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國外消費者因產品瑕疵而獲得天價賠付,中國消費者不應屢屢經受重大產品危害卻只能要求最卑微的補償。
如果“三聚氰胺毒奶粉”事件發生在西方,在憤怒的患兒家屬背后定會出現一群摩拳擦掌的律師。沒有比代理企業產品責任訴訟更好的差事,像這樣同時導致多人受害的產品往往會遭遇集體訴訟,一旦勝訴將獲得天價賠償。但在大洋彼岸的中國,事情卻沒有這么簡單。
“毒奶粉”事件曝光后,北京郵電大學法學教師許志永和一些律師組成志愿律師團隊,無償為患兒及其家屬提供法律援助。但工作伊始,他們便陷入尷尬處境——因為種種顧慮,尚無當事人對企業提起索賠訴訟,若不能進入司法程序,突破性的賠償判決也不可能出現。
許志永感到有些悲哀,部分患兒家屬僅滿足于要求奶粉廠家報銷醫藥費。不過他認為這體現出的是我國法律制度設計的問題:“法律本身就不鼓勵公民對于企業的產品質量問題進行監督和博弈”,這樣志愿律師團也很難讓違法企業受到法律的嚴厲制裁。考慮到中國的國情和實際,這次許和志愿律師團隊比照我國臺灣地區的相關規定,提出的建議賠償金額為受害者實際損失的兩倍,這個方案與正在起草中的《食品安全法》中的規定類似,高于我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中關于損害賠償金額加一倍的規定。對中國消費者來說,這已是現有框架下法律對他們最大的恩惠。

“毒奶粉”事件的相關責任方已受到一系列責任追究,在中國及其它一些大陸法系國家,由國家代替公民行使追訴權去解決問題、平息眾怒已成慣例。“但行政處罰與民事賠償是兩個不同的法律關系,前者并不能取代后者的作用。”許志永對《環球企業家》說。更重要的是,這種國家追訴本質是一種事后追訴,往往通過行政機關的直接行政處罰來實現,而跳過了司法裁判這一環節。這既無法為受害者帶來穩定的賠償預期,也因為錯誤和懲戒的不成比例而缺乏對企業的威懾力。
在西方國家,對企業產品責任的審定要嚴格得多。自1944年法官Roger對“嚴格責任”作出經典判決以來,再微小的產品問題也可能使美國企業面臨巨額追訴風險。2000年,東芝因其筆記本軟盤控制器的微小瑕疵而向美國消費者支付了10億多美元的“和解費”,以避免可能高達數百億美元的“懲罰性損害賠償金”,盡管這一瑕疵導致故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嚴格責任”的嚴厲程度遠大于我國企業產品責任認定中常用的“過錯責任歸責原則”。相比美國企業在產品質量問題上的如履薄冰,中國企業已被中國法律“慣壞了”,三鹿等乳品企業正是在這種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典型代表。若不是此次“毒奶粉”事件上升為公共衛生事件,三鹿未必會遭受滅頂之災。
許志永向我們指出了另一個尖銳的問題:“這樣的法律環境會使中國地區成為企業有瑕疵產品的選擇性投放市場。”為何當年的東芝筆記本事件沒有對中國消費者給予賠償?針對某乳品企業宣稱的“奧運奶”絕無問題的說法,許提出為何企業能夠保證特殊供應產品和銷往國外的產品絕對安全的疑問。這是因為當企業面對有瑕疵的產品時,會考慮改進產品的成本和違法成本孰大孰小,一旦發現某些地區的違法成本遠低于產品改進成本時,傾銷瑕疵產品將成為必然選擇。
如何杜絕這些讓人心痛又氣憤的事件再次發生,答案很簡單:“嚴格,再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