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漢語詞匯體系中,大量的詞語在結構上含有動物語素,這些作為構詞語素的動物,因其自身特性,使其參與的漢語詞匯帶有一定的感情色彩義。這一現象反映了漢語在產生、發展過程中與人們實踐活動的關系,體現了漢語的民族特性。
關鍵詞:漢語 動物語素 色彩義 民族特性
一、引言
語言作為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其產生過程是與人類的社會生產實踐活動密切相關的。在人類歷史發展的漫長進程中,動物一直與人類保持著密切聯系并對人類的生存、發展有著深刻的影響。由于人類早期的采擷、狩獵活動,是直接與采擷、狩獵對象接觸的,這種親密無間的關系使得人類對這些對象的特性十分了解,對動物產生喜愛、同情、厭惡、恐懼等錯綜復雜的情感,由此人們也常常借動物來寄托和表達感情。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逐漸賦予動物詞匯一定的情感色彩義,借此來表達自己的褒揚或貶抑的態度、價值觀、價值取向等。
漢語中有大量的由動物作構詞語素而構成的詞語,這些詞語在具體的語言環境中都表達了運用者一定的感情色彩。下面就這些詞語所表達的情感色彩義及其所體現的民族特性做一簡單分析。
二、動物語匯感情色彩義的賦予
這里所指的動物語匯,是漢語詞匯體系中由動物作構詞語素而構成的詞或熟語的總匯,它是漢語語匯體系中的獨特群體之一,因為作為構詞語素的動物本身具有不同的特點,所以含有動物語素的語匯在具體使用過程中,也就被賦予了一定感情色彩義。
(一)將人類和動物對立起來,罵人是畜生時,在情感上已經將某人等同于動物了,如“衣冠禽獸”“禽獸不如”等詞,其褒貶色彩不言而喻。
(二)賦予動物性別的漢語詞匯以色彩義:雌、雄是動物的兩性區別,因自然界雌、雄動物體質上差異,而導致雌、雄作為語素在漢語構詞中,使含有雌、雄語素的詞語具有了不同的色彩義。如雄鷹、雄壯、雄風、雄姿、雄偉、雄師、雄兵、雄心、雄健、雄勁、雄心壯志等等,這些詞語中的共同語素“雄”,有“強健有力,宏偉、有氣勢、有氣魄”的意蘊。這主要是因為動物界中的雄性動物多是高大、威武、強健、有力、有氣勢、有氣魄的,因此人們就用含有“雄”這一語素的詞語來表達褒揚的情感;而動物界中的雌性動物多是嬌小、柔婉的,故而在漢語詞匯體系中很少用“雌”為構詞語素來構詞,僅有的幾個詞語“雌黃、雌雄”等,本身詞義就含有貶抑的色彩,如“信口雌黃”“一決雌雄”其感情色彩已經十分明顯了。
宋玉在其《風賦》中更為明顯地流露出對雌、雄兩性的不同情感:“夫……盛怒于土囊之口,緣太山之阿,舞于松柏之下,飄忽渒滂,激颶熛怒。耾耾雷聲,回穴錯迕,蹶石伐木,梢殺林莽。至其將衰也,被麗披離,沖孔動楗,眴煥粲爛,離散轉移。故其清涼雄風,則飄舉升降,乘凌高城,入于深宮。抵花葉而振氣,徘徊于桂椒之間,翱翔于激水之上。將擊芙蓉之精,獵蕙草,離秦蘅,概新夷,被荑楊,回穴沖陵,蕭條眾芳。然后徜徉中庭,北上玉堂,躋于羅幢,經于洞房,乃得為大王之風也。故其風中人,狀直憯憯惏慄,清涼增欷。清清冷冷,愈病析酲,發明耳目,寧體便人。此所謂大王之雄風也。”
“夫庶人之風,塺然起于窮巷之間,堀堁揚塵,勃郁煩冤,沖孔襲門。動沙堁,吹死灰,駭渾濁,揚腐余,邪薄入甕牖,至于室廬。故其風中人,狀直憞溷鬰邑,驅溫致濕,中心慘怛,生病造熱。中唇為胗,得目為篾,啗齰嗽獲,死生不卒。此所謂庶人之雌風也。”(《楚辭選注》)
風乃自然之物,無所謂“雌雄”,但宋玉為迎合楚王而將“大王之風”稱為“雄風”,“庶人之風”目為“雌風”,足見其中的情感色彩。
(三)在漢語中直接運用動物作為構詞語素構成詞匯,這些詞匯利用動物本身的特性,賦予詞匯一定的色彩義,人們用這些詞匯來表達自己的情感。這部分詞匯較前面提到的兩類數量要大的多,而且涉及面極為廣泛。
龍鳳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兩翼,它們從兩個不同的方面展現中華文化的精神,如果從龍鳳文化原初的象征拓展開去,可以將它們的文化含義排成兩個相對的系列。龍是天、帝、父的對應象征,有權利、兇悍、戰斗、偉力、進取、崇高、威嚴、至尊等等文化意蘊;鳳是地、后、母的對應象征,有幸福、仁慈、和平、智慧、謙讓、優美、親舍、至貴等文化意蘊。所以,含有龍鳳語素的詞匯在漢語中的情感色彩應該是最重的,并且表現出中華民族的文化心理特質。如“龍體”“龍顏”“鳳體”“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龍鳳呈祥”等等。
自然界中許多飛禽走獸都被人們用來構詞,以表達使用者的情感、價值取向。
虎為百獸之王,因其威猛而為人們敬畏。如“虎虎生威”“龍騰虎躍”“虎踞龍盤”“如虎添翼”等詞,其威嚴、敬畏之情不言而喻。
馬、牛是人們十分熟悉的動物,可能因為它們被人類馴養較早,和人們較親近,所以賦予牛馬的色彩多是褒揚的,如說某人很“牛”時,其贊美之情溢于言表;再如“牛氣沖天”“千里馬”“老黃牛”等等。
狗有仗勢欺人、阿諛逢迎、奴顏婢膝等意義。如“走狗”“哈巴狗”“喪家狗”“狗仗人勢”“狗彘不如”“狗頭軍師”“狗急跳墻”“狗拿耗子”“狗眼看人低”等等。
豬有蠢、憨、呆等意義。如“蠢豬”“豬頭”“豬腦袋”“豬狗食”“豬狗不如”。
雞、鼠因其小,而被賦予卑微、猥瑣的色彩義。如“鼠肚雞腸”“過街老鼠”“鼠竊狗偷”“鶴立雞群”“鼠目寸光”“失勢的鳳凰不如雞”等等。
當然,語言的意義,是隨著社會發展而不斷變化的,詞匯的色彩義會隨著時代的不同而打上時代的烙印。如上述的狗、雞、鼠、豬等動物,人們賦予它們多是貶抑的色彩。但由于近些年來中國傳統文化的回歸,人們對民族的東西給予了更多的關注。狗、雞、鼠、豬等動物是中華文化十二生肖中的成員,每到它們的屬相年,人們常常把它們和象征“財富、富貴、發達”的“金”字組合起來,于是狗的叫聲“汪汪”成了“旺旺”,“旺財”變成了狗的代名詞;“金雞”“金鼠”“金豬”等等詞匯,已經完全改變了人們對它們的情感。
見過蝙蝠的人恐怕很難對它產生喜愛之情,但在我國傳統繪畫、器物上常常可以見到它和鹿同時出現的身影。這是因為“蝠”與“福”、“鹿”與“祿”諧音,蝙蝠搖身一變成了吉祥物,人們用它們來表示一種祝福、祈愿的情感。
三、動物語匯感情色彩義產生的原因
從上面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同一文化框架下的語言個體因生活環境、成長歷程以及受教育程度等因素的不同,對一定事物有著各不相同的心理傾向,這就是一般意義上的因人而異的內涵意義。不同的文化群體(社會或國家)因為自然生態環境、經濟發展水平、政治制度和意識形態等的不同,對相同事物或概念可能具有截然不同的心理特征。這種源于文化背景的內涵意義,我們稱之為詞匯的文化內涵,即“文化附加義”,它是除詞匯基本意義或字面意義以外的各種引申義、象征義、比喻義等文化所賦予的文化含義。
“文化附加義”在動物語匯中主要表現為人們可以根據自己對某種動物本身特征的認識來賦予它們一定感情色彩義。因為詞匯意義具有約定俗成的特性:不同時代、不同地域、不同民族對同一種動物,賦予它什么樣的情感色彩義不是有必然理由的,而是根據時代、地域、民族的特征,人們約定俗成地賦予某一動物一定的情感色彩義,這就是動物語匯感情色彩義產生的原因。
語言中的詞匯反映了文化發展的差異。由于受歷史、習俗、價值觀念、宗教信仰等諸方面文化因素的影響,人們也賦予動物詞匯以各自特定的文化內涵。如龍鳳,雖然在現實中根本不存在,但中華民族卻認同龍是民族的象征。自古以來,龍都多被用來象征、比稱人間的杰出人物。人們之所以將人杰俊才比稱為龍,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他們身上具備著奮發進取的素質,為中華民族的發展進步、繁榮昌盛做出了創造性、開拓性的貢獻;而鳳是古人對多種鳥禽和某些游走動物及太陽、風等自然現象多元融合而產生的一種神物,具有向陽、自新、秉德、兆瑞、崇高、好潔、示美、喻情等特性,因此,鳳凰便有“百鳥之王”的美稱。
由于人類生活的生態環境大致相似,即使不同地域的人們也都從動物的基本屬性這一角度去認識動物,自然會產生相同或相似的聯想,賦予動物詞匯相同的文化內涵。如“狐貍”常用來形容人奸詐、狡猾。“羊”在中西文化中均被視為一種性情極馴服、溫順的動物,常被人們用來形容性格溫和、恭順;漢語詞匯中有“小綿羊”“替罪羊”。“鸚鵡”是用來表示只會學舌,人云亦云,沒有獨立見解的人,如“鸚鵡學舌”。“狼”本性貪婪、兇殘,如“色狼”“狼子野心”“狼狽為奸”等等。蜜蜂是“忙碌勤勞”的象征,鴿子是和平的象征,等等。
四、結語
每一種語言都有自己的文化積淀。漢語中動物詞匯在漢民族的發展中體現了漢民族諸多方面的特征,承載了豐厚的文化內涵,通過以上的簡單分析,我們可以窺見漢語中動物語匯色彩意義的賦予,體現著漢民族在自身語言建構上的某些特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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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麗珍,湖北職業技術學院人文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