治新秩序。“妄圖按照美國的價值觀和利益取向對世界加以改造和組織，最終建立起由美國主導的‘一統天下’。”為掩蓋真實的意圖，他們給“新干涉主義”披上“人道”與“人權”的外衣，其實質是強權政治和霸權主義，是傳統的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觀念在當代的復活，是西方國家霸權主義本質的表現，目的是為資本在全球的擴張掃清障礙。運用弗羅姆的“逃避自由說”中的權威主義理論，可以讓我們清楚地認識新干涉主義的實質其實也是對自由的一種逃避，是權威主義的一種新的表現形式。他們把自己對自由的逃避以戰爭的形式轉嫁給弱小國家，以達到樹立權威的目的，建立其國際極權主義的統治。我們必須對新干涉主義有清醒的認識，只有這樣在處理國際事務時才能保持清醒的頭腦，不至于落入其圈套；與之作有理有利的斗爭，為創造和平穩定的國際環境和世界美好的未來而不懈努力。

5 參考文獻

[1] 弗羅姆著，劉林海譯，孫名之主編.逃避自由精神分析經典譯叢[M].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2：4-122.

[2] 郭永玉.“逃避自由說”的文本解讀[J].華東師范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7，3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