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絡(luò)繹不絕、往來穿梭、一身黝黑的婦女用頭頂著容器往家里搬水,成了非洲許多國家一道動人的風景。非洲缺水是有目共睹的事實,一般情況下,每個小區(qū)或一個村莊只有一口水井,倘若是哪家擁有私人水井,那么,這家人便身價百倍了。
非洲一些國家的小區(qū),嚴格上講更像都市里的村莊,雖然家家戶戶毗連,但一般都是獨家獨院。白天上班時間內(nèi),同事們都到野外施工或各自忙自己的工作,我作為后勤服務(wù)人員剛到坦桑尼亞的一座小城,人地兩生,顯得很是孤單。限于外事紀律,我們不可能隨意外出,當?shù)氐睦习傩諞]有特別的事情,也不會和我們有太多的往來。
那天,我正在井臺上擇菜,突然發(fā)現(xiàn)門口有個大約七八歲的小男孩正忽閃著晶瑩的眼睛。我像逗中國小孩那樣用不很熟練的當?shù)卦捄退蛑泻簦炔换貞?yīng),也不逃離,無論我怎樣對他眉開眼笑,他始終是無動于衷。當我發(fā)現(xiàn)小男孩咂吧著嘴唇時,突然間想到非洲最珍貴的“物品”,他是不是要喝水呢?我讓他稍稍等一會兒,可當我端著開水從房間里走出來時,小男孩居然無影無蹤了。
晚上,我把這件事告訴了一位同事,同事譏我為“老外”時說,在這里工作的中國人幾乎都認識“鄰家”的這個小孩,他大約是這幾天生病了,沒有上學,可能是因為我剛到,他才覺得陌生。但他不可能是討水喝,盡管他們用水困難,但飲用水還是基本能自給的。同事又告訴我,想和那小孩親密起來也不難,帶他洗一次澡,“好戲”自然在后頭。
對此,我頗感新奇,我不明白的是帶一個小男孩洗一次澡,到底會獲得什么樣的功效,但我還是決定試一試。第二天上午,那小精靈又出現(xiàn)在門口,這次,我開門見山地向他發(fā)出邀請,說請他到我們的澡堂里來。沒想到小男孩堅定地點了點頭,繼而一溜煙又不見了,我正納悶之際,小男孩卻又閃現(xiàn)在我的面前,手里拿著一套白色的衣褲。
而就是洗了這一次澡,我和小男孩真的變成了朋友,他的名字叫莫卡。同時,我也知道了尤其是在白天請人洗澡,是對對方莫大的尊重,如果是中國人請他們洗澡,那簡直就是全家的榮幸。
后來,他奉父母之命請我參加他哥哥的婚禮。我捧著一束鮮花,和莫卡一起走進他家的院子時,沒有看到盛大的婚宴場面,更沒有見到豐盛的菜肴,只見新郎和新娘站在高高的臺子上,一幫青年男女正圍著他們載歌載舞,樂曲聲、叫喊聲,甚至是口哨聲響成一片。似乎誰也沒意識到我這個“外賓”的存在。莫卡居然丟下我不管,轉(zhuǎn)眼之間就沒影了。我覺得無事可做,準確地說,我不知道該做點什么,只得孤獨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不一會兒,狂歡的人群里居然有人打起了響指,一聲、兩聲,很快,這里便變成了響指的海洋,齊刷刷的“叭叭”聲甚至蓋過了播放的音樂。
打響指可是我的拿手好戲,但我不敢判定如果我也參與其中,會不會違背他們的風俗。正在這個時候,莫卡又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邊扭動著小小的身軀,邊打著響指,又邊把我往人群里拽。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說,我完全也可以像他們那樣做。
誰知我沒打幾下,幾乎所有的人把目光都轉(zhuǎn)向了我,都圍著我“奏”起了這特殊的樂章。莫卡的母親大聲說道:“遠道而來的年輕人,你是我們真正的朋友,大家為他祝福吧!”一陣歡呼聲過后,響指聲更響了。我這才長長吁了一口氣。原來,在坦桑尼亞,在諸如婚禮這樣歡慶的場合里,只有自家人或關(guān)系密切者才會獻出那響指聲!
盡管最終我?guī)缀跏强崭苟鴼w,但讓我深深感懷的是,這里和諧的鄰里關(guān)系,是建立在邀請洗一次澡,甚至是舉手之勞的一聲響指之上,不正如我們推崇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嗎?原來美好的鄰里關(guān)系是可以這樣簡單而直接的,像水一樣純凈透明,滋潤心田。
(摘自《貴陽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