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女性主義文學批評視角重新審視《黑暗的心臟》中的女性

隨著婦女解放運動的發(fā)展，女性主義文學批評興起于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現(xiàn)在已發(fā)展成為當今文藝界最有活力，最引人注目的一種文學理論。它融合了馬克思主義、解構(gòu)主義、精神分析等理論，但主要吸收了西蒙·德·波夫娃和弗吉尼亞·伍爾夫的理論來作為它的理論基礎。是一種開放，多元化的文學理論。它旨在推翻文學創(chuàng)作、文學作品中根深蒂固的男權(quán)中心主義的存在。是對以男性為中心的文化傳統(tǒng)進行的重新審視和思考。女性主義文學批評是以婦女為中心的批評，其研究對象主要包括女性創(chuàng)作、女性文學形象和女性閱讀等。

《黑暗的心臟》， 這部由著名英國現(xiàn)代主義作家約瑟夫·康拉德創(chuàng)作的“十九世紀最有影響力的中篇小說”，自問世以來，各種各樣的評論文章不勝其數(shù)，其中女權(quán)主義文學批評是較為活躍的一支。國內(nèi)以杜維平為代表，認為《黑暗的心臟》充滿了男權(quán)意識，馬洛的非洲之行是對女性的殖民過程，而小說名字本身象征著女性世界。國外以斯特勞斯為代表，她批評康拉德把性別問題排除在敘事問題之外。而對女權(quán)主義文學批評持反對意見的也大有人在，使女權(quán)主義文學批評成為一種有爭議的評論。其中殷企平斷言對《黑暗的心臟》的女權(quán)主義文學批評是生搬硬套，認為杜維平為代表的女權(quán)主義文學批評是語言層面上的。但是，眾所周知，語言是小說表達主題、作者表達人物思想的基本方式與載體、語言分析當然能反映出敘事者的思想和觀念，康拉德的小說也不例外。另外康拉德生活在十九世紀的維多利亞時代，當時女權(quán)主義思想還未萌芽，而男權(quán)思想和男權(quán)主義正大行其道。康拉德也沒能跳出男權(quán)主義的圈子公正對待筆下的女性。殷企平還辨論康拉德描述的非洲殖民主要是以男人為主角的故事，不能說明是對女性的歧視。當然，單純寫男人世界的作家也并不少，像海明威的《老人與海》。并不能說不寫女人就是對女人的偏見。問題是康拉德筆下的女性形象不是無知的，就是無語、可悲的，或者是充滿了不切實際的幻想與盲目的崇拜。這也正反映了維多利亞時代女性所處的地位和男人對當時女性的認識。所以康拉德是難以跳出女權(quán)主義批評的視野的。誠然，對于語言和文章的分析不能斷章取義，更不能夸大其詞。康拉德所描述的中心仍然是男性的世界，但他對其中女性的描述充分體現(xiàn)了他對女性的偏見與貶低。

在這部小說中康拉德以男性世界為中心主要講述了男人的故事。小說中對三位主要女性僅有的一點描述充分展示了第一人稱敘者馬洛男權(quán)話語下的女性被歧視和忽略的形象。馬洛講述話語中充滿了男權(quán)主義。而男權(quán)價值的主要表現(xiàn)方式為無休止的第一人稱敘事方式和戲劇性的獨白。通過這種排外、封閉的敘事方式馬洛不斷發(fā)表他對于女性的主觀性評論。在他的講述中女性要么是保持沉默，要么“講著男人們讓他們講的故事”。在他的敘述中女人遠離男人的世界，遠離現(xiàn)實，處于故事的邊緣。在馬洛的敘事中女性都沒有姓名，僅僅只剩下了稱呼：舅媽，野女人，未婚婦等。因此否決了女人的身份和地位，從而將女性的存在埋沒于男性的權(quán)利與視域之下。也可以反映出作者所處的維多利亞時代女性被定位的時代角色。

小說標題《黑暗的心臟》富含象征意義，而且并非只有一種涵義。許多文學批評家都嘗試著解讀他的象征意義。有的認為它象征著非洲的荒野，有的人認為它象征著人類靈魂中的黑暗，而從女性主義文學批評角度講它象征著維多利亞時代的女性世界。在馬洛的描述中女性與黑暗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女性被禁錮在黑暗的世界里：在這荒野的非洲世界里當然也生存著女人，但他們的生存是無聲無息。她們被排除在男人的意義之外， 被埋沒于被動無語的空間。公司的兩個女子守衛(wèi)著“黑暗的門”織著黑色的毛衣；可茲的未婚婦全身著黑衣走向前來，在黃昏中向我翩然而來。甚至可茲的未婚婦的背景也是肅穆甚至黑暗，甚至馬洛在最后向可茲的未婚婦撒謊，將真相永遠埋沒于黑暗之中。

小說以非常有限的篇幅主要描述了三位女性的形象：馬洛的舅媽，可茲的情人和未婚婦。而每一位女性形象的描述都體現(xiàn)了馬洛男權(quán)主義思想下對女人的偏見和故意的貶低。

一．馬洛眼中的無知女人——舅媽

馬洛的舅媽出現(xiàn)在故事的開頭。馬洛是靠著舅媽的資助才能實現(xiàn)他要到非洲去的夢想，然而當他談論該事時竟說：“你能相信嗎？我試了女人，讓女人為我找到一份工作。天哪！”他說話的語氣中充滿了對女人的傲慢和不屑。馬洛的舅媽本來是一位平易近人、和善可親的女人，由于受當時歐洲殖民主義的影響，她理想化的以為歐洲殖民者是英雄，給非洲傳播文明和文化，這也正是她資助馬洛去非洲的原因之一。馬洛顯然更明白他此行的目的和任務，所以他對舅媽講的關(guān)于公司能贏利的說法嗤之以鼻，并認為舅媽是個無知的女人。他說：“真奇怪！這些女人對真相一無所知，她們生活在她們自己的圈子里……”事實上，是誰剝奪了她們知道真相的權(quán)力？———男人！他們希望女人們永遠不知道真相，并生活在她們幻想中的美麗世界里。

二．可茲的情人——一個可悲的荒野之人

康拉德所描寫的另一位女性就是可茲的非洲情人。她在小說接近末尾時被簡短的提過兩次。當馬洛和俄國人談話時她出現(xiàn)了，俄國人向她怒吼，說她惹是生非。馬洛這樣敘述她的出現(xiàn)：“在光明的河岸邊有個野性而又美麗的古怪女人從右向左跑來……她的臉上有一種悲劇的、野性的強烈悲傷，默默的痛苦交織著掙扎著的，未成型的決心和恐懼。”。“她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看著我們，就像荒野本身，在密謀著神秘莫測的計劃……”從馬洛的敘述中我們可以看出這位野性十足的非洲女人具有神秘又可怕的動機。非洲野女人作為可茲的情人只是可茲這個殖民主義掠奪者的滿足欲望的對象，一個同非洲的象牙一樣可掠奪又可利用的對象，根本無任何道德可言。可茲生病被帶上船離開，他的離開使她處于痛苦之中，但她又無可奈何，因為她也僅僅是可悲的、被有未婚妻的可茲拋棄和被白人驅(qū)逐的無數(shù)黑色人群中的一個。即使她確有可怕的動機，一個被視為生于荒野的愚昧女人對白人世界又有多少威脅呢？馬洛對她的描寫使用了大量的矛盾修飾語，既‘野蠻”又“高貴”，既“兇猛狂野” 又“美麗端莊”，而她臉上的表情既“悲傷”又“兇猛”。這些描述說明馬洛這樣的白人對于非洲女人及非洲世界的既向往又畏懼的矛盾心理。

三.可茲的未婚婦——一個盲目崇拜，生存在謊言中的女人

可茲的未婚婦出現(xiàn)在小說的最后，也是三位女性中筆墨較多的一位。馬洛去拜訪她，向她撒謊說可茲的臨終遺言是在喊她的名字。也許正如殷企平所分析馬洛并非有意欺瞞，可能是一種善意的謊言。但正是這種善意的謊言讓可茲的未婚婦永遠失去了解真相的權(quán)利，永遠生活在男人為她們設計的偽善的、美好的、光明世界里，而事實上對于真理和真相而言，女人的世界是黑暗和愚昧的，一樣需要文明和啟蒙。未婚婦對可茲在非洲的行為一無所知，在她看來，可茲是給非洲帶去文明，在她的心中可茲是她所愛、所崇拜的偉大的英雄。她評價說他的死“對我，對我們，對世界是多大的損失”。馬洛引用了她的大量話語來說明她對可茲的自信：“真的，的確是真的。你知道沒人比我更了解他。我對他有自信，我最了解他。”多么可笑又可憐的愚蠢女人，在她的頭腦中夫權(quán)思想如此根深蒂固，對于馬洛的謊言不加思索和懷疑，所以正如維多利亞時代的許多女性一樣注定生活在男人們編織的虛幻世界里。沒有光明，只有死亡、黑暗和虛幻。

通過《黑暗的心臟》中對于三位主要女性描寫的分析和評論，我們可以看出康拉德小說中描述的女人都是一些柔弱的女性，被男人輕而易舉的控制與支配。他們在性格上是傳統(tǒng)和局限的，僅代表在當時社會中被認同的時代角色。也反映出康拉德出于生活和時代局限性對筆下女性的偏見、貶低與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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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李新艷（1972—），女，陜西延川人，講師，研究方向:英語教學。工作單位：延安大學外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