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菲:散文是一個散文家的精神史、生活史,我認為,散文是一個散文家的觀察史。它最大的魅力是自由,是書寫‘我’的生活。我經歷的生活,我當下的生活,我看到的生活,我內心隱藏的生活。
祝勇:真正的散文不需要辯解,它的存在依賴于一如既往的付出,有的時候甚至不計代價。它可能是遍體鱗傷的斧子或者有豁口的刀,但它的尊嚴恰巧就存在于它的難堪里。優雅、得體、如魚得水的生活注定不會屬于散文領域里的冒險家們,但他們讓我們蘇醒,讓我們在溢滿脂肪的生活里,呼吸到另外一種空氣。
馬明博:散文對生活細節極度迷戀,甚至迷戀到有點不講“道理”。這些細節,曾經被散文家當成手中把玩的材料,“審美”升華的梯子,教育讀者的手段。如今,它成了它自身。具有先鋒意識的散文家認為,偽細節死亡了,偽造的審美假像被人識破了,被謀殺的生活細節復活了。散文中鋪天蓋地的細節,使散文成為這個時代不可收拾的破碎生活的鏡像物。過度描述的結果,是導致生活細節的泛濫,生命體驗的缺失。
江子:寫作是一件神秘的、莊嚴的事情。它關乎寫作者的精神、信仰,關乎我們的涵養、氣質、品格、趣味、經驗(先天的和后天的)和我們對世界的認識,以及不被我們所把握的部分(由此,我們有理由認為,神也參與了我們的工作)。寫作意味著作者表達對世界和心靈的發現,展示作者的性情、愛和懺悔,以及對逐漸流逝的時間深情挽留。通過寫作,一個寫作者與世界建立起了一條隱秘的通道,并且在他的文字中得到永生。并且,文字一旦被寫作者連綴成篇,就有了自己的脾性、溫度,以及不被作者把握的命運。一個個不被寫作者所知的懸念被安置在寫作的途中,一切似乎宛然在握,一切又確實無可料定。
習習:用文字在向一些實質沖蕩而去的時候,勢必要碰到形式的問題。當文字在內容的核中落地生根的時候,我開始考慮到形式。
形式僅僅是形式嗎?撲克牌、多米諾骨牌、魔方、鏡子、螺旋,它們的美麗、深邃、神秘,無不因形式而存在。帕維奇、卡爾維諾、博爾赫斯、馬爾克斯都有形式上特異的氣質,它們令我迷戀的緣由與此緊密關聯。于是,我想:有時候形式就在那里等著,它刺激內容、等內容來;有時候,內容像在尋找它最穩妥的戀人一樣在搜尋形式;而有時候,形式就是內容。
黃海:我有時想唐詩里李白的故鄉是月亮,陶淵明的故鄉是菊花,而我們寫作的故鄉是什么呢?回到故鄉的寫作——這個“故鄉”可能是你生活的地方,也可能是你的出生地,還可能是你精神的高處。這樣有根的寫作,不會有浮躁之氣,是不斷下潛的過程,也許是我們寫作正在努力尋找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