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為西方文化的重要源泉,《圣經》的思想哲理已經成為人們意識的重要組成部分,滲透到生活的各個方面,成為世界文學的最基本的素材,其影響在英美文學作品中尤為明顯。縱觀英美學經典作品運用圣經典故的模式,從作家對圣經精神的發揮程度來看,不外乎有三種情形;忠實的固守、忠叛參半和忠實的叛逆。從而說明圣經文化思想在文學作品的影響源遠流長,形式靈活多樣,不一而足,其思想魅力因人因時而越發雋永。
[關鍵詞]《圣經》 英美文學 嬗變
作為基督教的經典,《圣經》以說是西方社會中流傳最廣、影響最深、發行量最大、讀者最多的一本書籍,因為它既是紀錄猶太人的一部歷史史書,又是一部內涵深邃的哲學巨著。眾所周知,西方文明源于基督教的文明,而《圣經》是基督教的經典,因此,西方文明就是《圣經》文明之說并不夸張。
在英美文學作品中,作家們運用《圣經》的方式靈活多樣、不一而足。縱觀英美文學經典作品運用圣經典故的模式,從作家對圣經精神的發揮程度來看,不外乎有三種情形:作品的故事情節與圣經的某些典故在總體上是平行的,援引的目的是為了借古諷今、警世鳴人在原來故事的基礎上做了一定程度的想象和發揮,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作家借用了《圣經》中的人物、故事,但是賦予的意義卻大相徑庭,令人瞠目。本文擬以英美文學中的幾部代表作對上述三種情況進行解讀,從而讓讀者對圣經文學有一個新的批評視角。
一、忠實的同守
故事情節與圣經的某些典故在總體上是平行的,援引的目的是為了借古諷今、警世鳴人,這可能是文學作品援引圣經的最基本、最原始、最直接的一種模式。福克納的名著《押沙龍,押沙龍!》直接引用《圣經》來渲染故事氣氛,從而奠定了作品的基調。《押沙龍,押沙龍!》出自《圣經·舊約》中《撒母耳記(下)》第13—18節:大衛王之子押沙龍因妹妹他瑪被同父異母的哥哥亞母農所污辱。押沙龍為妹妹復仇殺死了亞母農,逃亡于外。后被大衛寬恕返回國內。幾年后押沙龍覬覦王位,圖謀推翻父親大衛,結果失敗被殺。這是兄妹亂倫、兄弟相煎、父子反目成仇的典型。小說《押沙龍,押沙龍!》中。托馬斯·薩德本胸懷宏圖,雄心勃勃要發家立業。立志要擺脫貧賤的社會地位,登上社會頂端,并決心建一座氣派豪華的大宅院他發跡的象征。他只身出走西印度群島,同一位有黑人血統的女人結婚,生一子名查爾斯·伯恩;后來把母子遺棄回到美國,靠剝削黑人的血汗實現了造豪宅的夢想。繼而再婚,生得一子亨利,一女裘迪斯。光陰荏苒。不覺查爾斯長大成人來到美國,同裘迪斯相愛,亨利氣急敗壞,殺死查爾斯而釀成兄弟自相殘殺的悲劇。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薩德本拒不承認查爾斯為骨肉,父子成仇。小說套用圣經原型,從書名到故事情節都借用《圣經》中大衛王與逆子押沙龍的故事作為全書的隱喻模式。薩德本家族的故事與圣經中大衛王的故事遙相呼應,確有發端利益、統領全篇的效果。小說中薩德本與大衛王形象如出一轍,兩者具有許多共同點,其中最神似之處是他們都出身卑微,但心懷大志。通過自己的不懈努力構建心中的藍圖。體現了神話般的英雄原型。福克納特意借用圣經原型作參照,影射薩德本的英雄氣概。再現了神話般的英雄原型。小說中弒兄的故事震撼人心。據圣經記載,弒兄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樁人殺人的罪孽,而且又是兄弟間骨肉相殘。這行為大大違背了耶穌基督“你們要彼此相愛”的遺訓,不僅令人驚顫,還讓人產生一種人性是否真的會蕩然無存的可怕懷疑。福克納匠心獨具地借用弒兄原型,賦予了小說非同一般的意義,而且具有驚心動魄的效應。《圣經》中的押沙龍與小說中的亨利都不斷追求自己的目標。都曾上戰場搏斗,都對自己的妹妹親密無間。最關鍵的是他們都為了妹妹而殺害了自己的兄長。小說中的弒兄原型顯而易見。而且《圣經》原型的運用還使小說中撲朔迷離的故事情節和人物關系變得清晰。
忠實于《圣經》,以人們熟悉的故事來做隱喻,借古諷今,更易于為讀者接受。這種創作手法使作品讓人讀來感覺底氣十足,有理有據,古今交錯,思想雋永,回味無窮。
二、“忠”“叛”參半
隨著圣經文化在人們意識中的深入,一些作家認為文學作品僅僅固守于原來故事框架之內是遠遠不夠的。因此在圣經典故的基礎上做了一定程度的想象和發揮,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英國文壇上的著名詩人、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葉芝的詩歌中關于所羅門王和示巴女王故事的詩便是適例。據《舊約全書·列王記》說。古以色列王索羅門是一名賢明的君主。他才智過人,富甲天下。古阿拉伯的示巴女王為解開心中的疑團而毅然前往,結果心悅誠服。國王和女王互贈厚禮,女王高興離去。后來所羅門王沉迷于酒色,不顧人民疾苦,國力逐漸衰退,他死后不久以色列國便分崩離析,遭到異國的侵略和蹂躪。
關于索羅門會見示巴女王的故事。葉芝在《論女人》、《索羅門致示巴》和《索羅門和女巫》等作品中多次提及。善于聯想和想象的詩人經常展開想象的翅膀,大膽地描繪索羅門和女王之間的愛情關系。顯然,在葉芝心目中。示巴女王是美麗的象征。但是,《舊約全書·列王記》中卻沒有這種記載。葉芝還臆斷在國王和女王之間存在過永恒的愛情,抱怨《圣經》對此長期緘默不語。他指出,他們彼此洞察到對方的內心世界,造出一面鏡子,透過表面的面具。看到對方愛的真相。細讀《索羅門與女巫》,這一層意味就顯而易見了。三首詩都說到愛情的力量,他的酸甜苦辣,相愛雙方的熾烈情感,很可能有詩人自況的意味。所以。在這兒有必要追述一下詩人家喻戶曉的經典愛情故事。葉芝是一位多情的詩人,也是一位深情到癡情的詩人。1889年不到24歲的葉芝初識22歲的茅德·岡。便被她的迷人風采吸引。茅德·岡是駐愛爾蘭一位英軍上校的長女,風姿綽約、美麗動人,具有一種超凡脫俗的古典美、高貴美。這種美最能打動總是生活在理想中、極力追求理想的詩人。正是茅德·崗這種超凡脫俗的古典美、高貴美,使葉芝對她一見鐘情,深深迷戀著她。雖然最后他們未能結合。但葉芝把她當作理想的化身,寫了許多優美的詩篇。所以在葉芝早期的詩作中。我們總能看到一個更加個人化的葉芝:愛情的不幸。感慨時光的逝去。對美好的追求。因此。葉芝對索羅門與示巴女王故事的延伸和想象無疑彌補了他與茅德·岡愛情的缺憾。
這種對圣經故事的想象和演繹標志著西方文學以《圣經》為母板的創作思想在潛意識中已不滿足于完全置于固定的框架之內,開始出現創造性的偏離。使人擺脫了循規蹈矩的庸俗感,從而使作品有本有源而且煥然一新。更好地傳達出作者的心聲。
三、忠實的叛逆
英美文學作品對圣經典故的寓意和魅力的彰顯以越發大膽和創造性的方式出現,作家借用了《圣經》中的人物、故事,但是賦予的意義卻大相徑庭,令人瞠目。詩人借古抒發胸臆,雖取材《圣經》,但是人的思想卻不受其控制。
《失樂園》是彌爾頓最杰出的作品。被后人稱為“用英語所寫的最偉大的史詩”,是彌爾頓醞釀了四分之一個世紀,積蓄了一生豐富閱歷與政治、宗教斗爭經驗創造而成的巨著。全詩以一半以上的篇幅描繪撒旦,他在天堂失寵。圖謀復仇,誘致夏娃食禁果等一系列反叛行為,以及他的百折不撓,自強不息的豪情盛況。眾所周知,《圣經》里對他不曾有過這樣的刻畫文字。彌爾頓是虔誠的清教徒,本應以其精湛的詩筆謳歌全能的上帝。然而他卻馳騁想象,把魔鬼撒旦描畫成似乎蓋世無雙的英雄,這種世界觀和創作的矛盾頗令人費解。但是如果知道《失樂園》是詩人對自身經歷的諷喻,這種矛盾也就煙消云散了。《失樂園》雖取材于《圣經》故事,實際上是植根現實生活,運用宗教題材,曲折地表達了英國資產階級革命的時代精神,高度地凝聚了詩人對英國資產階級革命進程的親身感受。面對斯圖亞特王朝復辟的黑暗現實,彌爾頓憤嫉邪惡,向往光明,形象地體現了自己威武不屈、貧賤不移和堅持反抗的斗爭精神。作為革命家的彌爾頓,并不執守傳統的宗教觀念,相反,他從思想內容表達的實際需要出發,給宗教題材以必要的改造和革新。塑造出非同尋常的典型形象。刻畫出個性鮮明的人物特征。藝術地展現了英國資產階級革命的全過程。在《失樂園》里,亞當和夏娃是人類的代表。也是英國清教徒老祖宗的體現。彌爾頓在思想上批判驕矜的撤旦,感情上卻同情他所處的地位,因為撒旦受上帝懲罰,很像資產階級受封建貴族的壓迫一樣。在描繪地獄一場時。彌爾頓雖然口口聲聲說撒旦驕傲、野心勃勃,但在對話里,形象上。撒旦又完全是一個受迫害的革命者。這個形象十分雄偉,在兇險的地獄背景襯托下。他的戰斗決心表現得更鮮明,他骨子里的人文主義精神又讓他最終把關愛人類作為他精神的樂園。
因此,在一定意義上講,《圣經·創世紀》的這段故事為詩人提供了表達思想的媒介,標志著文學創作中,有識之士已完全擺脫了固守傳統圣經思想的桎梏。從全新的角度挖掘《圣經》這塊肥沃的文化寶藏,讓人們丟掉“原罪”的陰影。賦予圣經人物新的形象。積極樂觀地把目光投向生活中陽光的一面。這種做法固然有其理想化的一面。但作為一種全新的批評視角。在對待傳統問題上提供了一種破舊立新的范例。
結語
《圣經》與西方近代文學的碰撞、交融、全方位多層次的滲透,使西方近代作家的作品呈現百花齊放的奇觀,并逐漸形成西方近代文學史上的璀璨的文學藝術。圣經在西方文學中成了如此基本的文獻,以致假如缺少了圣經先例。西方文學幾乎不可能出現今天的面貌。
英美文學作品中使用圣經原型,決非故弄玄虛,而是將圣經原型作為一種對比原則、批判標準及參照系,影射了人與社會存在的問題,使作品主旨一目了然。原型具有約定性的語義聯想,體現著文學的傳統力量。圣經原型的運用,使讀者自然而然地將小說人物與圣經人物相比照,對小說的認識無疑更進一步。從而獲得了超越時空的審美體驗《圣經》猶如一尊雕像,即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又是一個可以從不同角度進行審視的多面體。圣經原型的運用。不管忠實程度如何,都會使小說上升到神話的高度。賦予小說張力。極大地豐富了作品的內涵,令人回味無窮,以不同的形式曲折離奇地折射出濃厚的小文主義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