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成起原籍河北省徐水縣,1946年生。1968年畢業于天津財經學院對外貿易經濟系,研究生學歷。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河北省作家協會散文藝術委員會副主任。著有《世紀夢語》、《一枝一葉總關情》等散文集。曾任廊坊市委書記,河北省審計廳廳長。現為河北省政協常委。
歷史歷來是一個好大喜功的家伙。人卻又往往是一種健忘的動物。不知時過五年,當2003年8月16日國家權威新聞媒體宣布中國內陸最后兩名“非典”患者治愈出院,彌漫樓堂里弄的消毒液的刺鼻氣味隨風散盡以后,對發生在公元2003年春天的那場席卷全國、波及全球,讓人類付出上千生命代價的“非典”瘟疫,我們到底真正記住了些什么。
一
2003年3月5日,五年一屆的全國人大、政協換屆大會如期在北京隆重召開。
初春的京城春雪漫舞,莊嚴的會堂內掌聲如潮。不知與會的5000余名全國人大代表和全國政協委員中,當時有幾個人知道,在他們肩負13億人民的重托行使代表權力和履行委員的職責,集中精力審議國務院工作報告,為選舉出肩負時代重任的新一屆國家最高領導人投出莊嚴神圣的一票時,一場瘟疫正在不期而至地向我們襲來。也許我孤陋寡聞。我只能說,我作為與會代表中的一員,當時對此是一無所知的。
據目前我手頭能翻閱到的資料顯示:早在2002年11月16日,廣東省佛山市即發現了后來被正式命名為“SARS”的首例病例;2003年2月初,廣東的“非典”疫情已進入發病高峰;3月6日,北京正式接報第一例輸入性“非典”病例;3月15日,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將此疫病正式定名為“SARS”(Severeacuterespiratorysyndrome)。而3月19日新華社發的一則消息稱:衛生部長張文康日前會見世界衛生組織駐華代表時表示,目前廣東的疫情已得到了有效的控制,絕大部分患者已康復痊愈。當地群眾生產、生活秩序正常。實際上,在2月11日廣東舉行的第一次疫情發布會上,官方已正式對外公布:截止2003年2月9日,廣東全省已報告“非典”臨床診斷病例305例。一直到4月12日,北京市長孟學農在會見北京國際公路接力賽部分參賽國代表時,還在信誓旦旦地說:北京收治的第一例“非典”患者已經痊愈。“非典”在北京已經得到了有效控制。而真正的事實是,到4月18日,北京已確診的“非典”病人已達到339例,比4月14日宣布的病例數飆升了近10倍!到4月下旬,北京每天接報“非典”病例上百名,最高的一天竟高達150人!
當時,倒是一位北京解放軍301醫院退休的72歲高齡的老醫生蔣彥永老先生看到這則消息后,當即疾筆上書,直言憤斥:“張文康在說謊!”當事后記者問到當時他寫這封信的動機時,他只簡單地說了一句話:“我是醫生——我覺得醫生不講真話,死人要多,國家要吃虧!”良知!職業良知!做人的良知!
據后來國家發布的相關資料顯示:發生在2003年的這場瘟疫禍及全國24個省,波及266個縣(市、區),中國內地累計報告“非典”臨床診斷病例5327例,死亡349例。至于直接或間接經濟損失是多少,我一直沒有找到官方權威性數字。
在這里,我不妨做兩種已經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假設:一、假設國家對全國“非典”疫情一直守口如瓶,不公開向社會發布;二、假設當時疫情剛一發生,即如后來發生的“禽流感”疫情一樣及時向社會公開發布。這將會有什么樣的不同后果?如此看來,不管是因為對“非典”的嚴重性及危害性估計不足也好,還是官僚主義導致對疫情失察、數據失真也好,甚至粉飾太平、故意瞞報也罷,或許還有什么其它的難言之隱,作為主管部長和一市之長愚弄民眾之責終是難辭其咎的。
在2003年4月20日衛生部再次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剛剛由國務院副秘書長調任衛生部主持日常工作的副部長高強(當時中央已任命吳儀兼任衛生部部長)直言不諱地說:衛生部應對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準備不足,防疫體系比較薄弱。當“非典”疫情出現后,沒有及時制定對全國疫情的收集、匯總、報告制度,要求不明確,指導不力。而北京市有關部門的信息統計、監測報告、追蹤調查等多方面的工作機制不健全,疫情統計存在較大的疏漏,沒有做到準確地上報疫情數字。這大概應該是對后來張、孟二人很快從政壇要人名單上消失原因最權威的注解了。
2003年4月20日應該是人民共和國歷史上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從這天起,衛生部開始每日分省公開發布全國“非典”疫情。同時,中央嚴令明示:誤報者追究責任,瞞報者嚴肅查處!慶幸——我國的公共衛生突發事件的公開透明發布終于艱難地走上了法制軌道。我們終于開始看到了還知情權于民眾的民主曙光。
在大會十余天中,參加全國“兩會”代表、委員5000余人(來自全國各省的大量隨團工作人員未計)出入人民大會堂同一會場,若干個代表團下榻同一飯店開會、討論、住宿、就餐。而這些代表和委員中,有的就來自當時全國的重疫區。據我親歷所知,不僅全國的“非典”疫情沒有在全國最高權力機構的大會上透露半句,而且,當時大會對這些代表、委員是沒有采取任何防護措施的。假設按照后來防治“非典”的嚴格規范要求,凡是來自疫區或與疫區有過接觸的人,都必須先接受特設的標準發熱門疹檢查后,再隔離觀察七天以上,確定身體無異常方能解除參與社會活動的限制,那么,這次全國人代會無疑是開不成了。或是開完會以后,代表、委員回到各地全部都被隔離。當然,大會還是取得了圓滿成功。不過,時過五年后,我對這次代表大會的圓滿成功比當年又多了另一層面的理解——5000余名全國“兩會”代表、委員會后全都安然無恙,代表、委員幸甚!代表大會后,中央新的領導集體對防治“非典”采取了強有力且有效的斷然措施,把“非典”造成的損失降到了最低限度,百姓幸甚!
二
“非典”是一位十分難得的教員。他以奪取人的生命作為收取學費的野蠻手段,殘酷無情地教導和教訓我們開始去讀“公共財政”這本書。
國家財政的本質屬性是什么?是政府隨意支配的金庫?是任由大家隨意爭食的唐僧肉?是某些官員手中用以“恩賜”黎民的特權?不是。都不是!國家財政的本質姓“公”,基本職能是“為民”。保障國家安全,發展社會公共事業,支持弱質基礎產業,扶持弱勢貧困地區,救助社會弱勢群體,應對突發社會公共事件,是國家公共財政的職責之要。“非典”的突襲,接受考驗的不僅僅是各級政府官員應對突發事件的執政能力,也是對國家公共財政職能發揮的一種無情的考問。
這是一場令人十分尷尬、羞愧、汗顏的考問。直面這場容不得半點作弊的考問,出任黨的總書記剛剛半年的胡錦濤坦誠而沉重地說:“通過這次抗擊‘非典’斗爭,我們比過去更加深刻認識到:我國的經濟發展和社會發展,城市發展和農村發展還不夠協調;公共衛生事業發展滯后,公共衛生體系存在缺陷;突發事件應對機制不健全,處理和管理危機能力不強,一些地方和部門缺乏應對突發事件的準備和能力。”“非典”中我們交出的學費是昂貴的,總書記的話又讓我們感到,這次交的這些學費還是價有所值。
農業大國、農村大國、農民大國是我國至今未變的基本國情。農村是弱勢地區,農民是弱勢群體。多少年來,我們對占全國人口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農民所生活的廣大農村醫療衛生設施的投入到底有多少?我手中沒有更翔實的具體數據。我所能看到的僅僅是城市醫院漂亮的門診樓、住院樓拔地而起;現代化的檢測設備更新換代日新月異;頭頂高級職稱頭銜的專家教授群聚大城市的高樓院所。而農村鄉鎮衛生院卻幾乎變成了被人遺忘的角落,其簡陋無篷的慘景令人目不忍睹。
當“非典”在燕趙大地肆意橫虐、中央發出“決戰華北”的號令之際,我有幸以“中共河北省委、河北省人民政府防治‘非典’第一督查組”組長的身份,奉命率隊到張家口直接參與了抗擊“非典”的工作。
張家口是我大學畢業后曾經生活和工作過24年的地方。我對這里的情況是再熟悉不過了。由于受高寒干旱自然環境的制約和上個世紀六十年代“防蘇反修”大搞戰備、不允許對外開放的影響,這個地區的經濟和社會發展一直步履艱難,困難重重。張家口地處京、冀、晉、蒙四省(市、區)交界的邊緣地帶。它所毗鄰的幾個省都是這次“非典”的重疫區,北京尤甚。而張家口農村勞動力的重點輸出地恰恰又是北京。這里的第一例導致全家感染、兩人死亡的“非典”病例,就是由北京建筑工地疏散回鄉的打工者帶回的。在全國的“非典”發病高峰期,張家口的“非典”臨床診斷病例和因患“非典”死亡人數均占據了全省總量的三分之一。抗擊“非典”全國要“決戰華北”,河北“決戰張家口”已是箭在弦上了。
肩負重任,頭懸利劍,披星戴月,夙夜難寐。在疫區的20多個日日夜夜,驅車行程6000余公里,我與督查組成員走遍了全區所有的17個縣(區),查訪了十幾所縣鄉醫院、衛生院。我不僅時時為我們的縣鄉基層醫務工作者,在事關群眾生命安危的緊急關頭,那種置個人生死于度外的高尚品德和無私奉獻精神而感動不已,更為他們出乎意料的簡陋而艱苦的工作環境而感到焦慮和心酸。在我所走過的鄉鎮衛生院中,絕大多數都還是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鄉村土木建筑,門窗透風,屋頂漏雨;鄉鎮衛生院不僅要為患者治病,而且還承擔著農村衛生、農民防疫、鄉村計劃生育等多項政府的社會公共職責。但這些最基層醫務人員的平均月收入尚不足千元,而且經常不能確保按時足額發放,他們不得不終日為自己的吃飯生存而奔波;他們沒有任何防護設備,甚至就連市級中心醫院在“非典”暴發初期,竟拿不出一套符合標準的防護服;他們仍然在用幾乎近似最原始的一架聽診器和一支體溫計,在與“來無影、去無蹤”的“非典”惡魔進行著以個人生命為賭注的非對稱性的較量搏擊!
謝天謝地——那年的冬天過去了,“非典”卻氣勢洶洶地來了;而夏天到了,“非典”又莫名其妙地走了。抗擊“非典”的勝利絕不是一句靠“群防群治”的經驗所能概括得了的。應該說 “群防”在預防方面的作用確實是不可替代的。我在張家口疫區的20多個日日夜夜,親眼目睹了通過看電視、聽廣播曉得了“非典”的利害,通過當地政府組織醫務人員進村入戶的宣傳了解了預防“非典”的基本知識的廣大山區農民,在老黨員、鄉村干部率領下不計任何報酬的晝夜站村頭、守街口,不放一個沒持健康有效證明的陌生人進村。而“非典”這種恰似天外來客般的邪魔一旦附體,靠“群治”卻是無濟于事的,還是要靠科學、靠專家來“專治”。僅憑“義和團”原始的大刀長矛和不怕犧牲的精神是無論如何也打不贏手持洋槍火炮的八國聯軍的。
痛定思痛。今天,我們終于可以欣喜地看到,由國家財政投資的一座座現代化的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和傳染病防治醫院開始遍布城鄉;在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中,鄉鎮衛生院開始了脫胎換骨的改造;便民的醫療衛生室已經亮牌村街社區;以國家財政投入為主體的農村新合作醫療保障體系正在形成;多少年來農村人羨慕的城里人憑“小本本”看病在農村正在成為現實;經濟欠發達地區的農民那“小病抗,大病挨,死了人往墳上抬”的無奈和辛酸成為歷史終于指日可待了。
三
面目猙獰的“非典”又是對國民綜合素質的一次無情考問。
“非典”到底是哪路大俠?它最初到底來自何處,又最終遁向何方?是外星來客對地球人類的惡搞,是拉登打開了他的魔瓶?是小日本的731部隊二戰時留下的生化武器的泄露,還是地球那一邊的那個超級大國秘密搞的細菌戰?在國人莫衷一是的時候,鐘南山們把目光盯上了一種名叫“猓子貍”的野生動物。于是,一些人便把“非典”以來憋悶在胸中的晦氣、怒氣、怨氣一股腦兒撒向了無辜的廣東人——都是你們這些“老廣”們整天大嚼生猛惹的禍!天上有翅能飛的除了飛機,地上有腿能站的除了桌椅,你們連血帶毛都吃了個遍,而且言必稱“大補”,現在可倒“補”好啦,整天海塞瞎吃,今天終于“補”出了個“SARS”。我看你們咋整!
出于對生態平衡的保護,或困惑于人類對“非典”的無知,大概也迫于社會輿論的某種無形的壓力,在2003年6月24日廣東省政府召開的加強對野生動物保護的電話會議上,副省長李容根明確提出:今后,廣東省要大力宣傳不良飲食習俗對生態平衡和人民群眾身體健康可能造成的危害,形成“拒食野生動物光榮,亂食野生動物可恥”的共識。紀檢監察部門要制定非法食用野生動物的黨紀政紀處罰規定。
我不知道廣東的這項規定是否“規出有據”——我不記得中央頒布的《黨員處分處罰條例》和《公務員處分處罰條例》中有類似的條款;我也不想知道后來這項規定是否真的出臺了以及出臺后又到底執行得如何。我所知道的是,當年,深圳市人大立法規定:食用野生動物者罰款1000元,加工、銷售野生動物者罰款10萬元。我所能看到的僅僅是時過五年后的今天,繁華城市高檔飯店的餐桌上,野生動物依然是豪華酒宴上一道不可或缺的美味——只不過已被插上了人工馴養繁殖的標簽。西服革履、油光滿面的食客們在喀喀嚓嚓、嘖嘖作響的咀嚼聲中,早已把五年前“談‘典’色變”的恐懼丟到爪哇國去了。
記得在“非典”的日子里,國人似乎一夜之間統統回到了進幼兒園的學前年齡。電視屏幕上在反復播放著國家專家級的人物像幼兒園的阿姨一樣教人們如何飯前洗手:先把手浸濕,然后打上消毒液——實在沒條件,可用肥皂替代;然后要反復搓——先搓手心,再搓手背,接著要左右手十指交叉細撮手指縫,時間不得少于30秒鐘;再最后用清水洗凈——千萬要記住,最好在自來水龍頭下沖,不要用盆水洗,一定要用自己的專用毛巾,否則會交叉感染……
嗚呼!我忽然覺得自己枉活了半個多世紀——竟然活到了連自己的手都不會洗的份上!不知五年后的今天,堅持嚴格按照專家們提供的“科學程序”洗手的人究竟還有多少。
最令我難以忘懷的是那種由“非典”制造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幾乎在一夜之間,城市的大街小巷便出現了一支口罩不厭其厚規模壯觀的“防化大軍”。上海市質量技術監督局還正式出臺了一個供全國參照的“防護用砂布口罩的強制性地方標準”,明令規定口罩用紗布不得少于12層(倒沒說最厚不許超過多少層),全展面積不得小于17cm x 13cm(也沒規定面積不得大于多少)。我不敢想象,如果滿街流動的人都把一個大到極至、厚到無限的口罩帶到頭上,將會是一道什么樣的滑稽景觀。
在公交車上,哪怕你在不經意間蹦出一個水平極其一般的噴嚔來,身旁肯定會有一批人主動為你讓出座位。高樓上的窗口只要探出一個人頭歇斯底里地喊上一聲:“你們聽著——我他媽的被隔離了!老子是‘非典’,我怕誰?!”接著一口粘痰隨風飄落。這不嚳平地里爆炸了一枚當年小日本731部隊制造的生化彈,半街筒子的人立刻會作鳥獸散。
一只只陳年的砂鍋,幾天之間熬光了藥店已庫存多年幾近發霉的中草藥。歷史上全國最著名南亳州、北祁州(安國)兩大藥市的中草藥生意興隆空前。凡與治療“非典”沾上一點邊類似板藍根之類的再普通不過的中藥材,不僅身價百倍,而且大都斷檔脫銷,有價無市。當時,只要有人說某種藥能防“非典”,那怕是這瓶藥水是用地溝里的污水灌裝的,人們也會毫不猶豫非常壯烈地一仰脖把它喝光。各地的大小藥王廟香火大盛,到廟中虔誠祈求祛病消災的善男信女摩肩接踵。江西省永修縣永年村的一個文盲神婆,把自己家中一個掉瓷脫漆破臉盆用煙熏出了一幅若隱若現、似是而非的龍鳳圖案,竟然成了當地上千百姓為驅“非典”煞神而晨暮頂禮膜拜的圣物。一顆小小的普通綠豆一夜之間價增10倍。連一根平時普通宴席都上不了席面的白蘿卜,也賣出了令人咋舌的近似人參的天價。廣州超市貨架上的白醋竟賣到了1000元一瓶。食品店里日常銷售的加碘食鹽,明明與“非典”毫不相干,但因沾了一個此“碘”并非彼“典”的“碘”字,也被近似瘋狂的人們搶購一空……
當時如果你駕車或乘車出行,你就會在沿途發現,那些守土有責的人們在各自的縣界上全都設立了晝夜24小時值班輪守的防“非典”檢疫站。不僅車上所有人員要一個不漏、忐忑不安地接受防疫人員遠紅外線測溫儀對體溫的測量,而且對所有車輛都要噴灑消毒液,甚至連每一個車輪都不放過。我不知道當年僅為汽車消毒,全國用去了多少噸消毒液;我也不知道汽車輪胎消毒一次能有效行駛多少公里;我更不懂,當時汽車輪子上是否真的帶有本屬于呼吸道傳染的“非典”病毒。
“非典”讓我記起了帕斯卡爾的一句話,“在我們與地獄或天堂之間,只有生命是存在這兩者之間的。它是全世界上最脆弱的東西。”人有病,天知否?
“非典”過后曾有人戲說,這個突降人間來無影、去無蹤的UFO也算有“功”——它煞住了大吃大喝;管住了公款旅游;推填了文山會海;治住了弄虛作假、欺上瞞下;治好了推委扯皮的頑癥,提高了辦事效率;治理了賣淫嫖娼。那個時候辦事真叫痛快——不請吃能辦事,不吃請也給辦事。
我想,盡管如此,人們的企盼絕不會是“非典”二次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