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大飛機項目上馬,一航、二航重新合并,預示著中國軍事工業的新一輪改革正式啟動,軍民結合的發展戰略是這次改革的明確方向。日本依靠商業力量“民轉軍”發展起來的軍事工業,正是軍民結合、寓軍于民的典范
20世紀80年代,中國政府確定了未來“軍轉民”的發展重點,提出將2/3的軍品科研生產能力轉向為經濟建設服務,其中涉及到核電產品、民用航天產品、民爆器材、環保設備和醫療設備等。
當年生產槍彈的重慶長安集團,如今已是中國最大的微型汽車生產基地;哈爾濱飛機工業(集團)成為中國最大的微型客車生產基地;四川長虹集團已成為中國最大的彩電制造廠……眾多的“中國之最”產生于當年的軍工企業。
一批軍工企業還實現了股票上市,向融資渠道多元化和社會化邁進?!稗D民概念股”如中國嘉陵、火箭股份、江南重工、航天中匯、西飛國際、北方重汽等上市公司的大股東均為軍工企業。然而,中國的“民轉軍”卻乏善可陳。
新問題——“民轉軍”
中國的軍事工業管理體制,初步形成于20世紀80年代,1999年7月,中央決定把1988年前的原核工業部、航空工業部、航天工業部、兵器工業部和中國船舶工業總公司五大核心領域軍工部和所屬企業分別分為兩家集團公司,2002年底又成立了一家國防電子工業集團公司,即形成了如今的11大軍工集團的格局。目前,中國絕大多數軍工企業改組為公司制。截至2007年底,軍工單位控股或實際控制的上市公司達到62家(其中境外上市7家)。
從建立至今,中國軍工經濟不斷發展壯大,近幾年甚至以年均超過20%的速度增長。以載人航天、大型核電站、高技術船舶、新支線客機等為代表的一批重要工程實現重大突破。
近年來中國軍工企業的快速增長主要來源于其在普通民品市場的市場擴張,國防科技工業已經發展成為了軍民結合型企業集團。原國防科工委綜合計劃司司長吳忠瓊向媒體表示,“11大軍工集團都如此,全部軍工集團的軍品和民品綜合比例為3∶7?!?/p>
當中國大力開展“軍轉民”科研,大量生產民用產品,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時,世界軍事科技發展的新趨勢又為中國軍工業提出了一個新問題——“民轉軍”,或者說“引民入軍”、“軍民兩用”。
終于在2007年8月,原國防科工委公布了《非公有制經濟參與國防科技工業建設指南》,明確非公有制經濟可參與軍工基礎設施建設投資、軍工企業的改組改制等5項具體領域。中國的民營企業終于可以通過一定途徑進入國防科技工業建設。
根據該指南的指導思想,民用與民營企業既可以拿出資金來參與軍民企業項目的研發,也可以投資建設軍工基礎設施,既可以承擔軍民科研生產內務,也可以通過參股軍工企業成為股東,也可以通過收購控股成為軍工企業的管理者。
脫去軍裝換西裝
日本無疑是全球“民轉軍”的先驅,日本各大財團的主要企業都具備軍工生產能力和經驗,主要裝備普遍由兩家以上的企業參與生產,軍工生產潛力蘊藏于民用工業之中。
美國波音公司防務收入占總收入比例達58.1%,這個比例在美國軍工企業中已算是比較低的,而三菱重工作為日本軍工生產的代表,該比例僅為9.9%。這是在日本政府和財團主導下,為降低軍工生產集中度,人為分散軍工生產的結果,也是日本“寓軍于民”機制的體現。
日本戰后的工業基礎可以說是完全繼承了戰前的軍事工業。豐田、三菱重工、富士重工、東芝都是戰時日本最大的重型軍工主力。戰后日本徹底放棄了軍事,全部改為民用工業,戰斗機制造改為新干線,三菱重工、東芝、松下等也都“脫去軍裝換西裝”,為研制日本國工業產品作出了巨大的努力。
中國消費者耳熟能詳的尼康和佳能,也是日本軍工生產的副產品。尼康的日文漢字是“日光”,日本光學株式會社,隸屬三菱財團。佳能則是加農炮的意思,二戰時制造炮瞄儀,性能很不錯,不遜于美國的炮瞄雷達,30公里的距離,誤差30厘米。
這樣的企業還很多,生產斯巴魯(SUBARU)汽車的富士重工,原名是中島飛機公司,造轟炸機的。戰敗后不準日本人造軍用飛機,改行造汽車了,富士重工的汽車引擎做得非常好,斯巴魯也成為了最好的運動型轎車之一。目前,日本的民用企業已具有很高的軍工生產水平和競爭力,2004年全球軍工一百強在名單中,上榜的日本企業有三菱重工(19位)、川崎重工(40位)、三菱電機(48位)、NEC(56位)、東芝(91位)、小松制作所(100位)。
美國國防部認為,日本的半導體技術、機器人技術、光電技術、超導和平面顯示等技術已在美國之上,尤其是半導體芯片等技術處于世界最高水平。日本的高新技術在局部戰爭中已經大顯身手。美國在海灣戰爭中使用的慣性導航、武器控制、制導、圖像顯示等多種裝備的零部件都是由日本制造的。
財團機制功不可沒

盡管美國和日本軍民結合的程度都很高,但兩國走的卻是截然相反的道路。美國十分強調軍工生產對民用生產的刺激作用,即“軍轉民”;而日本則主張優先發展民用生產,寓軍工生產于民用生產之中,即“民轉軍”。
20世紀70年代初期,日本經濟團體聯合會(經團聯)認為,商業技術發展將會比軍事系統能夠提供更加有利可圖的機遇,商業發展周期是2-3年,而軍事發展周期是5-10年,商業技術比軍事系統進步的速度更快。因此,日本政府和財團更加強調,民用技術經過適應軍事需求的改造,向軍工生產系統的“溢入”。日本將“國防工業”定義得非常寬泛,產業鏈被極大地延長了,而日本獨特的財團機制在整合產業鏈方面具有獨特的優勢。財團企業之間緊密的協作和配合,使得武器系統的兼容性、穩定性大幅提高,生產成本大大降低,自主化率不斷提高,最終體現在產品競爭力上。隨著軍用民用之間界限越來越模糊,軍用技術很容易應用于民用技術,軍品質量提供的同時,主營業務的民品質量也大大提高。
同一財團的公司之間,能夠進行較為緊密的合作,各個公司在自己分工負責的領域內,可以為其他兄弟公司提供配套產品或較低的價格。如日本郵船就是三菱重工船舶部門的訂貨大戶,三菱電機則為三菱重工提供機電產品,三菱制鋼、三菱伸銅、三菱鋁業和三菱材料等,則可為三菱的船舶和航空航天部門提供可靠的原材料。三菱銀行和東京海上保險等金融機構提供貸款和特殊保險服務(如航天發射保險)。尼康負責的光學產品、三菱樹脂負責的新材料等,對高科技武器而言,均是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
財團機制表面上看是相互協作,其本質則是對國家經濟和產業組織上的計劃。日本深受中國儒家思想的影響,在產業運行方面重視國內的宏觀控制,重視先進技術和知識的廣泛傳播,重視持續的技術增長,不像西方國家那樣,單純的以短期產量、銷售額、利潤和公司增長為標準來衡量一切。這是日本軍工產業發展選擇“寓軍于民”的思想根源。
日本基于財團機制的“寓軍于民”體制解決了“民轉軍”、“軍轉民”不靈活的問題,壯大了日本軍事的潛在實力,更為重要的是通過長期積累增強了日本軍事工業整體競爭力。根據日本研究機構預測,如果允許日本出口軍火,日本將控制世界艦艇市場的60%、軍用電子市場的40%、軍用車輛市場的46%、航天市場的25%-30%。
如今中國軍工企業的改革正逐漸朝“軍轉民”和“民轉軍”相結合的方向發展,中航一航和二航等軍工集團普遍擁有分散在產業鏈各個領域的子公司,在為這些子公司引入民間戰略合作伙伴的同時,日本財團的產業組織模式也值得借鑒。
溫家寶總理在《讓中國的大飛機翱翔藍天》一文說:“大型飛機重大專項已經立項了,中國人要用自己的雙手和智慧制造有國際競爭力的大飛機。讓中國的大飛機飛上藍天,既是國家的意志,也是全國人民的意志……這項任務需要幾屆政府、甚至幾代人不停頓地進行下去?!?/p>
因此可見,與市場全面接軌并不是指單純的以財務數據來衡量企業經營的成敗,實現企業的長遠發展,增強民族產業的核心競爭力更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