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款自用藏書票
作為一個藏書票愛好者,最起碼要擁有一款自用的藏書票。我的收藏開始于1983年,擁有第一款自用藏書票,則是在1989年了。
那是1988年10月,我和三個好友一齊到上海參加“中華文學史料研究籌備會”。從那時開始與陳子善教授交往,沒想到我們兩人除了同對文學史料情有所鐘之外,也同時喜歡藏書票。除了在南京西路新華書店與上海魯迅紀念館,淘到藏書票及相關書刊外,同時他也幫我推薦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離休的版畫家楊可揚。
我立即把握住機會,恭請楊老師幫我設計第一款自用的藏書票(圖一)。他以黑、綠兩版刻劃出我要的書架的感覺,再用手上彩涂上紅色,將架上部份的書脊凸顯出來,有如畫龍點睛般。右邊有一串黑框的綠葉,真有劉禹錫《陋室銘》里 “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的畫意,更多的是滿足了我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境界。右下角有一個英文字母“K”,即是他的名字楊可揚的縮寫,真是一款不可多得的佳作。
七年后,我在臺北出版《圖說藏書票:從杜勒到馬蒂斯》的時候,特別把楊老師送給我的木刻原版,延請臺北縣新莊市民安國小的美術老師王振泰,為我重刷250張,作為該書限定版之用,也算是為我完成第一階段藏書票研究作為紀念,在此更要說一聲:“楊老師,謝謝你。”
計算機輔助設計藏書票
從1993年3月,國際藏書票聯盟(FISAE)通過計算機輔助設計藏書票的制作方法(computer aided design, 簡稱CAD),和信息科技中的CAD同義,令人聯想到科技無遠弗屆的發展,也和藏書票結合在一起。在我國傳統篆刻藝術逐漸式微的今日,和篆刻中的藏書章有異曲同工之妙的藏書票,還能繼續與現代科技結合,日積月累地傳承下去。
臺北文學界公認的才子雷驤,他同時具有作家、畫家、紀錄片導演等多重身份,答應幫我設計藏書票時,其實那時我內心想的是,在他圖文并茂的隨筆式散文中所搭配的插畫,總是淡淡的、遠遠的,但卻并不清冷孤絕,而是一種有距離的溫度,同時還帶有一些慧黠的趣味。就像后印象畫派畫家波納爾(Pierre Bonnard)的線條、色彩,很少采取原色,幾乎都滲了白色,形成中間色,并廣用黑、灰、白三色,以淡雅的色彩表現繪畫的風格。

但是,沒想到那時國際上才承認計算機輔助設計藏書票,他就要求嘗試,請我提供藏書章與生活照。他巧妙構思,將我口沫橫飛,又擔心別人聽不懂,右手夸張輔助的解說動作作為藏書票的主體,大拇指與食指夾著藏書章,上仰的臉部代表淘書時的志在必得,真是一幅結合現代與傳統藝術的藏書票(圖二),同時證明雷驤頗了解愛書人的心思。雖然沒有波納爾式的插畫風格,但是他勇于創新的精神,更值得我們尊敬。
逆水行舟
我過去的一位同事,還沒來上班之前就已經在日本出版第一部繪本,接著又連續兩年得到臺北市“信誼幼兒文學獎”。她剛來的時候很文靜,打扮得好像日劇的辦公室女郎,其它的同事又因為她得獎的緣故,很少和她打交道。有一天我經過她的座位旁邊,看到她桌上的圖畫。剛開始以為是她的繪畫草稿,走近一看原來是她的工作日志。而且在上面還畫著每位同事在她剛來上班時看她的表情,連我也包括在內,真不愧是一個觀察入微、心思敏銳的畫家。
相處的日子久了,逐漸發現她是一個天生的藝術家,對于動物特別有愛心,遂覺得過去我們對她有點小心眼。后來因為藏書票的緣故,我請她幫忙,她都樂意。有一次更麻煩她為我設計藏書票,本來說好要用她的插畫去印制,沒想到她堅持要我出題目。我就說:我像書海茫茫的淘書客,時常被知識的海洋淹沒。
過了一個禮拜后,她默默的把畫稿遞給我。畫面上的我,趴在書本上,好像逆水行舟般,飄浮在茫茫的書海上,幼稚的表情似乎對知識充滿了好奇。只是一不小心跌下去,就會被海里的大魚吃掉。整張構圖不但畫出我內心的焦慮,同時又不失她一貫優雅的童趣,真是有意思。心想這么一款繪畫細膩,充滿了創意的藏書票,拿去印刷后,就要把原稿還她,實在十分不舍。只好找個理由告訴她,國外有只畫一張的圖畫藏書票,她雖然有點為難,最后也答應了。后來她嫁到高雄,我們就失去聯絡,但是這款藏書票(圖三)已經成為我生命里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