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黑駿馬》與《白狗秋千架》分別是張承志和莫言早期的代表作,兩部小說在主題、情感,敘事等方面具有較大的可比性,可以說是同中有異,異中有同。后它們分別被改編成電影《愛在草原的天空》和《暖》,前者較忠實于原著,而后者改編的幅度較大。
[關鍵詞] 《黑駿馬》《白狗秋千架》《愛在草原的天空》《暖》電影改編
《黑駿馬》(簡稱《黑》)與《白狗秋千架》(簡稱《白》)均問世于八十年代初,分別是張承志和莫言早期小說中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作品。數(shù)年后兩部小說又相繼被導演謝飛和霍建起拍攝成影片《愛在草原的天空》(簡稱《愛》)和《暖》,上映后引起了較大的反響。
一、主題:初戀懷鄉(xiāng)
《黑》和《白》皆講述了游子回到闊別多年的故鄉(xiāng)尋找初戀的故事。《黑》記述了白音寶力格與索米婭的凄美的愛情悲劇。白音寶力格小時送到了奶奶額吉那里,奶奶將無私的愛傾注于他身上,他終于長成一個真正的男子漢。然而青梅竹馬的索米婭遭遇了希拉的侮辱并懷有身孕,于是他離開了草原。九年后,他又重新踏上了這片熱土,這時。奶奶已經去世,而他曾經的戀人也成長為新一代的“草原母親”。《白》中井河回到離開十年的故鄉(xiāng),在石橋上遇到了兒時的伙伴、初戀的情人——暖。當年能歌善舞的暖,憧憬著外面的世界,然而意外地從秋千上跌落,成為了“個眼暖”,在經歷了兩次漫長的無果等待后,委屈地嫁給了個粗魯丑陋的啞巴,并生了三個啞巴男孩。小說結尾,井河踏上歸途,暖卻在高粱地里等他,向他“索要”一個會說話的孩子。
兩部小說講述的其實是同一個故事。男性主人公在接受了現(xiàn)代文明教育后背棄了家鄉(xiāng)的戀人。在愛情故事的背后潛藏著的是城鄉(xiāng)文化的沖突。現(xiàn)代文明和城市文化不僅從物質上拉大了的白音寶力格、井河與索米婭、暖之間的距離,更從精神上在他們之間筑壘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白音寶力格離開索米婭的主要原因應是。讀書經歷讓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與草原的差異,迫使他“去追求更純潔、更文明、更尊重人的美好,也更富有事業(yè)魅力的人生”:井河在大學里慢慢習慣了城市生活,也有了更多他以為重要的東西。
二、情感:懺悔意識
白音寶力格、井河的回鄉(xiāng)之旅其實是一次懺悔之旅。相比較而言。《黑》中的懺悔意識遠比《白》中的濃烈。井河的返鄉(xiāng)似乎是在父親壓力下的牽強行為,盡管亦有父親的囑告。而白音寶力格的歸鄉(xiāng)顯然是出自其內心的需求:井河是在回鄉(xiāng)的途中偶遇暖的,然后才勾起了他對昔日情思的追憶,而白音寶力格返鄉(xiāng)的主要目的便是尋訪養(yǎng)育過他的奶奶和他昔日的戀人索米婭:另外,幽默調侃式的敘述語言讓《白》中本應有的懺悔情緒變得飄乎不定,若有若無,而《黑》中之懺悔與自責之情則發(fā)自肺腑。真摯動人。
《暖》改編自小說《白》,但影片所傳達的情感1以乎與小說《黑》更相近,內中懺悔之情亦是深切動人。井河的回鄉(xiāng)初衷依舊是旁事。然而在偶遇暖后,回憶和懺悔之門一下子開啟了:“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為什么這么多年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回鄉(xiāng),我不敢,我怕見到她,我更怕見不到她。”接著,敘述者態(tài)度誠懇地對暖說。“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與影片《愛》的結尾白音寶力格承諾給其其格寄錢一樣。井河也承諾等丫長大后接她去城里讀書。
三、意象:脈絡結構
《黑》和《白》分別細致地描寫了黑駿馬和白狗兩個動物意象,它們一黑一白,貫穿了兩個故事始終,構架了敘事和情感的線索。《黑》中那匹名為鋼嘎·哈拉的黑駿馬,不僅是“我”少時的親密伙伴、無猜情感的見證者。也是“我”追思初戀、懺悔過失時的感情線索。故事的每一次矛盾激化處、情節(jié)的每一個轉折點都有黑駿馬,它與主人公共同感受著悲喜哀樂。古老民歌《黑駿馬》是其衍生出的深層意象。《白》的開篇便由白狗寫起,它在“我”回鄉(xiāng)的路上與“我”狹路相逢,接著,自狗從高粱地里“領出”一個婦人——暖,回憶之門在此開啟。在“我”回憶的每一個場景中,白狗無不陪著男女主人公在場。最后。白狗又聽從了暖的囑告把“我”引到高粱地,將小說推向了“無言的結局”。
在改編的電影《暖》中,據(jù)說白狗因與同是瞿建起執(zhí)導的《那山、那人、那狗=》中狗的形象重復而被刪去。相反,秋千這一道具式的意象,在影片中則被凸顯、強化。正如敘述者所說,“我”和暖之間發(fā)生的事情好像都和秋千有關。其實,“我”與暖的情感交流主要是在秋千上完成的。秋千成為影片中最重要的影像符號,推動著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
四、敘事:閃回敘述
作為一種敘事手法,“閃回”指的是現(xiàn)實與回憶的交錯敘述。兩篇小說在敘事上均體現(xiàn)出這種特點。作品以男主人公的自述構架了一個“歸來——離去”模式的故事,他一會兒講述其回鄉(xiāng)的現(xiàn)實經歷,一會兒又墮入對昔日戀情的回憶。在現(xiàn)實與回憶之間來回穿梭。這種閃回敘述主要是通過采用第一人稱的敘事視角得以實現(xiàn)的。第一人稱的視角為作者、“我”、讀者之間架起了一座情感橋梁。在當時和過去之間架起了一條時空隧道。
而兩部改編的影片在敘述手法上卻有著不同的追求,《愛》的敘述時間,大致可以用“現(xiàn)在——回憶——現(xiàn)在”概括,敘述手法趨于傳統(tǒng),較少體現(xiàn)閃回的特征:而《暖》的敘述時間可以用“現(xiàn)在一回憶——覡在一回憶……現(xiàn)在”概括,敘述不斷的在當時和過去中自由的轉換,來回的跳躍,閃回敘述的頻繁采用。使原著中意識流因素在影片中得到充分的展露。現(xiàn)實層面的井河的。懺悔——彌補故事與回憶層面的暖的“等待——失望”故事形成并置的格局。它們同時進行,同時發(fā)展,交替閃現(xiàn),回憶層面的故事結束了,現(xiàn)實層面的故事亦走向了尾聲。
五、從小說到電影:新建構的成功
小說的成功并不一定就意味著改編的電影能成功,但從《愛》和《暖》的改編實踐來看。它們顯然是成功的。但二者走的是迥異的道路。
《愛》的編劇即原小說作者張承志,這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影片對原著的忠實度。影片大體承襲原小說,可以說是小說立體化的視聽呈現(xiàn)。影片最大的成功就是準確地把握住了原著中的詩意氛圍,形成了一種有特色的電影形式——詩化電影。在影片中,敘述者由一名從事畜牧專業(yè)的研究人員,變成了一名背著吉它四處流浪的歌手《暖》可以說是在把握原著精神的基礎上進行大膽創(chuàng)新的改編典范。《暖》僅保留了小說中大致的敘事模式和秋千意象,對原著進行了大幅度的藝術加工和再創(chuàng)造。影片題名為“暖”,凸現(xiàn)出同名女主人公的悲劇命運,同時透露出這樣的信息:原小說的殘酷故事內核已被化解,展現(xiàn)給觀眾的是無限的詩情畫意,傳遞給人們的是溫暖人心的人間真情。電影的改編幅度較大:故事的背景由布滿高粱地的山東高密轉移到江西婺源一個風光無限的小山村:“個眼”暖成為跛腳暖:三個啞巴兒子整合為可愛的女孩丫:啞巴不再是陌生的外鄉(xiāng)人,而是一直喜歡暖的同村人。飯桌上的相互揀萊,童年時的快樂回憶,暖保存多年的那雙皮鞋,尤其是影片結尾時啞巴激動的手語等細節(jié),很能喚起觀眾的感動。金黃的草垛,神秘的桑蠶,飛翔的秋千讓影片始終沉浸于盎然詩意之中。應該說《暖》在生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早于它拍攝的《愛》的影響,總體風格向后者靠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