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歌曲歌詞中重疊現象探析

摘 要：“重疊”一直是漢語語法研究的一個熱點，眾多學者從不同的角度論述了這一現象。流行歌曲中也存在著名詞、量詞、動詞和形容詞重疊現象，且具有一定的特點，但目前對此進行研究的卻很少。本文正是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運用描寫統(tǒng)計的方法，從重疊的形式、句法功能、特點以及作用方面作了一些分析。

關鍵詞：重疊 歌詞 形式 句法功能 特點 作用

作為現代漢語語法研究的一個重要課題，“重疊”一直受到人們的關注。對“重疊”的研究一直集中在動詞、形容詞的研究上。而對歌曲中豐富的重疊現象卻很少有人關注和研究，目前我們所見到的相關文章只有王麗媛（2007）一篇，作者主要從重疊形式和句法功能角度細致分析了歌詞中數詞重疊的現象。實際上，歌詞中除了運用數詞重疊外，還有名詞、動詞和形容詞的重疊，因此，僅僅看到數詞重疊是不全面的。

一、構詞重疊和語法重疊

朱德熙（1982）把“重疊”分為音節(jié)的重疊、語素的重疊和詞的重疊三種類型。前兩種屬于構詞法范疇，后一種則屬于構形法范疇。音節(jié)的重疊就是“由兩個相同的音相疊而構成”，如“瑟瑟”“翩翩”“匆匆”等，這樣形成的詞屬于單純詞。語素的重疊就是“重疊同一語素”，這樣產生的詞是合成詞，如“媽媽”“僅僅”“偏偏”等。詞的重疊也是語法重疊，是我們研究的對象。

一般來說，重疊的形式有AA式、AABB式、ABAB式。這三種重疊形式一般得到了大家的認可，目前學術界有爭議的是ABB式和A里AB式，A里AB式在搜集中未發(fā)現（可能搜集的數量不夠），而ABB式，黃廖本《現代漢語》認為是疊音后綴，屬于附加式，而石鋟（2005）則把它作為重疊的一種格式。我們認為ABB式無論是AB成詞的，如“孤單單”，還是AB不成詞的，如“慢吞吞”，都應當屬于詞根加后綴，而非重疊的一種形式。

另外，漢語有些詞語本身就帶有重疊的成分，如“花花世界”“落落大方”“信誓旦旦”等；而像“轟轟烈烈”“影影綽綽”“風風火火”等詞語，雖然形式是AABB，但它們卻沒有“轟烈”“影綽”的AB形式，或者不是由“風火”等AB形式重疊而來，因此，這些詞語實際上不應當認為是AABB的重疊，而應是一種構詞重疊。

值得注意的是，歌詞中有的只是重復，但因為形式上很像重疊，所以很可能被誤認為重疊，例如：

（1）心疼心疼只怕有心沒人疼/緣分緣分只怕有緣沒有分（蔡幸娟《緣分》）

二、重疊的形式

流行歌曲的歌詞中常見的有名詞、量詞、動詞、形容詞的重疊。由于有些名詞有時候也可以作量詞，并且重疊后和量詞重疊表示相同的意義，所以我們可以把名詞和量詞放在一起來考慮。

流行歌曲歌詞里，名、量詞重疊常常是AA形式，如“天天”“人人”“條條”“朵朵”等，表示整體，有“毫無例外”的意思，在句中可以作主語、定語、狀語等，例如：

（2）天天公開捍衛(wèi)你不再逃避/樣樣事也經由我親身主理 （張震岳《思念是一種病》）

（3）凋落新花瓣/心事片片爛（段玫梅《梅雨簾》）

（4）只想去為你完成時光機器/人人能超越時間生死 （小肥《時光機》（粵））

“重重”“層層”等量詞重疊則表示一重（層）又一重（層）的意思，例如：

（5）我們手拉手心與心相連/萬水重重阻隔/我們心相連到永遠（韓庚、張力尹《手拉手》）

數量短語也可以重疊，但數詞僅限于“一”，如一遍一遍、一邊一邊等：

（6）華麗的房間孤獨守在我身邊/一遍一遍勾起我對你的思念（東來東往《回到我身邊》）

（7）拇指之間還殘留你的昨天/一片一片怎么聽見完全（許慧欣《七月七日晴》）

有時候，重疊的“一”還可以省去，例如：

（8）用手指著一顆顆的星光/讓我們一直微笑吧（飛兒樂團《彩色羽翼》）

（9）黑暗中一步步地墜落紅塵/無法挽救的溫存（曹格《真愛格言》）

少數名詞如“恩恩怨怨”“日日夜夜”等，可以按AABB式重疊，例如：

（10）一顆愛你的心時時刻刻為你轉不停（張信哲《別怕我傷心》）

動詞的重疊最常見的是AA式，如“想想”“看看”等，在句中大多作謂語、賓語等，表示動作時間短，或輕松隨意，可以是已然也可以是未然，例如：

（11）我要一個人的旅行/一個人透透氣（戴佩妮《一個人的行李》）

（12）懷念你那么單純的美呀/說要在這里闖闖天下（孫楠《你快樂嗎》）

AABB式出現的不多，而且兩個動詞之間是并列關系，大都應看作是AA+BB式，動詞這樣用時，很像形容詞，例如：

（13）我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葉子》）

（14）小娃娃你樂哈哈/跑跑跳跳你全學會了（吉祥三寶《小娃娃》）

ABAB式出現的最少，在搜集過程中僅發(fā)現一例：

（15）我想偷偷望呀望一望他/假裝欣賞欣賞一瓶花（徐小鳳《心戀》）

形容詞重疊是流行歌曲中最常見的，形容詞重疊常用的是單音節(jié)重疊的AA式和雙音節(jié)重疊的AABB式，AA式在歌詞中經常作定語和狀語，作定語時有描寫性，例如：

（16）只剩這一秒鐘/短短一秒鐘/決定誰能稱王稱寇（吳克群《動》）

（17）OH 傻傻的模樣/我知道要爭光卻總是受傷（李宇春《差生》）

AA式作狀語，有強調的意味，例如：

（18）雨輕輕彈朱紅色的窗/我一生在紙上被風吹亂 （周杰倫《菊花臺》）

（19）愛慢慢沉淀/我亂了心弦（俞灝明、簡美妍《陷入愛里面》）

有時，AA式還可以作謂語，用于描寫，但后面常帶“的”，如：

（20）我的心現在瘦瘦的，很容易就飽了（梁靜茹《瘦瘦的》）

形容詞的AABB式在歌詞中使用的也很多，可以作主語、謂語、定語、賓語、狀語、補語，表示描寫或強調，例如：

（21）才知道平平淡淡從從容容是最真（姜育恒《再回首》）

（22）憑我感覺自由來挑選/酸酸甜甜都有我做主（SHE《酸甜》）

（23）送給莫艷華祝你開開心心（劉德華《一晚長大》）

（24）你像一陣春風輕輕柔柔吹入我心中（羅大佑《野百合也有春天》）

（25）讓我們紅塵做伴活得瀟瀟灑灑（動力火車《當》）

形容詞的ABAB式在歌詞中不常用，檢索中也未發(fā)現。

三、流行歌曲歌詞中重疊的特點

那么，名詞、量詞、動詞、形容詞在歌詞中使用的情況是怎樣的呢？我們統(tǒng)計了三百首歌，其中兩百首是“酷我”音樂盒中的經典老歌和“酷我”新歌，另外一百首是任意選擇的并與前兩百首無一首相同的歌曲。歌詞大都來自酷我歌詞和www.Jpwy.net中的LRC歌詞大全，不計重復和出現次數，只考察它們出現的詞語的個數，結果如表1：

通過上表可以看出，流行歌曲歌詞中形容詞重疊使用最多，動詞重疊最少。

從重疊形式上看，如果不計詞性，只考慮重疊的形式，結果如何呢？

表2也是不計重復和出現次數，只考察了它們出現的詞語的個數得出的結果，我們可以看到AA式使用的最多，ABAB式最少，只有一例。

重疊詞語在歌詞中的句法功能有什么特點呢？由于歌詞中形容詞重疊使用最多，因此我們考察它們的句法功能時，就以出現的形容詞重疊為對象，得出的結果是（計重復和出現次數，但同一首歌中如果完全相同的句子出現了相同的重疊，則算一次，不完全相同則分別計算）：

通過表3可以看出形容詞重疊的AA式在歌詞中只作定語和狀語，而AABB式則作多種句法成分，但仍以作狀語為最多，ABAB式在這三百首里沒有出現。

前面舉所的例子中重疊的形容詞在作定語和狀語時，有些帶“的”或“地”，有些不帶，具體情況見表4：

我們發(fā)現，無論是經典老歌、“酷我新歌”還是任選的歌曲，形容詞的AA式重疊作定語時后面帶“的”的情況占多數，而作狀語時恰好相反，不帶“地”的時候占多數。但AABB式重疊作狀語時都不帶“地”。

有時，在同一句法位置上，可以連用幾個重疊的詞語，例如：

（26）愛應該像芹菜/雖然苦苦的澀澀的甜甜的酸酸的滋味卻不算壞（林志穎《芹菜》）

（27）我可以天天月月年年到永遠/不愿意絲絲點點些些去面對（郭富城《對你愛不完》）

有時候，一首歌里可以運用很多不同的重疊詞語，例如：

（28）看世間忙忙碌碌/何苦走這不歸路/熙熙攘攘為名利/何不開開心心交朋友/時時刻刻忙算計/誰知算來算去算自己/卿卿我我難長久/何不平平淡淡活到老/真真假假怨人生不如輕輕松松過一生（葉倩文《真心真意過一生》）

有的一句歌詞里使用相同的重疊詞語，但位置不同，因此所作的句法成分也不相同，例如：

（29）深深太平洋底深深傷心（任賢齊《傷心太平洋》）

有時候，由于歌曲語境的作用，在一般情況下不能搭配的詞語可以放在一起，有修飾作用，如：

（30）我的心充滿惆悵/不為那彎彎的月亮/只為那今天的村莊/還唱著過去的歌謠/你那彎彎的憂傷穿過了我的胸膛 （劉歡《彎彎的月亮》）

（31）棉絮輕輕飄過了天空/勾勒彩虹華麗的朦朧/白云空中朵朵夢想飛過（張韶涵《蒲公英》）

四、重疊在流行歌曲中的作用

（一）重疊體現了漢語雙音化的趨勢

現代漢語有一個明顯的特點就是雙音節(jié)詞語占多數，單音節(jié)詞語較少，重疊可以使原本是單音節(jié)的詞語雙音節(jié)化，使歌詞更富有節(jié)奏感、音樂美。例如：

（32）在日后淡淡一生也不錯/那暖暖雙手最后可永遠伴我（張國榮《風再起時》）

（33）沒人心疼的黑夜/臉頰兩行咸咸的淚水（許茹蕓《淚海》）

從上面兩例可以看出“淡淡”“暖暖”“咸咸”修飾的是“一生”“雙手”“淚水”，都是雙音節(jié)詞語，這些單音節(jié)形容詞重疊后單音節(jié)也變成了雙音節(jié)，和后面所要修飾的詞語的音節(jié)保持了一致，因而十分和諧，有很強的節(jié)奏感。如果這些形容詞不重疊，則成為：“咸的淚水”“淡一生”和“暖雙手”，很顯然這樣表達不僅不好，而且有的就不能成立或改變意思了，更不用說有音樂美了。

（二）重疊可以起到描寫和強調加強語氣的作用，使語言更加生動形象

例如劉歡的《彎彎的月亮》這首歌，整篇運用“彎彎”的來修飾月亮、小橋、小船、河水等，使歌曲十分生動形象，有很強的意境美，讓讀者或聽眾仿佛置身于一幅優(yōu)美的畫卷中，從而更容易理解歌曲所要表達的感情：

（34）遙遠的夜空有一個彎彎的月亮/彎彎的月亮下面是那彎彎的小橋/小橋的旁邊有一條彎彎的小船/彎彎的小船悠悠是那童年的阿嬌/嗚——/阿嬌搖著船/唱著那古老的歌謠/歌聲隨風飄/飄到我的臉上/臉上淌著淚/象那條彎彎的河水/嗚——/彎彎的河水啊/流進我的心上/嗚——/我的心充滿惆悵/不為那彎彎的月亮/只為那今天的村莊/還唱著過去的歌謠/故鄉(xiāng)的月亮/你那彎彎的憂傷穿透了我的胸膛/嗚——

（三）重疊詞語的運用使歌曲具有口語化特點

很多學者都指出了可重疊的詞語多數是口語性強的詞語，而那些書面性很強的詞語則一般不能重疊。我們在統(tǒng)計這三百首歌曲時也發(fā)現流行歌曲經常使用的重疊詞語有“小小”“彎彎”“靜靜”“輕輕”“深深”等，都是常用詞。因此，歌曲中運用重疊一定程度上可以使歌曲有口語特點，顯得親切自然。

五、結語

本文主要從歌詞中重疊的形式、句法功能、特點以及作用方面簡要討論了其在流行歌曲中的情況，實際上兒歌和民歌里重疊出現的也很多，也很有特點，但由于時間精力所限，沒有涉及，并且搜集的歌詞量也不多，因而，文章難免不夠全面，不夠詳細，希望有人能繼續(xù)考察發(fā)現，并作全面系統(tǒng)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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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婭輝，黑龍江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