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晚明社會,商業和手工業日漸發達,出現了大批的商人、小販、作坊主和工匠。特別是商人,作為當時商品經濟中最活躍的分子和市民的主要代表,也成為了文人筆下的主角。在馮夢龍的“三言”和凌蒙初的“二拍”中塑造一大批形象各異的商人。這些商人基本上都是被歌頌的對象,反映了當時商人社會地位的提高。相比之下,“三言”中活躍的商人,多數已不是貪得無厭之徒和為富不仁之輩,而往往是一些善良、正直、純樸,而又能吃苦、講義氣、有道德的正面形象,往往通過辛勤勞作而發家致富;“二拍”中的商人卻往往帶有暴發式的致富特點,一些作品更注重描寫商人的逐“利”而不是求“義”,更直接地接觸到了商業活動的本質。同時,“二拍”更注重描述商人的奇遇,突出商人致富的偶然性,更具傳奇色彩。突出了商業活動中的偶然因素。而且“二拍”把商業作為正當的引以為榮的職業來描寫,這比馮夢龍筆下的商人更具真實性,思想是有突破的。凌蒙初對商人活動的描寫,反對了傳統的重農抑商思想,具有進步意義。同時,更鮮明形象地反映了晚明社會從商、重商、追求財富的時代特征。
[關鍵詞]純樸式與暴發式的商人形象 重商觀念的差異 時代色彩的鮮明性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9)01-0086-02
在晚明社會中,隨著商業和手工業的發展,都市的繁榮,城市市民的急劇增長和重商思想的抬頭,有更多的商人、小販、作坊主、工匠等成為小說中的主角。特別是商人,作為當時商品經濟中最活躍的分子和市民的主要代表,也成為“三言”、“二拍”中描寫得主要群體。馮夢龍與凌蒙初對商人的感情與以往傳統的觀念不同。他們筆下的商人大都是積極、正面的形象,也是被歌頌和贊揚的對象。但是,兩部作品中的商人形象卻存在著很大的差別。首先,“三言”與“二拍”在描寫商人發跡變泰的過程方面就不盡相同。“三言”中活躍的商人,多數已不是貪得無厭之徒和為富不仁之輩,而往往是一些善良、正直、純樸,而又能吃苦、講義氣、有道德的正面形象,并且大部分商人都是通過自己的辛勤勞作而發家致富。如《呂大郎還金完骨肉》中的市商呂玉、《施潤澤灘闕遇友》中的小商人施復等,都拾金不昧,心地善良。《劉小官雌雄兄弟》中的小店主劉德“平昔好善”,贏得了“合鎮的人”的“欣羨”。《賣油郎獨占花魁》中的賣油郎秦重“做生意甚是忠厚”,因而顧客“單單作成他”的買賣。《徐老仆義憤成家》中的阿寄長途販運,歷盡艱辛,終于發財。正如作品中有詩贊道:“富貴本無根,盡從勤里得。”有時候,作品也表現了他們憑經商的智慧,掌握行情,靈活應變而獲得厚利(《徐老仆義憤成家》);有時候也透露出商業競爭的火藥味和雇工剝削的血腥氣,但這一切都被作者“好人致富”的思想沖淡了。新興商人所獲之“利”都被蒙上了傳統道德之“義”而顯得那么溫情脈脈和天經地義。
比較起來,“二拍”中的一些作品更注重描寫商人的逐“利”而不是求“義”,更直接地接觸到了商業活動的本質。并且其筆下的商人致富帶有暴發式的傳奇色彩。如其第一篇《轉運漢遇巧洞庭紅》描寫了一個先是百事不順,而后偶然出海經商,時來運轉、最終暴發致富的幸運商人。反映了商海中瞬息萬變,虧贏無常難以預料,而經商的人無不盼望牟利,盼望一帆風順財源廣進,更盼望福星高照暴發致富。凌蒙初則贊揚了商人們靠“轉運”致富,靠冒險發財,反映了晚明海運開禁后,市民百姓對于海外貿易的興趣,對商人們投機冒險、逐利生財的肯定。再如《疊居奇程客得助》中的程宰經海神指點經商之道后,以囤積居奇而暴富;《烏將軍一飯必酬》中的楊氏,一而再再而三地鼓勵侄子“大膽天下去得”,為追求巨額利潤而不怕挫折,不斷冒險;這些人和事都得到了作者的贊美。這種不是從道義的角度而是直接從經商獲利的角度去描寫商人,去贊美他們的囤積居奇、投機冒險、積極進取的商業活動,確實更貼近經商活動的本質特點,更準確地反映了晚明商人勢力迅速崛起的時代特征。
其次,在反映商人的經濟活動和追求財富的人生觀念方面,“二拍”與“三言”比較起來,也更為集中和具體。如《烏將軍一飯必酬》的“頭回”,寫王生與嬸母楊氏相依為命,王生經商屢遭風險,楊氏一再出資相助,鼓勵他不可泄氣。這個以經商為“正經”、頗為貪財的楊氏,與過去文學作品中所描繪的商家婦女形象有根本的不同,作者稱贊她是“大賢之人”,很明顯是市民觀念上的評價。另外,《轉運漢遇巧洞庭紅》、《疊居奇程客得助》,均以歡快的文筆描述商人的奇遇,突出了商業活動中的偶然因素和把握機會的重要,撇開其神奇的成分,實際是贊賞敢于冒險求財富的人生選擇。是對那些敢于大膽積極追求財富的商人的極力贊揚。
由此可見,在晚明社會中,商人的社會地位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在傳統的觀念中,“士、農、工、商”,商居其末。而在“三言”中,經商買賣已被視為正當的職業,商人的地位有了明顯的提高。《蔣興哥重會珍珠衫》就寫到社會上流傳著這樣的“常言”:“一品官,二品客。”客商憑著金錢的力量,已在百姓的心目中建立起僅次于官員的地位。《楊八老越國奇遇》中的楊八老,“年近三旬,讀書不就”,決定改行經商,其妻也不以讀書科考為惟一出路,勸夫“不必遲疑”。后雖經千難萬險,終也“安享榮華,壽登耆耋”。“二拍”中的重商思想則表現得更加明顯,如《贈芝麻識破原形》中的馬少卿,出身“仕宦之家”,當有人認為“經商之人,不習儒業,只恐有玷門風”時,他理直氣壯地說:“經商亦是善業,不是賤流!”特別是在《疊居奇程客得助》中寫到“徽州風俗,以商賈為第一等生業,科第反在次著”,人生的價值就以得利的多少來衡量。值得注意的是,這篇小說所寫的主人公程宰與海神女結良緣、發大財的故事也意味深長。歷來在文學作品中只有文人雅士或在民間故事中勤勞誠實的農民能得到的仙女,如今卻移情于一個“經商俗人”了。這充分地說明了生氣勃勃的商人正在取代讀書仕子而成為時代的寵兒。他們在擁有大宗財富的同時,也能得到非凡的“艷遇”。他們趾高氣揚,開始俯視社會上的各色人等,瞧不起窮酸的“衣冠宦族”和文人學土,紛紛表示不愿意與他們聯姻結好。在金錢面前,門第與仕途已黯然失色。小說所描寫的這種社會心理的微妙變化,表現了晚明時代的鮮明特點,反映了一種新的價值取向。
章培恒《試論凌蒙初的“兩拍“》認為,“兩拍”所具有的晚明時代色彩較“三言”強烈。首先,“兩拍”的某些思想,較“三言”又進了一步。其次,是對于晚明政治的直接批判。就研究晚明文學來說,“兩拍”比“三言”更具有代表性。其中,表現“二拍”比“三言”的進步性的一面,可以說是他的重商思想,因為作者筆下的商人不單是以正面形象高調亮相,更重要的是作者在思想觀念上把商人這一階層提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來寫,以高度贊揚和欽羨的筆觸來歌頌商人。這對于商業繁榮的晚明社會是一個更加貼切的描繪。把商人逐利,勇于冒險,大膽致富的社會風氣生動地展現出來。陳星鶴、鄭軍健的《關于二拍的再評價》,該文稱“二拍”把商業作為正當的引以為榮的職業來描寫,這比馮夢龍筆下的商人更具真實性,思想是有突破的。“二拍”中商人的活動對社會技能攻擊主要起推動作用。凌蒙初對商人活動的描寫,反對了傳統的重農抑商思想,具有進步意義。
當市民階層逐漸興起,商人成為社會的主要群體,社會結構發生了重大變革。導致人們的思想、審美及生活方式都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不僅僅是對“官本位”思想的拋棄,而且我們還能看到中國濃厚的宗法思想觀念在金錢的侵蝕下逐漸淡薄了,罩在宗法家庭上的溫情脈脈的面紗出現了裂縫。恰恰在這個方面,“二拍”比“三言”反映得比較充分。
[參考文獻]
[1]章培恒:《試論凌蒙初的“兩拍”》,《文藝叢論》第17輯,上海文藝出版社1983年4月版。
[2]陳星鶴、鄭軍健:《關于二拍的再評價》,《南寧師范學院學報》1983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