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認同作為一個社會學范疇先后被管理學和經濟學引入到組織和社會研究。本文綜述了經濟學對認同研究的脈絡和最新成果,并做了簡要評述。
[關鍵詞] 認同 策略 組織
一、認同的社會學和管理學含義
人們總是把自己和別人分成各種社會類型,如根據性別分為“男人”、“女人”;根據年齡分為“年輕人”、“老年人”等等。這種分類的作用在于區分別人的同時也定義了“自我”。社會學家根據這一分類現象,提出了社會認同理論。根據這一理論,人們對于自我的概念包含了兩個方面:個人的認同和社會的認同。其中個人的認同是對個人特質如身體和心理特征、能力和興趣的認知;而社會的認同則是指個人與某個團體的融合關系的認知。Albert and Whetten 首次將社會認同概念引入對組織行為的研究,給出了組織認同的定義。他們認為,組織認同的特征應當滿足三個標準:中心性、獨特性和持久性。組織認同的形成是一個“組織內有序比較和反思的過程”,組織認同在組織的形成、合并或者剝離、迅速增長或者衰落時表現最為明顯。此后,管理學家們對組織認同的前因和結果進行了系統的探索。在前因方面,如Dutton et al和Dukerich et al的研究表明,組織形象對員工的組織認同有顯著影響。Smidts et al發現高聲譽組織中聲譽對組織認同的貢獻較為顯著,同時組織溝通氛圍也顯著地影響組織認同。在結果方面,組織認同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合作意圖、滿意度、基于組織的自尊、組織公民行為、離職傾向等方面。如Bergami and Bagozzi的研究表明,組織認同會對組織承諾產生顯著影響;Dukerich et al的研究也表明,組織認同的強度會對組織內部合作產生顯著影響。
二、經濟學對認同的研究
經濟學家對認同關注較早的要數Sen,他將認同視為影響目標實現的一個因素,但并沒有把認同納入效用函數或具體的經濟模型。Kevane 以蘇丹的種族與政治的關系為背景討論了“認同經濟學”,指出認同對經濟學之所以有意義,是因為人們對均衡策略的預測常常依賴于認同。這些策略包括對那些有“違禁行為”的人進行懲罰。Kevane研究了基于認同的社會隔離(exclusion)和懲罰機制如何與經濟交易相關聯,指出這些機制有時會產生負面的社會后果,如認同可能會加強壟斷;但有時也會通過增進跨期交易、解決激勵問題的方式來提升整體社會福利。Bowles and Gintis 則研究了認同對社會網絡的意義:社會網絡常常是由“內部人”和“外部人”的文化差別所支持,在社會網絡里,不與“外部人”交易的損失是由因信任“內部人”而提高的交易能力所彌補。信息質量的好壞影響到參與人的“信任”策略,從而決定了社會網絡的規模。
較為系統的把認同與經濟學結合起來的是Akerlof and Kranton 的工作。他們把認同引入效用函數,其基本原理也是依據社會差異:人們被分成不同的類型,而不同的類型則對應于不同的行為規范。選擇成為某個類型的人意味著認同這一類型所對應的行為規范,其行為若違背了這種規范會產生一定的負效用。人們的總效用是這種“負效應”與類型本身帶給人的認同效用之和。應用這一思路,他們分析了工作場所的性別歧視、貧困和社會隔離、家庭內的勞動分工等現象,指出這些現象之所以能夠作為一種均衡得以持續,不僅僅是因為當事人如果偏離了這些“行為規范”下的均衡,會產生一定的認同損失;還因為別人也是基于認同來預期當事人的行為,如果觀察到當事人與“行為規范”不符而不加以制止或懲罰的話,觀察者也會產生認同損失。
沿著這一框架,Akerlof and Kranton將認同全面納入組織經濟學的分析視角。在委托代理的框架下,他們系統分析了認同如何影響人們的激勵,指出貨幣激勵與認同之間可以是相互替代的關系,也可以是互補的關系。委托人可以通過組織社會化活動如文化灌輸來將代理人由“外部人”轉變為一個“內部人”,但面臨著一個權衡:如果灌輸認同的成本相對較低,或者生產存在較大的不確定性,或者代理人的努力難以觀察或特別厭惡風險,或者代理人的努力對生產非常重要時,就值得委托人投資于認同。
Daido 根據Akerlof and Kranton的提示,引入認同來考察最優的組織形式。其關鍵假設是,工作頭銜體現了一種分類,而這種分類賦予個體不同的認同,從而導致不同的心理支付。他們比較了兩種組織形式:T類型,即所有代理人擁有相同的工作頭銜,從而在同一個參考組中;H類型,即一個代理人被任命為管理者,其他人則成為其下屬并形成同一個參考組。一般而言,與T類型組織相比較,當項目比較容易、其成功能使管理者得到更大的心理支付時,H類型組織更為合適。此外,當管理者的心理支付比代理人的心理支付更重要時,H類型組織也更為合適。
但是,這些研究的一個共同假設是認同大多是基于某個外生特征,對人們如何或者為什么選擇某一認同則鮮有論及,這限制了對各種認同的效率比較。而經濟學對認同進行研究的一個重要工作就是解決認同選擇的“內生性”問題,并進行相應的效率比較。為此,Bodenhorn and Ruebeck 在一個擴展式博弈下考察了內戰前非裔美國人在種族認同問題上的選擇問題,指出經濟利益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非裔美國人的種族認同。Darity, Mason and Stewart 則應用演化博弈理論考察了種族認同與種族間在經濟或非經濟結果上的差異的關系,他們給出了維持不同認同均衡(“種族主義”均衡、“個人主義”均衡和“混合認同均衡”)的條件。較為系統而深刻地在博弈論框架下分析人們認同選擇的是來自于Fang and Loury 的工作。他們定義了一個不同于Akerlof and Kranton的認同選擇模型。在他們那里,認同是對參與人過去經驗的“反應態度”(reflective perception),比如對過去的某段經歷或者對自己的財富狀況是“滿意”還是“不滿意”、是“積極”的態度還是“消極”的態度等。人們選擇了某種認同就意味著選擇了相應的反應態度,而這種態度則影響人們的選擇行為。如果多個參與人都選擇了同一個“反應態度”就意味著他們有了“集體認同”,如果一種集體認同被另一種集體認同帕累托占優,那么該集體認同就是“失調”的(dysfunctional)。他們用一個多期的風險分擔博弈考察了“失調的集體認同”成為均衡的條件。指出,在多數條件下,這個博弈都將得到集體認同均衡。但當參與人互動頻繁、從相互貿易中受益頗豐時,這個均衡卻有可能是“失調的”。原因在于,在這種情況下,由于未來“預期”收益較高,雙方總是希望對方多分擔一點風險,自己少承擔一點,因而導致認同選擇上的“囚徒困境”或者稱為“公共地悲劇”。Fang and Loury的工作將經濟學視角下的認同研究向前推進了一大步,為我們理解文化與經濟發展的關系提供了重要洞察。
三、結論性評論
綜合管理學和經濟學對認同的研究,可以發現,認同既可以作為一種管理工具,起到鼓勵員工的組織公民行為、增強組織承諾等“專用性投資”的作用;也可能成為互動博弈的參與人之間進行策略選擇的基礎。目前,對認同的研究正呈現出經濟學和管理學相互交叉相互融合的趨勢,這一方面增強了經濟理論對經濟現象、社會現象的解釋力;另一方面也為管理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基礎和視角。我們期待著通過認同的研究能使經濟學和管理學這兩大學科在一定程度上得到銜接和貫通,從而為解釋組織和經濟現象提供更加有力的分析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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