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故事的現(xiàn)代闡釋

[摘要]電影《畫皮》成為名副其實的票房走片，這與制作方刷新了目前電影票房的“吸金格局”等因素密不可分，但更要歸功于影片對聊齋故事的現(xiàn)代闡釋一設置觀眾能夠認同接受的情感體系，達到與觀眾的情感共鳴。影片舍棄了非此即彼的二元對立，從內在的力量出發(fā)，把人性的復雜、悲與喜糅合在一起。在人性掙扎的具體表現(xiàn)之外，又以悲喜的糅合給觀眾帶來雙重的審美感受和情感沖擊，使觀眾既得到情感的凈化，又獲得心靈的滿足。

[關鍵詞]《畫皮》 現(xiàn)代闡釋 情感共鳴

電影《畫皮》19天票房過兩億，創(chuàng)國慶檔票房歷史最高記錄。成為名副其實的票房大片。這與制作方大膽啟用三位內地一線明星做主角，刷新了目前電影票房的“吸金格局”等因素密不可分，但更要歸功于影片對聊齋故事的現(xiàn)代闡釋——設置觀眾能夠認同接受的情感體系，達到與觀眾的情感共鳴。

一、從道德評判到人性掙扎

原著對畫皮的故事注重的是道德評判：貪色者有著一顆令人唾棄的骯臟的心。與此相呼應，原著中的人物代表的是一個道德符號。而電影畫皮卻把人物關系進一步拓展，把他們放置在人性困境中聽任掙扎，從而把一個經典的道德故事成功演繹為現(xiàn)代的人性煉獄。

原著中，王生是一個書生，他見色起意。因色而亡，貪色是他的唯一內容。他是作為道德批判的箭靶而出現(xiàn)的。影片中王生的形象完全翻轉。他成為一個馳騁沙場的將軍，戰(zhàn)功赫赫但絕不是一介武夫，他儒雅溫柔，不僅懂愛而且深知愛的責任。王生與狐妖小唯一見鐘情，激戰(zhàn)中眼神不由自主地停留，一句平淡的“我?guī)阕摺憋柡灰撞煊X的愛戀。他同時愛著妻子和小唯，但強烈的責任感使他甚至對自己都不愿承認，只有每夜的夢境明確無誤地昭示著他的情感困擾。這種愛的責任，甚至在妻子佩蓉被誣為妖的時候仍然不離不棄，一句“不管你做了什么，我們都一起承擔”，擲地有聲，表現(xiàn)出對愛義無反顧的堅守。

與王生相比，王生之妻——陳氏——佩蓉的變化較小。陳氏的出場是懷疑丈夫帶回的女子是大戶人家的小妾，勸丈夫送她走：接下來就是為救丈夫忍受恥辱，終于使丈夫起死回生。佩蓉與陳氏一脈相承，雖無啖痰吐心之舉，卻增飲毒救世之功，二者均深諳為妻之“義”，佩蓉更由懷疑小唯是妖衍生出一系列戲劇情境：如何面對丈夫的心有旁騖?如何面對丈夫的不信任?如何面對狐妖的交換條件?這樣，就把原著中陳氏的單純義舉演變成為復雜的內心紛爭，尤其在與妖單獨對陣的段落。佩蓉以弱勢之軀勇對強勢之敵，給觀眾帶來極大的情感震撼。而佩蓉飲毒變妖的場面設計，使她的心靈苦痛和視死如歸得到了鮮明的形象外化。當佩蓉白發(fā)血淚地奔出家門，并最終舉劍自刎。她的掙扎才以毀滅的形式得到徹底的解決。

由鬼到妖，由只知吃心到明曉真愛，小唯的形象設置是顛覆性的。從與王生一見鐘情開始，這個狐妖就一步步走進人性掙扎的旋渦，從愛的占有到愛的付出。從一起變老的承諾到最終用千年靈氣換來死者的起死回生，小唯不僅學會了愛，更學會了為愛犧牲。

這樣，影片就以現(xiàn)代人的視角重新審視了這一聊齋故事，把一個現(xiàn)代的社會話題融入其中，故事主角也由道德符號一變而為立體的現(xiàn)代人。雖然他們著古裝，但困擾他們的是現(xiàn)代情感——因對妻子的愛與責任而不納妾，這在三妻四妻的婚姻制度中，是個根本不必考慮的問題。影片對聊齋故事的現(xiàn)代闡釋注重人物內心的掙扎，并在一定程度上兼顧了道德認同：王生之愛不離不棄，佩蓉之義觸目驚心，小唯之情終得善果。人性掙扎使人物真實可感，道德回歸符合觀眾尤其是女性觀眾的道德人情觀，能夠引起觀眾的情感共鳴。

二、悲與喜的糅合

影片保留了原著死而復生的結局，并把這一結局擴大至所有人。這一符合國人大團圓傳統(tǒng)接受習慣的模式讓人釋然。但影片并不單純渲染團圓之喜，而是把悲與喜糅合在一起，從而給觀眾帶來一種復雜的觀影感受。

從故事的情節(jié)驅動力來看，原著中問題的最終解決主要依賴外部力量的干預：道士捉妖、乞人唾痰，因為道德評判本身即側重外來評價，所以外部力量的干預解決便順理成章。在影片中，情節(jié)的推動發(fā)展直至終局主要的驅動力來源于內部：愛的內力驅動。王生、佩蓉、小唯甚至龐勇、夏冰、蜥蜴精，無一例外。全是為愛而犧牲。

義膽貞妻佩蓉的死，不僅為愛，而且被提升至救世的高度。她勇?lián)膼好犊八酪跃确蚓仁溃笠缰鴱姶蟮谋瘎艋α俊Ｅc佩蓉的死相比，王生的死顯得有些單薄，但他以自己的死換取妻子的活，帶有懺悔與補救的意味，這對他此前的精神出軌。是一種以生命為代價的隆重修正。

小唯的死帶有更為復雜的情感意蘊。原著中厲鬼的死真正大快人心，而影片中，狐妖的死雖讓人如釋重負，卻又悵然若失。狐妖吃人心是一種本性，也是一種惡行，但她的死卻是為愛而犧牲，這樣的死，除惡的同時。本身即是善行。因此，千年道行的失去反而是修成正果，亦是死得其所，在具體場景的處理上。影片也以飛升而去的唯美畫面來詮釋。

影片舍棄了非此即彼的二元對立，從內在的力量出發(fā)，把人性的復雜、悲與喜糅合在一起。這樣，在人性掙扎的具體表現(xiàn)之外，又以悲喜的糅合給觀眾帶來雙重的審美感受和情感沖擊，使觀眾既得到情感的凈化，又獲得心靈的滿足。原著的道德評判從外部發(fā)力，注重社會的評判力度，使人猛醒。影片卻從內部著力，表現(xiàn)人生困境的掙扎及掙扎之后的暫時解脫——也許，新的人生困境將接踵而至。

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中國的觀眾越來越希望通過電影來疏導迷惘、欣悅與渴望，通過電影來理解、面對、解釋我們所遭遇的現(xiàn)實。影片《畫皮》無疑做到了這一點。它對聊齋故事進行了多層面的現(xiàn)代闡釋，雖然最終只是虛幻地解決了現(xiàn)實的矛盾，卻緩解了觀眾因現(xiàn)實矛盾無法解決形成的心理壓力，觀眾如釋重負，失衡的心理隨之恢復平衡，從而達到情感宣泄與審美滿足。于是影片的高票房便成為一種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