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江堰在地震中“去偽存真”的古建筑

汶川地震發生后，有消息稱，位于震區的“世界文化遺產”——都江堰，損失慘重，位于該區域內的古建筑已經基本毀壞。帶著這種憂慮，我們同濟大學建筑系迅速組織人員赴都江堰、彭州等地進行考察。考察結果還是令人欣慰的，雖然不少古建筑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損壞，但整體尚存；被毀壞的基本是后來加建的“偽古董”。包括二王廟、青城前山在內的很多景區主體都是完好的，它們只需要一些簡單修復，現在的它們仍然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文化傳承代表。

放心了，都江堰水利工程挺過了“8.0”

都江堰水利工程是世界上迄今為止年代最久、唯一留存、以無壩引水為特征的偉大水利工程。它充分利用當地西北高、東南低的地理條件，根據江河出山口處特殊的地形、水脈、水勢，因勢利導，無壩引水，自流灌溉，使堤防、分水、泄洪、排沙、控流相互依存，共為體系，保證了防洪、灌溉、水運和社會用水綜合效益的充分發揮。都江堰建成后，成都平原沃野千里，“水旱從人，不知饑饉，時無荒年，謂之天府”。

都江堰主要由分水堰（魚嘴）、引水口（寶瓶口）和飛沙堰三大主體工程和百丈堤、人字堤等附屬工程組成。魚嘴是修建在江心的分水堤壩，把洶涌的岷江分隔成外江和內江，外江排洪，內江引水灌溉。飛沙堰起瀉洪、排沙和調節水量的作用。寶瓶口控制進水流量，因口的形狀如瓶頸，故稱寶瓶口。內江水經過寶瓶口流入川西平原灌溉農田。從玉壘山截斷的山丘部分，稱為“離堆”。

但是，魚嘴部分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魚嘴會移動。為了穩固魚嘴，李冰還創造了竹籠裝石作堤堰的施工方法，就是用一個個大竹籠捆上一大堆一大堆亂石來形成堤堰。為求一勞永逸之法，1953年后，采用栽木樁干砌卵石代替竹籠工程保護魚嘴；1961年，又將護魚嘴改為混凝土基礎，漿砌大卵石護面，并向前接長50米，同主魚嘴連為一體。正是這種混凝土建筑，使得魚嘴部分在地震中出現了裂縫。

讓人欣慰的是，整個水利工程經受住了地震的考驗，堰體保存基本完好，只是在魚嘴口出現了裂縫，當地有關部門已經對裂縫做了灌漿加固處理，都江堰仍然能發揮它的作用。此外，離堆公園中的歷史景觀伏龍觀、跨岷江的安瀾橋等也都未出現嚴重的損壞。

西街，神奇的直角可以防震

西街是都江堰市的一條極具傳統特色的老街，長400米左右，大部分建筑為1至2層，磚木結構，有的建于半個世紀之前。據我們觀察，除個別破壞比較嚴重和部分瓦片脫落之外，大部分保存完好。分析其原因，它與整條街道走向與地震斷裂帶走向成近80°夾角有關。在那里我們看到了一個奇特的現象，有一幢建筑的磚墩，它轉了一個10°左右的方向，其整體保存完好。因為其轉了10°，正好與地震波相垂直。可見，建筑的破壞程度與地震波走向有關。因此，我們今后在城市規劃，建筑選址時首先要考慮地質情況，假如該區域有地震斷裂帶，應盡可能避開；如不能避開，建筑的走向盡可能與地震波垂直。地震波的傳播方向與地震斷裂帶有關，有一定規律可循。

奎光塔，筒體結構的抗震優勢

都江堰有兩座高塔，一座是聳立于文廟山頂上的紅塔，一座是位于奎光路的奎光塔。這次地震中，紅塔被攔腰震斷，已經消失在樹叢中了；奎光塔重建于清道光年間，為13層磚石結構，是該鎮最高的建筑。在這次強地震中，除塔身中間有一條裂縫之外，整體保存完好。

古塔是筒體結構。所謂筒體結構，是指由一個或幾個筒體組成承重結構的高層建筑。整個建筑如一個固定于基礎的封閉空心懸臂梁，具有良好的剛度和防震能力，這種構造普遍應用于現代建筑中。中國古代也有筒體結構的典范之作，如河北定縣的開元寺塔，奎光塔也是。地震橫波到來時，會對建筑產生很大的水平力，而筒體結構整體性好，有較強的抗水平力的能力，因此有較強的抗震性能。

二王廟：老祖宗智慧的結晶

四川人民世代紀念李冰父子，二王廟就是供奉李冰父子的。由于建在山坡上，地面開裂，二王廟護體（擋土墻）、蹭道等損壞比較嚴重。在22處單體建筑中，完全垮塌的只是戲樓和祖堂兩處，破壞嚴重的6處，其余14處僅局部破壞，主體結構保存完好，其中供奉李冰父子的主殿主體結構完好，這是不幸之中的大幸。我們考察組給二王廟的結論是：整體尚好，露檐落瓦，局部垮塌，留真毀假。可嘆我們老祖宗的智慧。當然，木結構的古建筑，它的結構體系抗震性能比較好，因為除了木結構本身具有較大的彈性之外，構件與構件的連接采用了卯榫柔性連接，柱子之間又采用了多重穿枋連接，相當于框架結構，增強了抗震性。

在這次強地震中，不少古建筑雖然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損壞，但也體現了它們的抗震優勢。這不僅與地震波的方向有關，同時與我們傳統的工藝有關。無論是選材，還是制作工藝，它們都體現了我國傳統建筑智慧，是傳統文化的瑰寶。在今后的修復過程中，絕不能簡單地“修舊如舊”，對傳統文化進行系統的理解和傳承才是必要的。

（作者系同濟大學建筑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