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中日零形回指

摘要： 零形回指是一種涉及句法、語義、語用、認知等語言描寫層面上的多維限制。不同的語言有不同的銜接方式，并受到不同條件的語義和話語結構的制約作用，因此，在跨語言交際時，應根據不同語言間存在的結構差異作適當的調整，以符合目標語的語言習慣，使跨語言、跨文化交際能順利地進行。

關鍵詞： 零形回指 結構差異 目標語 跨語言交際

零形回指是語言表達中再次提到某個指稱實體時，采取零形式進行指代，表面上沒有具體的語言符號或語音形勢的指稱現象。例如：（1）這么重要的事你不告訴他，￠別人也會告訴他。其中￠位置上沒有有形的詞語，但卻存在一個與“這么重要的事”回指的表達實體。即￠為“這么重要的事”的零形式，構成對“這么重要的事”的零形回指，“這么重要的事”為先行詞。（以下各段中帶有下劃線的部分為先行詞，￠表示零形回指）漢語和日語同屬零形回指應用廣泛的語言，但又由于其各自的語言結構的某種特點，也呈現出一些相同和相異之處。本文擬在對零形回指的先行研究的基礎上，通過對漢語和日語的零形回指的實例分析，對日語和漢語的零形回指做一個初步的考察。

1. 零形回指的先行研究

零形回指在語言的習得、生成和理解過程中，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回指現象成為現代語言學理論研究的一個重要課題。漢語中對零形回指的系統研究有：陳平（1987）結合話語組織探討了漢語中零形回指的用法，蔣平（2004）從句法位置及位置關系等方面考察漢語的零形回指現象。但在日語中對零形回指的研究還不是很系統，還不夠完善。對日語中零形回指的研究主要有：劉麗華（2001）參照陳平的研究對日語中零形回指的使用情況進行了考察，在2003年分析了“立場志向”、“敬語”、具有超覆蓋功能的“ハ”在語義與話語結構方面對零形回指的制約作用，并得出了日語中零形回指的分布大于漢語的結論，并在2005年用關聯理論中“投入努力與產出效應”和“第一解讀”的理論進一步解析了日語中零形回指現象。黃德城（1997）從文化和語言方面的因素、省略的原則和條件等方面分析了日語中的主語省略現象。馬安東、王維貞（2002）利用Rich的會話原則對主語省略的現象進行了分析，并在語用學方面提出了相應的策略。在日語研究中，如久野暲（1988）關于零形回指的制約條件進行了研究，并把制約零形回指成立的條件總結為主體性和可預測性。綜上所述，他們都在不同程度上對日語或漢語中的零形回指現象進行了研究，都做出了自己的貢獻，但在對日漢零形回指的使用跟哪些因素有關，使用零形回指應注意哪些問題等方面的問題卻沒能給出很好的回答。

2. 零形回指使用的必要性

人們在長期的交際過程中，由于長久的語言習慣而產生了心照不宣的默契，這種默契就為零形回指的使用提供了可能性。語言交際者可用最少的語言表達最清晰的意思，實現“更經濟”、“更省力”的解讀。另外，零形回指的使用使語言表達更簡潔，可避免不必要的重復，加強了語感的連續性。在具體的語境中，把用零形回指所代替的成分補出來只有可能性，沒有現實性和必要性，而該用零代詞的地方若用了名詞或代詞，反而使語言更加復雜，如：

（2）老陳老爺見過洋鬼子：￠紅眉毛，￠綠眼睛，￠走路時兩條腿是直的。

（3）農家の人たちは、￠種まきをするのにも、￠肥料をやるのにも、￠天気のことを考えなければならない。

例（2）中￠代表回指“洋鬼子”，如果把它們都添補出來并沒有語法錯誤，但讓人感覺太繁瑣，顯得不符合常理，反而變得讓人難以理解。例（3）中除第一處的主語外，后面兩個小分句分別以零形式回指，人們根據常識和語言習慣可知后兩處￠的主語也均為“農家の人たち”，所以這兩句中的零成分都沒有必要添補。

3. 中日零形回指的差異

漢語和日語均為零形回指使用較為廣泛的語言，但由于其語言結構的特點，會呈現出一些不同之處，如：

（4）A：誰だね。お前さんは。B：はい、￠道に迷って、困っている者でございます。

A：你是誰呀？B：我是一個迷了路，沒有辦法的人。

日語中只要所指的對象雙方都明白，就沒有必要出現談話的主語。因此，曾有一位從事日語教育的日本教師談到他在飛機上能與素不相識的鄰座在不用任何稱呼的情況下持續長達一個多小時的交談。這種不用人稱但卻不會產生任何誤解的實例在日本人的語言生活中比比皆是，這主要得益于日語中的敬語及表授受關系的詞，如：

（5）先生に相談したいことがありますが、明日￠いつ學校にいらっしゃいますか？

（我有件事想同老師您商量一下，老師您明天幾點到學校??？）

（6）先輩に分からないところを聞くと、￠親切に教えてくれました。

（我向學長問了不明白的地方，她熱情地告訴了我。）

（7）社長にこの件、早速ご報告いたしましたが、￠すでにご存知のようでした。

（這件事（我）趕緊告訴了社長，但他似乎已經知道了。）

（8）田中さんは野球が上手だそうけれども、私は一度も￠見せてもらったことがありません。

（聽說田中的棒球打得非常棒，可我一次也沒見到他打過。）

從以上的例句中可以看出正是由于日語中敬語與表授受關系的詞的使用，使句子中的關系更加明確，更容易使用零形回指，顯然漢語中不具備這種優越條件，所以，在此情況下日語中用零形回指的地方，漢語中卻用代詞代替。另外在話語內容的連貫性的前提下，日語中的零形回指可跨句、跨段回指，而漢語中的回指多用于小句間，很少有跨句、跨段回指的，如：

①貞之助は政治問題の中でも國際間の出來事に関しては相當に興味を感じており、②￠新聞や雑誌に書いてある程度の知識は持っているのであるが、どんな時にも決して傍観者の態度から、③一歩も出たことなく、時節柄、④￠うっかりしたことを口走って掛かり合いになっては誌まらぬという警戒心が強いので、⑤￠取り分け気分の知れない外國人の前などでは、何も意見を言わないことに極めていた。

譯文：①貞之助對政治問題特別是國際上發生的事件很感興趣，②而且￠也具備報章雜志水平的知識，但由于時局緊張，③他任何情況下都保持局外人的態度，④￠謹防言語不慎，以免招致禍災。⑤尤其在那些不知根底法國人面前，他是從不發表任何意見的。

《細雪》

在日語中“ハ”具有對主體的提示作用，并且這個主題可以貫穿全段甚至全篇，這就增強了全篇的連貫性。所以，對于日語中頻繁出現的零形回指對懂日語但不是很熟悉的讀者仿佛是一種負擔，他要反復回到前文中尋找先行詞，這就很容易造成閱讀或理解的斷層，而對于母語為日語的人來說絕不會產生這種困惑，因為他們理解話題的主題通過“ハ”已確立，以后的內容都是圍繞主題而展開的，即使中間插入其他內容，主題卻不會改變。而漢語即使在邏輯上及上下文中已經很明確的主體，有時也要非常明確地指出，否則就會因為缺少句子成分而顯得不通順。因此，漢語比日語要更多地受到句法成分的限制。

4. 零形回指在跨語言交際中的應用

根據Grice的會話原則，人們在進行交際時都要遵循某些規則，這些規則包括：A.量的準則，B.質的準則，C.切題準則，D.方式準則。尤其在漢日兩種不同文化背景下，人們在交際中更應該提供足夠的信息量，以使受話者能充分理解，如：星期一中午小王和小張見面后，小王問小張：

“￠去了嗎?”

“想去，可擔心這個月的生活費?！?/p>

“我是問老師讓你去他辦公室，你去了嗎？”

這一組對話顯然是說話者和受話者由于對零形回指所指的不同把握而造成的答非所問，原因是說話者沒有為這次對話提供足夠的信息量而使受話者對說話者的意圖引起誤解，以致使交際不能順利進行。發話者有責任提供讓受話者充分理解的語境，以使其能把握會話的意義，實現說話者所期望的所指。

（9）太郎はまだ獨身である。（太郎の）妹が一緒に住んで、￠世話をしている。*太郎の妹が￠世話している。

（10）春子は大學を卒業するとすぐ、￠結婚した。*大學を卒業するとすぐ、春子が結婚した。

（9）（10）中帶*的例子由于沒有提供足夠的信息而使句子不能成立，因而也不能理解發話者所要傳達的意思，而使交際中溝通效果受到影響。盡管日語中的零形回指在漢語中有時用代詞回指，但兩者也有相通的時候，如：

①蛭川幸茂は名古屋に育ち②昔の八高を経へ、③￠大正十五年、東京大學の數學科を出た。④￠すぐ當時の松高高校の教師になった。

⑤學生としては、常に同輩を驚かす抜群の秀材だったそうだが、⑥いわゆる優等生の要素は、薬にするほどを持ち合わせていなかった。⑦當人の言うところによると、⑧￠身體頑健、⑨￠性質狂暴。⑩￠學問のほかに、生きがいを見出すのは、陸上競技であるらしく。{11}￠幾つになっても、黙々と練習を続け、黙々として楽しんでいた。{12}自ら稱して陸上競技ゴロと言った。

{13}￠それに、特に自信があるのは歯の丈夫さであった。{14}￠その原因の一つは幼年、少年時代に、甘いもの、菓子類をほとんど食わされなかったことにあるらしい。

譯文：①蛭川幸茂，名古屋市人，②￠經過舊制八高，③￠大正十五年畢業于東京大學數學系。④￠畢業后就做了當時的松本高中的教師。

⑤學生時代他是個出類拔萃的優秀生，經常是周圍的同學驚嘆不已。⑥然而他卻絲毫也沒有優等生的天資。⑦據他本人說，⑧￠自己身體強壯，⑨￠性情暴躁。⑩￠在學習之外，最感到具有人生意義的便是體育運動。{11}￠直到上了年歲，依舊不斷鍛煉身體，獨自賞玩其中的樂趣。{12}他自己稱自己是“體育棒子”。

{13}另外，他最得意的是牙齒十分結實，{14}￠因為兒童和少年時代，家里不許吃甜食和點心。

《國語》

比較上面內容相同的日文和中文的回指情況，我們會注意到：②③④⑧⑨⑩{11}{14}日漢語中都使用了零形回指，⑤⑥{13}日語中的零形回指在漢語中使用了代詞，而⑦{12}日漢中都使用了反身代詞。

由此可見，日語中的零形回指比漢語的應用要廣泛得多，并且日語中的零形回指在漢語中多用代詞回指。而在語言的實際使用過程中，不同的語言要受各自不同的語意和話語結構的限制，同時還有交際意圖、語境及認知心理現狀等多種因素的影響和控制。因此，人們在跨語言交際時，應根據不同的語言特點做出適當的調整以符合目標語的語言習慣。

5. 結語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認識到正是由于日語中敬語與表授受關系的詞的使用，使句子中的關系更加明確，更容易使用零形回指，顯然漢語中不具備這種優越條件，所以在此情況下日語中用零形回指的地方，漢語中卻用代詞代替。另外在話語內容的連貫性的前提下，日語中的零形回指可跨句、跨段回指，而漢語中的回指多用于小句間，很少有跨句、跨段回指的。并且在跨語言交際中發話者有責任提供讓受話者充分理解的語境，以使其能把握會話的意義，實現說話者所期望的所指。本文只是對日漢零形回指作了初步的探析，但有些問題還有待于進一步研究，希望能做到拋磚引玉。

參考文獻：

［1］陳平.漢語零形回指的話語分析［J］.北京：中國語文，1987（5）：40-49.

［2］賈玉新.跨文化交際學［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3.

［3］蔣平.零形回指現象考察［J］.漢語學習，2004（3）：23-28.

［4］劉麗華.試析日語中的零形回指現象［J］.日語學習與研究，2001（4）：10-15.

［5］劉麗華.日語語義與話語結構對零形回指的制約作用［J］.日語學習與研究，2003（4）：17-20.

［6］劉麗華.用關聯理論解析零形回指［J］.日語學習與研究，2005（3）：1-5.

［7］久野暲.新日本文法研究［M］.大修館書店，1988.

課題來源：常熟理工學院外語系科研基金項目

注：“本文中所涉及到的圖表、注解、公式等內容請以PDF格式閱讀原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