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對春節(jié)有了新發(fā)現(xiàn),隨著除夕度去,元宵到來,陽臺上綠意漸濃,敢情這春節(jié)迎的并非新年,而是春天哪。
春的氣息被和風(fēng)輕柔地播散在每一縷空氣里,越來越厚,仿佛攪不開化不勻的蜂蜜,黏稠甜蜜,醉得人不能自拔。家里新進(jìn)了幾盆鮮花,高踞在客廳、書房的醒目處,奈何這花都是蝴蝶蘭、紅掌、花仙子、杜鵑一類的,血統(tǒng)高貴,要小心伺候。可我們家一個個都不擅長看護(hù)花草,也沒空把它當(dāng)老佛爺似的供著,索性放任自流。結(jié)果這幾盆好花統(tǒng)統(tǒng)自生自滅——不,僅有“自滅”而已——先后都死光了。
客廳里嬌艷的紅花衰落了,陽臺上隨意排了一圈的綠葉們卻蓬勃起來。也難怪,那兒光線充足,空氣又好,這幾日天又晴暖,入夜也不寒,滋養(yǎng)得滿庭春色,一架花事淺香盎然。
細(xì)數(shù)起來,陽臺的植物還真不少,擠擠挨挨大大小小的共有十四盆,還不算兩壇蒜苗。把舊茶幾支起來,再搬一把小凳,大可在這里對花品詩,望云自飲。頗有“眄庭柯以養(yǎng)顏,倚南窗以寄傲”之趣。
扯遠(yuǎn)了。其實陽臺中花草雖多,但都是吊蘭、綠蘿一類觀葉植物,開花的太稀少。盡管葉如涂油,翠色欲流,終有“綠肥紅瘦”的遺憾。倒是瓜葉菊一枝獨秀,小小一盆中卻有許多明麗的花兒競相進(jìn)放吐燦,煞是喜人。
顧名思義,瓜葉菊的葉子像南瓜葉一樣,花卻成了大麗菊的微縮版。按理本在秋冬開花,可它到我家后一直放在個巴掌大的盆里,一星期都擱在暖氣旁的角落中。氣候干燥,無人顧惜,原本寬展的葉片被烘干了似的蜷成一團。我本想扔了它,又有點舍不得,便定下五天限期。移它入內(nèi)室五天,精心護(hù)理,若五天后還是這不死不活的,就徹底把它點擊刪除算了。
畢竟有菊花傲對霜雪的風(fēng)骨,饒是只有半口氣了,連續(xù)澆上兩天水就緩過勁來。五天一過,我把枯枝敗葉一并剪去,又稍稍修了修主干,瓜葉菊舒展挺拔的姿態(tài)像柄傘一樣,登時“啪”的一聲打開來。數(shù)日之后,還冒出了數(shù)不清的小骨朵兒,探頭探腦的藏在葉間。春神眨了眨眼,骨朵兒瞬間怒放成了花朵兒。花瓣是最最純正的紫紅色,莊重而又活潑,濃烈而又清新,俏皮而又自然。這種潛在的頑強生命力令我肅然起敬,把它挪到陽臺,任和煦的春光撫慰這小可愛。花逢喜事精神爽,十來天過去了,先頭兵們?nèi)允怯粲羰[蔥,沒一點凋零的意思。柔嫩的枝條旁逸斜出,輕輕一掐就沁出水來。
除此以外,陽臺其他的植物也無不欣欣向榮。君子蘭在家里呆了三年都沒開花結(jié)籽,母株卻因沒耗過肥力,那綠色有如染墨,厚實深沉;綠蘿的葉子細(xì)碎修長,今年又抽出一截子小芽兒,綴滿了水滴似的淡綠色葉片;吊蘭也發(fā)了不少新枝,最長的直越過三個花盆,斜搭在君子蘭的盆沿上,硬硬地向上擎著,還開著幾朵盈潤如珠的花,那潔凈的白色,能把新刷的白墻比下去!鵝黃的花蕊像睫毛一樣彎彎翹翹,再輕微的呼吸都會讓它顫動起來;仙人掌的小刺密密匝匝的,窗簾每次被淘氣的風(fēng)吹到它身上,都會被刺扎住,一直停留在那里。原先有株蘭草死了,媽媽在空花盆里隨手丟了些草籽,如今居然長出食指粗的莖稈,莖上錯落地布滿褶皺的葉子。最搞笑的是,那里面還躲著一個龐然大物,只有一條軟軟的枝伸出土,葉子與瓜葉菊別無二致。猜到了嗎?那是一棵南瓜苗啊!哈哈,今年秋天說不定會從盆中抱出一個大塊頭南瓜呢!
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就在陽臺。手邊對著一壇一尺多高的蒜苗,青蔥可人,春的氣息縈繞在身邊,望著陽臺上好一架花事蓬勃,信手默出一首詩來: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唏。
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
常恐秋節(jié)至,焜黃華葉衰。
百川東到海,何時復(fù)西歸?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