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緣溫情

摘 要: 本文從黑人女同性戀女權主義的視角出發，對小說《紫顏色》中所反映的黑人女同性戀關系作出分析。從而指出西麗和莎格之間的同性戀關系不僅是對父權制度摧殘女性身心的強烈控訴，又是西麗走向自我覺醒的通道。

關鍵詞：黑人女同性戀主義 《紫顏色》 性意識

女權主義掀起的第二次浪潮中，誕生了一部至今都被引為經典的作品，這就是美國黑人女作家艾麗斯·沃克的代表作《紫顏色》。該作品直接把幾百年來一直被人忽視的黑人女性從話語的邊緣推到了中心。1983年沃克也因此部小說一舉囊括美國文學界最高榮譽的三項大獎：美國國家圖書獎、普利策獎和全國書評家協會獎。黑皮膚女人寫的文字不再在男權主義和主流文學的壓制下保持沉默。

小說成功的同時也伴隨著無數的爭論聲。文中所描述的女性同性之愛便是引來爭議和攻擊的原因之一。女性之間的情愛一直被認為是扭曲、變態、令人恐慌的，但在艾麗斯·沃克的筆下，女性之間的情愛充滿了蜜意柔情而毫無色情成分，給人以耳目一新之感。本文以《紫顏色》為分析藍本，從同性戀女權主義這一邊緣文化角度，沿著西麗與莎格的情感之路，揭示作品的深刻內涵和提示意義。

實際上，所有的人都是生活在一個國際性的等級制度下，這個制度的頂端是西方白人男性統治階級，底端生存著有色人種的女性。婦女文學成為以男性文學為主流的文化邊緣。然而在不受重視的婦女文學中，黑人婦女和同性戀文學更為學院派所忌諱，成為邊緣文化中的邊緣。針對女權主義學術研究的疏漏和偏執，黑人和同性戀的女權主義者形成了與學院派的女性批評鼎足而立的批評理論。這就是黑人女權主義批評和同性戀女權主義批評。

《紫顏色》正是這樣一部將黑人女性主義批評和同性戀女權主義批評完美結合的作品。沃克曾經對美國南方黑人婦女的生活做過如下的描述：“生命力被濫用，身體遭殘損，痛苦使她們糊涂、迷亂。她們甚至認為自己不配懷有希望。在沒有自我的抽象狀態下，她們的身體變成了供男人使用的東西，她們變得不僅僅是性交對象，不僅僅是婦女，她們成了圣徒。她們沒有完整的人的信念……”

文中女主人公所受的壓迫首先表現在兩性關系上，在一方壓迫另一方的兩性關系中，受壓迫者因自身被物化而根本無法體味人的快樂。在《紫顏色》中，婚前的西麗是繼父泄欲的對象，對此她只有因對自己的身體的無知和對性對象的厭惡懼怕而來的對性生活的恐懼。婚后的西麗在夫妻生活中，她只把自己當作是一棵無知覺的樹。哀莫大于心死，心如死灰的西麗此時根本就不算是一個真正的女人。其實，男性的性別霸權已經潛移默化地滲透到了女性的性意識當中，男性在性生活中宣揚的是不可置疑的主導地位，而將女性置于從屬地位，女性對于性高潮的渴望被視為是無足輕重，并且是可恥的。西麗雖然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曾和兩個男人發生過性關系，但是她從未從性生活中體驗過任何愉悅和快感，從這一點來講，她還是個處女。

性關系是黑人婦女文學中常見的主題。“性”在英語中有兩個詞可以指稱：gender和sex。Gender在漢語中的意思是性別，通常指男性、女性。Sex在漢語中的意思是性，包括人的性行為、性結果、性欲望，是生理和心理意義上的。Gender是社會、文化意義上的，是指被賦予的社會屬性。Gender和sex的分別，只不過是男權話語為了實現對女性壓迫、歧視的目的而設置的話語鐐銬。男權對女性的性別壓迫直接導致女性性欲望的受壓迫。這就是導致西麗夢魘般性生活的根本原因，也是西麗與莎格同性感情的成因之一。

在黑人女作家的筆下，這些女人是一群受盡凌辱的人物，在以男性為主的性關系中，她們的性經驗都呈現出扭曲、殘傷的狀態。因此，她們的經歷大都是對男性暴虐的控訴，她們的反抗則表現為背離異性戀的傾向。在與其他女人的恩愛中找到了真正的關懷、柔情和快樂。沃克自創的婦女主義中的反性別主義體現在她對于女同性戀的態度上，“熱愛其他女人（有性欲方面要求的或沒有要求的）”，“重視并欣賞婦女的文化，包括婦女的情感變化和婦女的力量”。沃克認為黑人婦女間的女同性戀關系，并不是傳統法律意義上的肉體的吸引，而是一種廣義上的積極的、具有創造性的友誼。如果黑人女性可以在性關系上脫離黑人男性，她們就可以避免男性的虐待，而且可以加強黑人女性間的姐妹情誼。文中的西麗就是通過和另一個女人之間的愛，開啟了封閉已久的心門，開始了生命的新篇章。

女權主義者伏波娃認為同性戀比異性戀更快樂。在兩個女人之間的性快樂不像男女之間那樣狂亂而令人昏眩，它是一種自然的快樂，不會引起過于激烈的變化：女人之間的肉體吸引卻比較平和，而具有持續性，她們不會陷入瘋狂的熱戀，也不會產生敵意的冷漠。她們面面相對，互相撫摸之時便有平靜的歡樂產生……她把一對女同性戀比作互相關照的鏡子，把她們的愛情關系描繪為擺脫“他者”地位的理想方式：“女人之間的愛卻是靜觀的，那撫摸不再是占有對方，而是通過對方來逐漸地再造自己；彼此消除了隔膜，其間也不再有爭斗、獲勝和失敗。”

《紫顏色》中是莎格對西麗的愛使她冰凍的心開始復蘇，她向莎格傾吐了埋藏在她心底多年的秘密——被繼父強奸，孩子被搶走，唯一愛她的妹妹被迫遠走他鄉生死未卜。當西麗終于迸發出沒有人愛她的哭訴時，莎格給予了她熱烈的回應：

“我愛你，西麗小姐。她抬起身子親我的嘴……我也親她一下……我們親了一遍又一遍，后來都親不動了……我覺得我的奶頭又濕又軟，好像我失去的小娃娃的小嘴在吸吮。過了一會兒，我也變成像迷途的小娃娃了。”

這是小說中對于西麗和莎格同性戀關系最為直接的描寫了，雖然性生活的描述，但卻一點都不淫穢，反而給人一種欲哭無淚的揪心之感，一個千瘡百孔、支離破碎的女人，一個有著丈夫的女人，卻只能依靠另外一個女人身體上的安慰才能得以解脫，這不能不說是一種無奈的悲哀。

把同性戀的愛和欲描繪為相濡以沫的姐妹情懷的作品更能微妙地傳達同性戀情境。沃克的《紫顏色》就是這樣一部融同性戀女權主義與黑人女權主義于一爐的小說。作品中的異性戀是一個廣大的黑暗背景，它襯托著螢火一樣的同性戀之光。對同性戀的贊美始終服務于揭露異性戀的強迫性質，它直接構成了該書對男性權利的強烈控訴。

西麗從來沒有從異性的性關系中得到任何愛、柔情和性的快感，她的性愛意識被壓迫到了受傷的心之深處，以至莎格與她第一次做愛之后驚訝地說她“還是個處女”。沃克并沒有渲染同性戀的色情，她在西麗與莎格的關系中更多地突出了婦女之間的溫情、關懷、幫助，她們之間的肉體廝磨也是被描繪為療傷的撫摸，而非純粹的滿足性欲。沃克顯然要讓我們認識到同性戀給西麗帶來的幸福和力量：當西麗聽任男人把她當成泄欲的工具時，她麻木而沒有人格，只是在與莎格建立了同性之愛的關系后，她才漸漸覺醒，走上了具有完整人格的道路。

《紫顏色》這部黑人女同性戀文本以一種“反道德”的不和諧的聲音對現行的男性秩序提出抗訴。沃克發掘了隱藏在女同性戀產生的背后的社會原因。西麗并沒有陷入同性戀的泥潭不能自拔，她在莎格的引導下恢復了人性的尊嚴，找回了愛的能力。可見，作者不是在欣賞或歌頌同性戀，而是斥責性別壓迫對女性身心造成的傷害，一旦女性獲得了平等的社會地位，就會恢復她們的身心健康，走向明天。

參考文獻：

［1］艾麗斯·沃克著.陶潔譯.紫顏色［M］.南京：譯林出版社，1998.

［2］波伏瓦.第二性［M］.英譯本，紐約，1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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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張京媛.當代女權主義文學批評［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2.

［5］約瑟夫·多諾萬著.趙育春譯.女權主義的知識分子傳統［M］.江蘇人民出版社，2003.

［6］李銀河.女權主義［M］.山東人民出版社，2005.

（康茂華系廣西師范大學英語語言文學碩士研究生；滕萍鳳系廣西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