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古代紅河地區經濟相對落后,交通開發成為制約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紅河地區與越南相鄰,為了發揮這一空間優勢,歷代統治者積極開發邊境交通,加強與越南的對外貿易。尤其是元明清時期,是中越交通開發及貿易的重要時期,為近現代中越貿易迅速發展創造了條件。
[關鍵詞]紅河地區;中越貿易;紅河航運;馬幫運輸;驛傳制度
[中圖分類號]F7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09)01-0017-03
交通是人類活動的基本要素,是促進政治、經濟、文化等多邊交流的基礎。古代的交通開發與政府的對外政策密切相關。中越毗鄰,對外貿易的地理位置顯赫,雙方在古代一直保持著邊境貿易往來。中國歷代王朝為了維持中越之間的邊貿關系,積極進行交通開發,為中越貿易提供了重要的基礎保障。
一、元代以前的中越交通開發
紅河地區的交通開發歷史悠久。早在《后漢書·馬援傳》中就有記載:東漢建武十九年(43),鎮守交趾的伏波將軍馬援向朝廷上書說:“從糜泠(今越南河內西北永富省永安、福安一帶)出賁古(今蒙自縣)出益州(今昆明晉寧縣)……愚以行兵,此道最便。蓋承藉水利,用為神捷也……從糜泠水道出進桑(今云南河口縣)王國至益州賁古縣,轉輸便利,蓋兵車資運所由矣。自西隨(今屏邊一帶)至交趾,崇山接險,水路三千里。”①從糜泠到進桑是一條水道,也就是紅河水道,且在當時發揮了重要作用,是連通交趾的要道。
《晉書·陶璜傳》記載:“又寧州興古接據上流,去交趾郡千六百里,水陸并通,互相維衛。”②在東漢交通的基礎上,陸路、水陸相配合,有效地提高了紅河地區的交通運載能力。
唐樊綽的《蠻書》也有相關記載:“從安南(今越南河內)上水至峰州兩日,至登州兩日,至忠誠州(今越南越池)三日,至多利州兩日,至奇富州兩日,至甘棠州兩日,至下步三日,至黎武賁柵四日,至賈勇步(今河口縣)五日。已上二十五日程,并是水路……從賈涌步(今河口市)登陸至矣符館(今屏邊縣城)一日。從矣符館至曲烏館(今屏邊新現)一日,至思下館(今蒙自縣城)一日,至沙只館(今個舊倘甸)一日,至南場館(今建水縣)一日,至曲江館(今建水曲江)一日,至通海城(今通海縣城)一日。”③這是一條水陸并行線,從安南走水路二十五日到達賈涌步;改為陸路七日到通海城。這條線路成為后代驛站設置的重要參照,如曲江館、通海城,明清都在此設驛站,進一步開發了當地交通。
《新唐書》的記載更為詳盡:“安南經交趾太平,百余里至峰州。又經南田,百三十里至恩樓縣,乃水行四十里至忠誠州。又二百里至多利州,又三百里至朱貴州,又四百里至丹棠州(今越南甘塘),皆生獠也。”站點設置增加,是交通發展的表現。“又四百五十里至古涌步(今河口),水路距安南凡千五百五十里。”說明從今河口至安南都是水路。“又百八十里經浮動山、天井山,山上夾道皆天井,間不容硅者三十里。二日行,至湯泉州(今屏邊)。又五十里至祿索州(洗馬塘),又十五里至龍武州(新現),皆爨蠻安南境也。又八十三里至儻遲頓(今蒙自),又經八平城(雞街),八十里之洞澡水(倘甸),又經南亭(建水),百六十里至曲江,劍南地也。又經通海鎮,百六十里渡海河、利水至絳縣。又八十里至晉寧驛,戎州地也。又八十里至拓東城 ,又八十里至安寧故城,又四百八十里至云南城。”④其中古涌步至通海八站,有568里的路程均在紅河地區境內。與《蠻書》相比,從天數的估算改為具體的路程說明,本身就是交通發展的表現。其中的交通站點在前代基礎上得到延續。
二、元明時期中越交通及貿易的鞏固拓展
元代紅河地區通往越南北部的道路基本上是在原來基礎上加以鞏固并有一定拓展。漢代以滇池為中心,建立了朱提道、靈關道、永昌道、牂牁江道、麋泠道交通干線。南詔、大理時期云南交通進一步發展,以大理為中心,東至戎州,西至身毒(今印度),東南至交趾(今越南),北至成都,西北至西藏,南經緬甸、老撾、泰國通道于海。⑤元朝統一全國后,在推行中央政策的同時,調整了治滇政策。統治重心從滇西大理逐漸轉移到滇中的中慶(今昆明)地區。云南政治中心亦從大理遷到中慶,從而改變了對周邊國家和地區的經濟輻射和政治影響力,其中與越南的聯系尤為突出。中越交通沿襲了唐宋云南連通越南的路徑,它北起中慶路(今昆明市),途經晉寧、江川、通海、建水、蒙自,沿紅河入越南。
元代的站赤制度是中央王朝對紅河地區交通開發建設的重要表現之一。元代在歷代交通的基礎上,建立了較為完善的站赤,形成一個比較暢通的交通網絡。站赤不僅設于元朝直接統治的區域內,而且在其周邊屬國也有設置。《元史·地理志》記載:“自安南大羅城(今越南河內)至燕京,沿途約一百一十五驛,計七千七百余里。”越南境內設置有站赤,對中越之間的貿易往來無疑具有推動作用。站赤的設置,雖然是出于政治、軍事上的考慮,但對當地交通的開發以及對外貿易起了重要作用。
進入明代,統治階級出于政治、軍事方面的考慮,在重要的地方設置驛站,客觀上促進了交通開發。“明兵平滇,設云南布、都、按三司,在元的基礎上設府、州、縣。廣開衛所,調軍戶屯駐,設立機構,擇地安置,防守沖要,以資鎮懾地方,捍衛邊疆。”⑥其中,紅河地區是連接越南等中南半島國家的重要通道,故中央王朝尤為重視。“永樂十年(1412)二月,設云南臨安府之倘甸驛、蒙自縣之蒙自驛、梨花舊市驛,寧遠州之者隆驛。”⑦其中的倘甸驛在今蒙自縣倘甸。根據方國瑜先生的考證,梨花舊市驛,“以方位考之,梨花驛站應在今蠻耗,蓋自此可航行,為水陸碼頭”,⑧應該在梨花江,即紅河邊上的蠻耗,利用了紅河的水利之便。在臨安境內還設置了“新建驛,洪武十四年建;曲江驛,永樂元年建;寶秀驛,洪武十六年建;阿迷驛,景泰七年建;矣馬洞驛,天順三年重建”。⑨并且驛站與鋪哨相結合,配套有“石屏鋪、龍泉鋪、阿迷鋪、羅臺鋪、蒙自鋪、十里鋪”等等。明代在交通沿線廣設驛遞、鋪舍,保證了道路的安全暢通。與越南相連的地方開設官方驛道,有利于紅河地區的對越貿易。
明代對越貿易主要有兩種形式,一是朝貢貿易,一是民間貿易。據史料記載,從洪武元年到崇禎十年(168~1637),越南派遣使節達到79次,是中越友好往來與交流的重要時期。⑩中越之間的友好關系,奠定了中越貿易的基礎。期間,中慶經蒙自至大羅城(今越南河內)的道路成為中越貿易的重要通道,紅河地區蒙自等地的交通樞紐作用得到體現。中越之間的民間貿易主要實行貨物之間的互通有無。據《明史》記載:明初,重兵入云南,本省農產不足食用,從越南轉運糧食至滇東區域以供軍食。11中越商道,成為雙方聯系的重要紐帶,即使軍糧的供應也依靠此道。大量官吏、貢使、普通商賈和邊境小民也積極投入到中越貿易中。“安南國貢路,舊率自廣西,今因錢能交通,故欲自云南而使臣往來多挾私貨,入邊貿易,借此營利,其帶貨物又要邊民為之運送,殊為邊境之苦,故一度申禁”。12其中,臨安府治所在地建水在歷史上的地位非常重要。它自古就是云南通往越南的交通要道,是“安南通天竺道”中“通海城路”和“步頭路”的咽喉地段,是南方絲綢之路的東南通道,與滇西的博南古道同為當時的交通樞紐。
三、清代中越交通及貿易的進一步擴大
隨著紅河地區經濟的迅速發展,農業生產力水平提高,商業活動能力加強,人口大量增加等因素,促使交通條件進一步改善,中越貿易繼續發展。
清朝,紅河航運成為中越貿易的主要通道,促進了中越雙方的民間貿易。“海防至河內海船運一日,河內至老街舢板運十二日,老街至蠻耗舢板運七日,蠻耗至蒙自牲口運三日;蒙自至云南府牲口運九日,共計四十日。”13紅河航運和馬幫運輸相結合,交通很是便利。紅河地區主要的馬幫路線有:(1)滇桂線:由云南蒙自至廣西百色,沿右江至南寧,計程492公里,再由南寧至北海用船運。全程馬幫馱運共需52天。此為云南通桂、粵、香港陸水聯運的重要通道,也是大錫外運的主要通道。(2)昆明—蒙自—蠻耗線:這是一條省內運輸路線,由昆明9天到蒙自,蒙自2天到蠻耗,全程馬幫運輸11天路程。由蠻耗木船運輸7天到越南老街,老街到河內木船2天,河內到海防海船1天。14這條線路主要溝通了中越之間的貿易往來,在滇越鐵路通車以前,成為紅河地區對外貿易的重要交通線。
清代在國內設置驛站的基礎上,把驛站逐漸發展到邊境,進一步溝通了與越南等地的聯系。“乾隆二十四年(1745),設南西卡、漫止卡、山腰卡、河口卡、漫期卡、漫莪卡、漫來卡。”15進一步加強了邊境地區驛站的設置,有利于對外貿易的發展。
清政府對越貿易的重鎮主要集中在滇南臨安、開化等府所屬地區。而河口與越南接壤,是中越貿易的主要通道。滇越之間的貿易,商品種類繁多。據記載:“蒙自迤南二百里即交江之蠻耗,設有關口,又水路二百里至地名壩灑,立市賣錢。交人喜于得錢,蒙局因為利。”所以朝廷準許“一年二次委官赴蠻耗,納價領錢,隨到隨即發回”。16這是清代官方銅錢出口越南的重要記載。
清朝乾隆年間,清政府在開化府的馬白(今馬關)設稅所,同時在河口設汛,特準邊民商販往來。中越之間的貿易往來主要以農副土特產品為主。據道光《開化府志》記載,當時銷往越南的貨物主要有井鹽、鐵制農具、絲織類、瓷器、中藥材、牛皮、麻布、銅器、紙張、藍靛、神香、調料等生活用品。越南輸入云南的商品就比較少了,主要是糧食等,且多為零星記載。
清光緒九年(1883),迤薩人王科甲等到越南萊州地區經商,打通了紅河地區與越南民間通商的通道。17期間,河口與越南通商貿易的貨物主要有鴉片、土布、藤器、藥材、茶葉、甘薯、檳榔、紅山梅、山萃。18這些出口商品大多為滇南土產,少部分來自內地各省份,經滇南轉運出口。其中,絲織品大多產自四川,部分產于云南本省,經川、滇商人長途販運入滇后出口越南、老撾,直至轉口到東南亞。越南商販溯紅河上保勝,經河口鎮再沿湯泉(今屏邊)至蒙自,達拓東城,船隊、馬幫絡繹不絕。出口商品有布匹、綢緞、紙張、鐵鍋、煙茶、藥材等,進口商品有大米、水果、檳榔、胡椒、砂仁、竹木及海產品。
總之,古代紅河地區的交通開發促進了中越貿易往來,加強了兩國經濟交往和文化交流。紅河地區在中越貿易中的重要地位,為近代紅河地區成為云南對外貿易的前沿奠定了基礎。
[注釋]
①酈道元:《水經注》,卷37《葉榆水》,《云南史料叢刊》,1998年版,第1卷,第311頁。
②《晉書》卷57,列傳第27《陶璜傳》,中華書局標點本。
③唐·樊綽:《蠻書》,卷1,《云南界內途程第一》。
④《新唐書》卷43下,志第33下,地理7下,中華書局標點本。
⑤方國瑜、林超民:《〈馬可波羅行記〉云南史地叢考》,載《云南史料叢刊》,1998年,第3卷,第192頁。
⑥方國瑜:《云南郡縣兩千年》,云南廣播電視大學1984年版,第26頁。
⑦《明太宗實錄》,卷81,中華書局標點本。
⑧方國瑜:《中國西南歷史地理考釋》,下冊,第1183頁。
⑨正德《云南志》, 卷4,志4。
⑩ 周一良主編:《中外文化交流史》,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683頁。
11清·張廷玉等撰:《明史》第12冊,列傳第14,卷126,《沐英傳》,第48頁。
12《明憲宗實錄》,卷141,中華書局標點本。
13《新纂云南通志》卷144,商業考2,進出口貿易。
14《云南省志·對外經濟貿易志》,卷16,1998年版,第70頁。
15《開化府志》,卷8,兵防。
16云南省歷史研究所:《云南冶金史論文集》,1965年印,第56頁。
17王建生:《紅河人開辟東南亞商路》,《紅河州文史資料選輯》,第10輯,第81頁。
18云南省政協文史委員會:《云南文史集粹》,第5卷,云南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72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