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上市公司作為典型的資合企業法人,適用我國《破產法》中的企業法人破產界限,有無限制或者特殊規則,應將“資不抵債”作為其特別規定,并以“停止支付”作為上市公司破產界限的推定原因。從制度經濟學的角度看,這種規則的建立,也是一種應然結果,一種理性的選擇。
[關鍵詞] 上市公司 破產界限 經濟分析 法律經濟學
自《中華人民共和國破產法(試行)》(簡稱《破產法(試行)》實施以來,已經出現數以萬計的企業破產案例。但是,卻未出現1家上市公司,即使被特別處理的ST或者*ST上市公司,虧損巨大,已經嚴重資不抵債,也只是“只退不破”。這種現象,使證券市場“價格發現功能”弱化,“劣幣效應”充斥其中。
2006年8月27日,《中華人民共和國破產法》(簡稱《破產法》)頒行。《破產法》第2條規定,企業法人不能清償到期債務,并且資產不足以清償全部債務或者明顯缺乏清償能力的,依照本法規定清理債務。顯而易見,我國《破產法》擴大了破產主體的適用范圍,上市公司當然被納入其中,使上市公司通過破產方式從證券市場退出,改變了過去“摘牌”、“資產重組”、“資產置換”等退市方式,確立了上市公司的“資格消亡式”市場退出機制。
一、破產界限界說
破產(Bankruptcy),既是一個法學術語,又是一個經濟學術語。從法律角度講,破產是指法院根據當事人的申請或依職權,對不能清償到期債務的債務人強制清償債務,所進行的一種特別程序。這種程序的適用,在于強制性地讓債務人使用其剩余財產清償債權人的債權,債務人使用剩余的部分財產清償債權人的債權后,債務人已經沒有剩余財產。這時,發生的法律后果是兩個方面:一是債權人沒有得到清償的債權,依法全部消滅;二是債務人的主體資格,作為適用破產程序的代價,也依法消滅,并以注銷登記為標志。
從經濟學角度看,破產是指債務人不能清償到期債務時,所處的客觀的財務狀態(the fact of being financially unable to pay one’s debts and meet one’s obligations) ,這種狀態的存在和持續,構成債權人的關系風險。一般來說,經濟交往和交易本身,構成一種關系利益。世界各國關于破產原因的立法,大致可歸結為列舉主義和抽象主義(亦稱概括主義)兩種體例。前者是對債務人應受破產宣告的事實一一列舉,并稱之為“破產行為(Acts of Bankruptcy)”,只要債務人有這些行為之一者,即可據以提出破產申請,開始破產程序。后者是將債務人應受破產宣告的事實,抽象為一個或幾個法學范疇,并稱之為“破產原因”,對它們的具體表現不作一一列舉,一般將破產原因概括為:“不能清償(can not pay)”、“停止支付(cease to pay)”和“債務超過(insolvent)”三種情況。 英美法系立法慣常采用列舉主義,大陸法系歷來采用抽象主義。我國《破產法》對破產界限的立法,也采取概括主義,作者認為,這種立法模式,具有相當的可行性。
二、破產界限的法律分析
破產界限是當事人得以提出債務人破產申請,法院據以啟動破產程序的必須具備的法律事實,是法院決定債務人是否進入破產程序的主要事由。因此,破產界限作為債務人破產或和解的實質要件之一,具有重要的法律意義。概括主義立法模式將破產界限概括為三種情形,分別賦予了嚴格的法律涵義,現做如下分述:
1.不能清償(can not pay)
不能清償,是指因債務人缺乏清償能力,對已屆清償期而受請求的債務,全部或大部分不能清償的客觀事實狀態或者經濟狀態。
2.停止支付(cease to pay)
停止支付,是指債務人表示不能清償到期債務的行為。其構成要件,從法律角度看,包括:(1)須債務人對到期債務表示停止支付;(2)須是債務人有表示不予支付的主觀行為(包括明示和默示行為);(3)須是債務人對債務持續性的停止支付。
3.債務超過(insolvent)
債務超過,又稱“資不抵債”,在會計上表現為資產總額小于負債總額,即所有者權益的代數和已為負值。此時,企業作為債務人,不但虧損了其全部資本金,還虧損掉了負債所形成的部分資產(如融資租賃所形成的資產等),剩余資產已經不足以清償全部債務。在德國法中,把“債務超過”強制地適用于營利性資合公司,作為這類公司破產的原因之一。
三、上市公司破產界限經濟學分析
破產界限是債務人實質上已經具備的法律事由,即債務人的償債能力狀況。而上市公司破產不同于一般企業的破產,涉及社會各方利益,且破產界限直接影響著破產率的高低,進而影響整個社會經濟秩序和民事流轉的安全。
1.上市公司的破產界限特殊性
在市場經濟中,上市公司作為一種非常重要的資本市場融資主體,其籌資行為、信息披露和相關活動,都具有顯著的獨特特征。主要是:一是其典型的資合性,即上市公司以資本信用為基礎,對外開展各種經濟活動。
二是股票的高流通性,這種流通性,導致股東權利隨股票的交付,而頻繁轉讓或者讓度。因此,上市公司的存續與股東的變化、股東人數的增減無關。
三是,股東責任的有限性,即股東憑借出資,獲得股權和承擔有限責任。作為對價,出資人放棄對其出資的直接控制權,而公司取得了獨立的財產權利,使得公司與債權人交易時,具備了相應的物質基礎。
由于股東人格與公司人格相互分離,從而使出資人的財產,可以免受債權人的無限追索 ,最終形成債權人與投資者之間的破產隔離(Bankruptcy Remoteness)。這種破產隔離,表面上看,破產似乎與投資者無關。但是,上市公司破產的結果之一是,上市公司主體資格的消滅。
四是,由于我國《公司法》對體現上市公司生產能力的無形資產,主要是專利技術、知識產權等的出資比例,大大增加。反映在注冊資本中,形成所有者權益,即法人資本。因此,在資產負債表中,也以貨幣形式體現了上市公司的生產能力。
2.資不抵債作為破產界限的合理性
(1)新制度經濟學邏輯分析
將“資不抵債”作為上市公司破產界限,具有新制度經濟學(New Institutional Economics)的“法律決定論”的邏輯應然性。 這種判斷的分析理由如下:
第一,上市公司作為典型的資合法人,其存在基礎是法人資產,并且,以其全部資產對債權人承擔獨立責任。當出現資不抵債時,上市公司已經喪失了償債能力,其存在的時間越長,對債權人而言,風險越大。
第二,如果上市公司債務總額,超過其資產總額,那么,傾其全部資產,也不能清償其全部到期債務,此時,只要這種狀況達到法定的標準,應該視其達到破產界限。
第三,上市公司的信用,是以其擁有的全部資產為基礎,但是,資產不存,則信用何在?而信用隨著資產的喪失而消失的后果,是嚴重損害了債權人的利益。
第四,上市公司有依法持續公告其財務會計報告以及法律狀況的義務 ,當公司資不抵債的信息一旦披露,其信用將急劇惡化,嚴重影響債權債務人的利益,此時,衡量企業償債能力大小的,只在于公司現有資產的多少,有時,最多包括公司可以獲得的各種收益在內。對此,學者認為,在公司法人資不抵債時,成員的財產責任已達到極限,法人繼續存續,則有濫用有限責任之嫌。
(2)破產界限實然經濟分析
任何一種制度安排,都是“鑲嵌”在制度結構中,它必然內在地聯結制度結構中的其他制度。學者認為,“最有效的制度安排是一種函數,尤其是制度結構中的其他制度安排的函數。”
第一,上市公司破產界限,是我國《破產法》的一個制度安排,它與《破產法》的“重整制度”匹配,突破了我國《破產法(試行)》的破產,就是“清算”、“死亡”傳統觀念,對已具有破產條件或有破產危險的上市公司進行挽救,幫助獲得再生,同時,也賦予了公司股東尤其是控股股東的一個選擇權,是進入清算還是重整程序。
第二,重整制度與我國《破產法》中“強化破產責任制”,以及我國《公司法》、《證券法》規定的董事、監事和高管人員應盡的注意、勤勉義務,與“強制信息披露制度”、“公司治理”、“累積投票權制度”有機結合,避免了“假破產,真逃債”等法律程序實施結果的外部不經濟性。
因此,對上市公司破產界限做出特殊規定,能使我國現行的《公司法》、《證券法》和《破產法》發揮最大法律功效,使各項制度核心功效有機結合,從不同角度激勵和約束企業債權債務清償的市場行為,有效避免法律沖突和法律真空中的利益流失,為上市公司這類資合法人破產中的債權人利益,提供更為切實的法律保障。
3.上市公司資不抵債經濟評價指標
由于上市公司的會計信息是通過持續披露義務而公開的,所以,通過以下經濟指標,更能直觀地對其“資不抵債”狀況進行評價,能綜合反映其償債能力,使之確定是否達到破產界限。
(1)流動比率指標
流動比率 = 流動資產 / 流動負債
流動比率不僅表示短期債權人債權的安全程度,同時,也反映公司營運資本的能力,根據西方的經驗,該比率在2∶1左右比較合適;
(2)速動比率指標
速動比率 = (流動資產-存貨) / 負債
這一比率,是假定存貨毫無價值,或難以脫手兌換成現金的情況下,企業可動用的流動資產抵付流動負債的能力。所以,在檢驗企業清償債務能力上,這一比率更為有用。
一般認為,速動比率維持在1∶1比較合適。
(3)到期債務本息償付比率
到期債務本息償付比率 = 經營活動現金凈流量 / 本期到期債務本金 + 現金利息支出
該比率主要是衡量本年度內,到期的債務本金及相關的現金利息支出,可由經營活動所產生的現金來償付的程度,一般要求該比率大于1。
以上指標,都是用于衡量企業的短期償債能力的,即償付將在一年內或超過一年的一個營業周期內,需要償付的流動負債的能力。
通過上述指標的分析,為上市公司是否達到破產界限,提供了數量方面的證據,使之具有定量分析的準確性和科學性。
四、結語
我國《破產法》是在1986年出臺的《破產法(試行)》了二十年之久之后,作為一部新法律誕生的。這部法律的社會意義和實踐意義,對于上市公司而言,就是其破產界限的明確。本文對于我國《破產法》的討論,是在其運行和實際操作都需要具體司法解釋,同時,需要相關配套立法背景下進行的。
筆者認為,加強證券中介機構、證券監管機構責任立法,完善上市公司關聯交易法律規制,以及資本證券化(Asset Securitization)的監管,以及如何避免上市公司破產時,出現“空殼公司(Shell Company)”這樣的尷尬,需要明確的上市公司破產界限界定,以及上市公司重整制度,加上相關配套制度的結構化配置。由此,我國《破產法》才會對我國市場經濟體制,以及資本市場的發展和完善,產生積極而深遠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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