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第一人稱代詞例釋

摘 要：《醒世姻緣傳》是17世紀的一部重要的世情小說，可以確定是用山東方言寫成的。本文試圖對《醒世姻緣傳》中的一些第一人稱代詞做一些描寫分析，以揭示《醒世姻緣傳》第一人稱代詞的使用特點，為更全面地認識《醒世姻緣傳》的語言特點貢獻綿薄之力。

關鍵詞：《醒世姻緣傳》 第一人稱代詞 使用特點

在《醒世姻緣傳》中出現的第一人稱代詞主要有：我、我們；咱、咱們；俺、俺們。

一、我、我們

（一）“我”作為第一人稱代詞，自古已有。在先秦文獻中，“我”的使用頻率已經很高了，“我”可以用作主位、領位和賓位。（見王力《漢語語法史》）如：

（1）我欲仁，斯仁至矣。（《論語·述而》）

（2）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論語·述而》）

（3）由也好勇過我。（《論語·公冶長》）

“我”在先秦文獻中用于主位、領位的要比用于賓位的少。尤其在與“吾”同時處于一個句子中時，更能體現這種區別，例如：

（4）今者吾喪我。（《莊子·齊物論》）

（5）吾君殺我而不辜。（《墨子·明鬼下》）

“我”在《醒世姻緣傳》中出現頻率很高，使用比較多，例如：

（6）珍哥問了詳細，遂說道：“打一日，我也要去走一遭，散散我的悶氣。”（第一回）

（7）計氏道：“我還不曾收拾得完，大約只好明日回去。”（第九回）

（8）蕭夫人道：“你沒的是怪我么？怎的見我來了就去？”（第十一回）

“我”在這里主要是表單數、排除式的第一人稱代詞，可以用作主語、賓語。如例（6）中，“我也要去走一遭，散散我的悶氣”，“我”用作主語，例（7）用法相同。例（8）中的“我”是處在賓格位置上的。

“我”可以說是用得最廣泛的一個第一人稱代詞，在現代漢語普通話中，“我”代第一人稱單數，也是最常見的。

（二）“我們”作為常見的第一人稱復數在《醒世姻緣傳》中出現頻率也很高。

（9）我們若與他一般見識，殺的他片甲不留。（第九十九回）

（10）眾養娘道：“就是奶奶回去住些時，也只好把這門鎖了，我們跟去服事奶奶。難道又留個火煙在這里？”（第九回）

“我們”在文中出現很多，但多數情況下是出自一些官員或者文人之口。如例（9），是當地土官的話語。而例（10）中一群養娘，對著計氏說“我們”主要是這里需用排除式的第一人稱代詞，不好用“咱們”。但是，“我們”用的時候，也不止是排除式，“我們”有時對著聽話人來說，也是包括聽話人在內的。

二、咱、咱們

（一）據前代學者研究，“咱”的前身是“自家”，“自家”合音寫作“咱”。在《醒世姻緣傳》中“咱”大量使用，主要用法有以下幾種：

1.“咱”用作第一人稱單數，也就是排除式，不包括聽話人。如：

（11）禹明吾道：“咱和他說。他也就要起身，要趕二月初二日與田太監上壽哩。”（第四回）

（12）童山人道：“咱的法再沒有不靈的。只怕他閉戶不納，也就沒有法了。”（第四回）

（13）晁大舍道：“這樣人就像媒婆子似的，咱不打發他個喜歡，叫他到處去破敗咱？”（第四回）

以上例子中的“咱”都是用作第一人稱單數的。例（11）中“咱”就是禹明吾自稱；例（12）中“咱”就是童山人自己；例（13）中“咱”就是晁大舍自己，并不包括禹明吾。用“咱”自稱，帶有一點說話時驕傲、自負的心理。尤其例（12）中，“咱的法再沒有不靈的”是童山人自夸他的藥非常有療效。

2.“咱”還可以作第一人稱復數使用，即是包含式用法。這種用法在《醒世姻緣傳》里是最普遍的。如：

（14）初一五更里，公公托的夢不好，說咱過的日子也還仗賴著他的點福分哩。（第三回）

（15）晁住媳婦道：“不好！這是大奶奶附下來了！你聽這那是珍姨的聲音，這不通是大奶奶的聲音么？咱都過來跪著！”（第十一回）

（16）晁大舍道：“脫不了也沒使了咱的錢，咱開爹的帳，說這貓常能避鼠，留著當個尋常貓養活，叫他拿老鼠。”（第六回）

這里的“咱”在句中都是包括聽話人在內的。如例（14）里“咱過的日子”就是說晁大舍和珍哥兩人的日子；例（15）“咱都過來跪著”也包括聽話人在內，叫所有在場的人都來跪著；例（16）也是一樣的，晁大舍為自己找借口，對珍哥解釋，即使上當受騙了，也別太氣惱，反正不花我們兩人的錢，可以讓老太爺掏錢買這貓。

用“咱”作第一人稱復數，這種表達顯得更加親密，更能拉近說話人與聽話人的關系，這種親密語氣來的很奇妙，不知道是否與“咱”的前身是“自家”有關，可以成為“自家”的人，當然更加親密。

3.“咱”還有一種用法，就是用作第二人稱單數，用來指聽話人，而并不是指代自己。這種用法在《醒世姻緣傳》中也有很多用例。如：

（17）高四嫂道：“有數的事，合他家里理論，咱別分了不是來。”（第九回）

（18）蕭夫人道：“司鼓的只見坐著這們大轎，跟隨著這們些人，他知道是誰？人為咱家來，休管他貴賤，一例待了他去。這是為咱家老的們，沒的為他哩！”（第十一回）

例（17）中，“咱別分了不是來”，其實是高四嫂勸計氏不要到街上鬧，讓別人說計氏的不對之處；例（18）中，蕭夫人對孔舉人娘子說這些話，蕭夫人也是客，并不是孔家本族，所以這里的“這是為咱家老的們”其實就是孔家的老的們。“咱”的這種用法，給人一種更加親切的感覺。比起用“你”更能拉近說話人與聽話人的感覺，使聽話人感覺說話人是與自己站在同一立場，更能接收說話人的話語。尤其在上面的兩個例子中，說話人都是在勸解另一人，這樣更能達到說話人想要的結果。這種用法在現在的山東方言中也很流行、很常見，“咱”的這種用法基本不變地沿革了下來。

（二）咱們

“咱們”用來指稱第一人稱代詞復數形式。一般都是用作包含式，即包括聽話人在內。在《醒世姻緣傳》中出現的也比較多。

（19）那人說：“這銀子雖是一錠元寶，不知夠五十兩不夠？咱們尋個去處兌兌去。”（第六回）

（20）晁大舍說道：“這就是咱們的公公。”（第三回）

這里都是用作第一人稱復數的。

三、俺、俺們

（一）“俺”是典型的山東方言第一人稱代詞。據前代學者研究，“俺”是“我們”的合音字，最早使用于宋代。在《醒世姻緣傳》中，“俺”大量使用。

（21）那前年，到了蔣皇親家，就是看見了俺那個白獅貓跑了來，映著日頭，就是血點般紅，希詫的極了！（第七回）

（22）俺男子們又不好上前勸他。（第十回）

不同于“咱”，在這里，“俺”一般用作排除式的第一人稱稱代，并不包括聽話人在內。

（二）俺們

“俺們”一般用來指第一人稱復數。

（23）侯、張兩個道婆又尋見狄希陳告訴：“俺們專等徒弟回來照顧賠俺們的，他如今又且不來家里。”（第九十九回）

（24）伙伴道：“俺們也就似奶奶這話問他來。”（第八回）

“俺們”代第一人稱復數，一般也就是用作排除式。這一點，比“我們、咱們”都要更加專一一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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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蘭霞，西北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