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設生態與人文和諧的新家園

記憶，是我們陪伴亡靈的陽光；

愛，讓每一個生者不能夠遺忘。

——地球村：廖曉義

汶川大地震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和持續支援，如何在災后重建中兼顧經濟發展、環境保護及社會效益，成為一個緊迫而突出的問題。2008年6月5日是“世界環境日”，由民間環保組織地球村主辦的“生態文明與災后重建論壇”在京召開。論壇上，從抗震一線趕來的民間組織成員、民間公益基金會組織代表、業內專家學者聚集在一起，為抗震救災工作現身說法、獻計獻策。此次論壇是對災后民間行動的一次有利總結，從綠色生計與綠色生活、綠色安全與綠色養生、綠色倫理與綠色參與等角度，對災后重建出謀劃策，并提出了諸多有價值的建設性意見。

李曉西——災后重建慎決策、抓落實

北京師范大學經濟與資源管理研究學院院長、成都市經濟顧問李曉西教授針對災后重建，強調要落實國務院對災后重建提出的七條主張，并提出以下幾點思考：

1. 重建目標要明確。重建中的基本原則是要以人為本，解決人民的生活問題；但同時，也要考慮到重建目標在災區各市鎮是有區別的， 是多樣化的。如果在這次重建中預留下不同特色鄉鎮的建設，這對于保護傳統文脈和民族特色，將有重要意義。重新評估重建的選擇與新城市規模問題，控制城鎮規模，提高質量是大事，需要慎重決策。

2. 重建災區應選高起點。建成世界級的生態文明區，要反思人與自然的關系，如何更好地適應自然、更好地與自然互動。要使這一地區生態不僅恢復，而且因勢而造成良好的人與自然的關系。災區是大熊貓的故鄉，也是九寨溝、黃龍等著名景點的所在，可否建成國家級地質公園？重建中要充分利用這次汶川地震以生命換來并由此形成的巨大無形資產，開發世界級的旅游業；在一個可能還有地震的地方，旅游如何搞，要有新思路。

3. 重建應有合理的分工。中央政府組織承擔核心部分(高起點部分)；當地政府承擔基礎部分(解決人民生活)，人力組織，明確地方政府的權責；臺灣要求承包一部分，我認為可以考慮，這有利于兩岸和平統一；國內有社會責任心的大企業也可以進入。當然，特別重要的一條是如何發揮當地人民的作用，這是我們重建工作的基礎。

4. 重建的資金來源應多元化。要充分高效地利用捐款進行重建，其中應確定多大比重用于重建，捐款使用的財務公開制度要迅速建立；盡快明確稅收支持制度，國家和地方政府的債券形式以及各種持股形式都是很有價值的。要特別關注資金使用的效益，讓同樣的錢做更多更好的事。因此，要明確投資項目的類型，是短期的，中期的，還是長期的，特別關注投資效益。

5. 重建的移民要用新思路來解決。要分為永久性移民、長期移民和短期移民，一部分移民還會在重建后回去，四川青壯年出外打工的人很多，可以考慮所在城市能否對這些人補助，承認戶口，轉為市民。這種遷移最好操作，是最具群眾基礎的辦法。

6. 重建中的文化建設要感動世界。地震博物館、地震紀念性建筑，應請最好的建筑師和藝術家來設計，既要反映出悲劇的內容，也要反映人性偉大的一面，可專門設計一批雕塑；同時，還要在這里反映中國人民抗震的感人事跡。總之，要把這里的地震博物館，變成中華民族的凝聚力和偉大人性的展示與教育基地，變成大陸與港澳臺和海外華人感情的永久紐帶，變成中國人民與世界人民感情的偉大見證，永遠地展示下去。

7. 重建的領導工作要體現國家級高水平。在搶救階段，看到管理問題中還是存在漏洞，雖然說這不可避免，但對重建有一個事先的思想準備是非常重要的。規劃不能太草率，不能責權不清，要科學地管理，這將是一個巨大工程的系統管理。

8. 重建中要加強地震局的責任。重建后可能仍然面臨著地震再次發生的問題，建筑物的抗震能力問題，國家相關部門要對此有一個配套的管理辦法。同時，發現人才，將此前有過不同程度地震預報經驗的人給予重用。

楊欣——注重環境保護發展生態農業

“綠色江河環保促進會”會長楊欣有著一線的實干經驗，“綠色江河”這個組織在可可西里開展環境保護的工作有20年，近幾年他們的項目在往四川轉移，他們準備建的第二個自然保護站選址恰恰就是在映秀。通過前期對周圍生物多樣性、文化多樣性以及地質地貌的了解，他強調在災后重建過程中要加深對當地文化的了解和保護。他認為映秀的文化具有多樣性，是羌族文化和藏族文化的一個特殊交織地區，他們的文化之所以能夠保留下來，證明了人與環境的和諧。地震對羌族建筑造成了損害，對這里的旅游經濟發展以及文化產生了巨大的沖擊，災后重建一定要注意文化保護。

結合實踐，他舉了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廁所的問題，怎樣在災后重建的過程中恢復當地居民生活的原生態問題。現在有成熟的旱式廁所技術，能不能把這些技術嫁接到當地災后重建的項目中去，這樣既能滿足生活需要，也能對環境尤其是川西水源地的保護有利。他認為，通過廁所這個小的“點”可以看到環保組織怎樣在災后重建的過程中發揮自己的特長和優勢、提出自己的建議，包括垃圾處理的方式和生態農業。汶川是成都果蔬的供應基地，發展生態農業對災后重建具有積極意義。

與此同時，他呼吁政府、企業和非政府組織共同參與災后重建。他認為，“NGO的力量是非常有限的，如果我們能夠建立一個NGO的災后重建的聯系會，相互之間在信息、經驗、成果方面進行分析和分享，對我們NGO參與災后重建將是一個很好的促進。”

聶梅生——重建家園要植入“綠色人居”理念

中華全國工商業聯合會房地產商會會長聶梅生女士，是推動生態建筑業的元老級人物，她特別強調要在重建家園中植入綠色人居理念，全面提升建筑的綠色品質。

根據《綠色人居生態住宅手冊》，綠色居住區分為五個系統，一是規劃環境系統，環境規劃系統的第一條就是選址；第二系統是能源和建筑節能；第三系統是水系統，有供水、污水系統、雨水系統；第四系統是室內環境；第五系統是綠色建材。她說：“再版手冊時，一定要把災害防御和重建放到系統中，原來沒有放進去，現在看起來這第六系統非常重要。”

在談到房地產行業如何參與災后重建時，聶梅生認為：首先要啟動一個災后安居工程，匯聚包括房地產商會自己的“精瑞住宅科技基金會”等機構參與；其次是做好安置過渡工作，聶會長參與了彭州的水系統重建，對楊欣先生的旱廁建議表示贊同，她認為應把固體和水分開處理，混合后再重新分離處理的浪費的辦法不可取。整個受災水系是成都平原的上游水源，是絕對不能被污染的，所以安置過渡的居民點不能夠把污水亂排放到河里，旱廁有它的優勢。

針對災后重建選址問題，她結合自己當年考察長江三峽電站搬遷的經驗，強調最后的選址一定要科學論證，而不應匆忙上陣建設。她還指出此次地震是對原來建筑規范是否合適的一次拷問，災后的重建起碼要和新的世紀接軌，能夠告別過去，面向當前，走向未來！

袁瑞軍——綠色參與全民行動

對此次抗震救災活動中全國NGO快速的行動力，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副教授、北京大學公民社會研究中心執行主任袁瑞軍表示了充分的贊賞，并針對災后重建“綠色參與”的話題，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一、參與的理由

1. 因災后公共事務的特性所決定：參與是一種對公共事務的決策方式。地震之后，一無所有逃出的災民，完全融入了一種公共生活中，公共事務的范圍極大地擴展，時效性上也變得更加緊迫。

2. 由制度創新的必要性所決定：災區原本的制度建設就有許多不足，而災后重建，面臨前所未有的困難與問題，制度創新的任務更加艱巨，需要方方面面的力量參與進來，獻計獻策。

3. 由救援模式轉型的必然性所決定：在目前緊急狀態的情況下，外部輸入式的救援模式勢所必然。但是，重建是一個長遠的、系統的復雜工程，不只是基礎設施的重建，真正的生活重建需要我們每一位災民的共同努力。所以，緊急救援轉向重建，也是外部輸入模式向內外結合及自立自主的自助式模式的發展過程，這一模式轉變將使得所有災民的參與變得更加重要和必要。

二、參與的主體及重心

綠色參與不僅僅是環保NGO的參加，而且是全體公民的參與，每個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的參與。參與一定是多元的，包括所有的利益相關者，既包括個人，也包括集體。因此，綠色參與是一個全社會的多元參與模式。

綠色參與的重心是關注環保問題，而環境問題離不開人的行為，因此，參與將不僅針對環境問題，而是包括全方位、廣泛的社會問題。

三、如何參與

這一問題是構建災后重建的關鍵。綠色參與方式有這樣幾個特點：

1. 綠色參與是直接參與。公民可就自己身邊的事物直接發言，因此，應進一步向下授權，向基層、向老百姓身邊的組織形態、公共體授權，給予公民更多的自主空間。

2. 綠色參與是理性的。參與的前提是分解沖突的多元利益，如何協調這些利益的沖突與矛盾，追求和諧結果，要求我們彼此尊重，尊重他人的權利和利益；彼此寬容，寬容不同的意見；彼此妥協，善于作出適當的讓步。

3. 綠色參與是協商性的。現在的公共決策要經過一個討論或協商的過程，但難免將討論只是作為一種必要的程序和形式，而不是從實質意義認識協商過程的重要性。實際上，協商的過程應該是平等的、自由的、開放的參與過程。

4. 綠色參與是共識性的。當今世界的民主發展趨勢是從多元民主走向共識民主，靠一次投票，少數服從多數，是無法真正保證少數人權益的。共識政治承認利益的分殊，但更關注協商的過程，這個過程是一個充分討論、深入溝通、消除分歧、尋求共識的過程。政治參與不應是一個簡單的少數服從多數的過程，而應尋求絕大多數人的共識，讓最后的結果是我們所有的人希望看到的。

總之，構建綠色參與的模式，災后重建是一個機會。重建不僅僅是物質的，更是精神的和制度性的，而制度創新將是一個長期的漸進的過程，需要全社會的共同參與和努力。

黃成德——精神家園的重建任重道遠

黃成德是《貴陽日報》的資深記者，也是此次地震貴州赴四川救災的志愿者，作為一個移民后代，他對災后重建的思考比普通民眾更有切身感受。“從災區回來后，作為一個專業的攝影師，我邊拍也邊思考一個問題——我們生命意識的復蘇。這些年我們這個社會過于浮躁，現在突然涌現出一個大愛、大德，深深感動著我。我在思考生命意識的復蘇是怎么出現的？全民的精神怎么落實到我們的災后重建中？”

身為一個移民的后代，黃成德一家三代人到現在都沒有融入到貴州的文化中，因而他本人并不贊成移民。他認為一個文化的消失，個體生存下去的心理和承受力，個體到達異地后文化心理的認同，生活習慣的融合都是很大的問題。這就涉及到災后重建建什么的問題，黃先生強調——除了物質以外，精神家園的重建非常重要。重建第一階段如何保護人的情感，災區人民怎么把精神深化、提升到一個階段，畢竟“災民”只是暫時的處境，“作為中國人我們有自身民族傳統的東西，不僅僅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有質量，要‘活得像人一樣’。”這就關系到很多重建的問題：一個是環境的問題、一個是文化的問題。

他指出，在災后重建中公路、橋梁、學校等我們都要建一流的，但最主要的是精神家園的重建。結合一個實例：震后他曾經去貴陽看一個學校，那里的孩子絕大多數是苗族，他們有自己獨立的語言，他們的家庭大都比較貧困，但就是這么一幫孩子，他們卻提出能不能幫助災區的孩子，黃成德問這群孩子怎么幫？孩子們說：“我們可以給他們唱歌、我們可以刺繡拿去賣，然后把錢捐給災區的孩子！”——這就是我們的民族精神！

大災面前我們民族堅強的一面顯示出來，在災后重建中我們不能不思考一些精神深處的問題，畢竟每個人都需要有一個精神家園，而這對重建而言是漫長的，這需要我們社會各界的共同關注和情感付出。

編后：

災后重建是一個艱巨而漫長的工程，災難面前我們看到了政府快速的行動、果斷的決策；我們也看到在這次救災中到處飄揚著NGO的旗幟，他們補足了政府的功能；我們更感動于民眾排山倒海的救災熱情和中華民族堅韌的民族精神。此次論壇，表明NGO主動積極配合政府工作的熱情，他們拾遺補缺，發揮了民間組織服務專業、扎根基層、工作規范的特點，為災區群眾提供了更多的個性化服務和有效救助，對災后救助工作起了重要推動作用。災后重建機制的建立，應該由政府、企業、民間三位一體，來組建一個救災、防災和教育的機制——“眾人劃槳開大船”，相信社會各界團結起來，集思廣益，注重生態，抓好落實，災后重建的美好明天將指日可待!

（本刊編輯：馬麗萍 圖/杜陶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