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幾歲,浪漫地道的英國味,讓透納的鄉村風景畫成為上流社會的寵兒;30歲后,透納便很少在公眾場合拋頭露面,拒絕出賣任何畫作;40歲以后,除了零星的作品,公眾幾乎感受不到透納還活著。
繪畫和旅游是透納的最愛,他的光影山水總讓我覺得心有戚戚焉,尤愛《勇猛號戰艦》。這幅畫有種壓倒一切的霸氣。一艘威風凜凜的戰艦,在眩目的金色海洋里,展開最后一次告別航程。如果你滿腔愁緒,看到的就是傳統大不列顛悲婉的落日;如果你心情愉悅,看到的就是新工業帝國雄渾的旭日。
具有雙重人格的透納,有時像個紳士,住在自己幽靜的豪宅里;有時卻像個農夫,住在偏僻的貧民窟里,衣衫襤褸,一面曬太陽,一面給孩子們講“航海的冒險故事”。
性情古怪的透納,不斷邊緣化,以致被同行譏諷為“毫無品味的愚行”。他死時,在一間骯臟的屋子里發現了他的尸體。透納一生沒有密友,且終身未婚,身后卻有無數知音。
人們往往迷失在彼此的心靈中?!妒ソ洝防镉羞@樣一則故事:在諾亞方舟以后,人類背棄了拯救自己的上帝,轉而膜拜自己,想建造一座通往天堂的“巴比塔”,以顯示人類的力量。上帝對此大為不滿,便搞亂了人類的語言,人類馬上發現相互之間難以理解,建造“巴比塔”也就不了了之。其實,無法溝通的語言只是一種表象,而心靈的隔閡才是最為辛酸的孤獨。
隔閡是一種生存狀態,也是一種內心生活。學者亨廷頓在其《文明沖突論》中說,人類隔閡與沖突的核心源于文化價值觀,不無道理。我一直以為最典型的文化味道就是一個國家的日常飲品,淺嘗出的不止是文化氣質,還有揮之不去的價值觀。
法國人將吃不了的葡萄發酵成可燃的紅色液體,不經意間讓男人和女人們在玩味中失控,是微醺還是微妙?這也許是法國式的迷戀過程。于是生活要迷人、藝術要迷狂、情感要迷離……
美國人把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成分兌在一起,竟使全世界的人心血來潮,是可口還是可樂?這大概是美國式的速食文化。于是目標要速效、利益要速達、關系要速成……
而中國人更不可思議,從樹上摘下一把葉子炒一炒、熏一熏,美其名曰茶,就讓那么多人苦中尋樂,是過癮還是過分?這可能是中國式的自討苦吃。于是人生要苦盡甘來、事業要艱苦奮斗、婚姻要苦苦廝守……
稱得上“中國通”的原美國聯合技術公司中國總裁Richard Latham,曾經半開玩笑地問我:“有件事在中國很奇怪,走在中國的大街上數‘墻’,圍欄、樹墻、再是墻……一道又一道,統計結果‘墻’的平均數是7。”
唯一能想到的解釋是,國外城市大多以廣場為中心;而中國皇城大多以宮殿為中心,北京、西安、南京都是如此。廣場是開放的文化,而宮殿則是封閉的文化。墻是一種隔閡,也是一種思維定式,沒有隔閡,也就沒有宮殿的神圣。從這點上說,當代人或許會比古人更能領略墻的美。誰說得清呢?
說不清的是文化,說得清的是價值觀。前幾日跟Google中國工程研究院副院長劉駿聊天,問他Google跟其他搜索公司最大的不同是什么?他認為是價值觀。Google不接受付費的競價排名,就是要提供給用戶客觀公正的、毫無偏見的搜索結果。
正因為價值觀不同,一間公司可以是一間大公司,卻不一定能成為基業長青的偉大的公司;一個人可以是一個大人物,卻不一定能成為令人尊敬的偉大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