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滿之下的虛妄和缺失

[摘要] 《畫皮》是一部探尋愛情之作，給我們帶來多重的愛情體驗，揭示了愛情的至境是為了所愛的人甘愿犧牲，主要人物在愛情的角逐中各歸其位，上演了一個完滿的愛情神話，然而剝去了完滿的“畫皮”，真正觸動觀眾靈魂的卻是完滿之下的虛妄和缺失。

[關鍵詞] 愛情 虛妄 缺失

新版《畫皮》集中當前中國眾多明星，在驚悚與恐怖的籠罩之下，打著東方新魔幻的旗子，演繹了一場陰謀與愛情的戰爭，它給我們帶來視覺盛宴的同時，也帶來了對于愛情的多層體驗。影片中的男女不但從各自的角度闡釋了愛情的含義，使得愛情呈現出立體感，而且整體上呈現出一種逐步升華的趨勢，影片在最后達到劇情的高潮之時也是愛情的境界最高之時——愛不是獲取，而是奉獻，是為了愛而獻出生命。然而，影片在為我們講述愛情完滿神話的同時，卻又彰顯了愛情的虛妄和缺失，且體現了男性的閹割焦慮。

一、何為真愛?真愛何為?

我們不妨先來領略一下《畫皮》帶給我們的多層愛情體驗。

在影片中，伴隨著各具性情的人物出現的，是他們的不同愛情觀。這些愛情觀糾纏在一起，不時地發出碰撞，那些靈異火花不但表現了愛情的多義，而且彰顯了人性的復雜。

見了愛了，便要得到，這是小唯的邏輯，而為此可以不擇手段，她從大漠追隨王生到江都，無非是要成為他的女人，而王生雖然就在眼前，卻似于可望而不可及。為了得到王生的愛，她趕走了那個一直對自己情有獨鐘的飛天蜥蜴，她以自己的絕色美貌和楚楚動人逐漸俘獲王生之心，而王生耽于道德所囿，不敢越雷池一步，這使她更清楚的看到橫在她面前最大的障礙便是王生之妻佩蓉的存在，為了除掉佩蓉，她處心積慮，不但俘獲了王生周圍的其他人心，而且使得佩蓉失去了王生的信任。她處處的光明磊落，善解人意，倒是現出佩蓉的無理取鬧和別有用心，在所有的準備工作做好之后，她對佩蓉露出自己的猙獰面目，并且逼迫佩蓉喝下妖水，放棄了王夫人的位置。小唯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為獲取愛情。

在龐勇那里，愛是不折不扣的守望，龐勇是今至情至性的人，他外表放蕩不羈，內心非常細膩，當所愛的佩蓉選擇了王生之后，他就離開佩蓉，選擇了遠遠的守望，只是希望她能夠幸福。當佩蓉遇到困難需要幫助時，他又義無反顧的回來幫她，雖然他不信妖魔，可是懷著一種基于愛情的堅定信念，他始終相信佩蓉不是妖，這一點，他比王生好得多。

在夏冰，她對于愛情的執著和勇氣是她最終能夠收獲圓滿愛情的關鍵。雖然明明知道龐勇對佩蓉情有獨鐘，可是仍然不離不棄，幫助龐勇除妖斬魔，并最終結伴江湖，能夠跟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這樣的愛情，當然不算壞。

佩蓉是中國男人眼中最為合格的妻子，為了王生的生命和幸福，她不惜與小唯達成協定，自己承認是妖。她的妻子角色呈現出母性的圣潔和光輝，因而呈現出守護和自我犧牲的姿態，不啻為愛情的最高境界。

王生的愛情，比起其它人來要復雜的多。他同時愛兩個女人，但一個是耽于道德和親情，一個是源于欲望。王生的愛情觀，體現了許多中國男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愛情烏托邦，既有溫柔賢惠的妻，又有風流婉轉的妾，這兩類女人是男人內心的魚與熊掌，在王生，同樣二者不可兼得。

飛天蜥蜴愛上九霄美狐，一心一意以助她實現夢想的方式取悅她，即使小唯對他嚴厲斥責，但是仍然能夠為了所愛的人而獻出一切，影片的最后，他仍然偎依在九霄美狐的身邊，與她共同分享苦痛。他的生存的意義，完全附著在九霄美狐身上，雖然傻氣，但是卻令人感動。他的愛，愛的決絕。

二、愛情的虛妄和缺失

影片的結局可謂完滿，然而，我們擦去眼中的塵埃，卻發現在皆大歡喜的背后，呈現的卻是愛情的虛妄和缺失。

1、愛情的虛妄

姿色可人，風流婉轉的小唯對英俊瀟灑，身兼要職的王生一見鐘情，而王生也對小唯處處留情，真心呵護，美女配英雄，在那個可以一夫多妻的時代，兩人的結合，應該不是一件難事。雖然小唯是狐妖，但同時她又是美女，在以往的書生與美女的故事中，“一方面，那些花鬼狐妖幻化的女子們，是人類的異類，另一方面，這些漂亮的‘女性非同類’又常常‘自薦枕席’，這里出現了一格很有意趣的象征性模式：小說中的男主人公們，因為與這些女性非同類來往而處于某一種現實與魔幻的交界點。就現實觀點來看，美女既然是狐，便當是不可接近的異類：而就魔幻的視點視之，狐又是美女，且如此可愛，有實是可欲望的對象，這兩重世界的兩重視點，分別疊合與男性心理結構中有關女性的意識和無意識層面，在意識中，女子作為異己(狐)是排斥對象，在無意識中他們又是欲望載體，是親近對象。‘狐妖美女’即形象地概括了男性或男性文化對女性意識上的排斥和無意識上的欲望這樣一種矛盾狀態的最終解決，那就是在狐化女、女化狐的過程中，去盡異己的野性妖氛。結果，不再有野性和妖氛的狐女，即保留了異己特征，又成為欲望對象，而且，這是一種不必繩之以‘父法’(例如婚姻)的欲望對象，這樣便構成了敘事，構成了兩性關系上的意識形態的性完滿”。(《浮出歷史的地表》錦華，孟悅)而在《畫皮》中，小唯并沒有去盡異己的野性妖氛，她并沒有修煉到可以不再害人的程度，也沒有借尸還魂之類的重生，這就注定了她本身作為欲望對象的非現實性，即使王生對她有潛意識的性幻想和說不出口的愛意，人妖殊途注定了她愛情的失敗，因為她面臨著無法解決的矛盾：她吸引王生，最大的資本是美貌，而美貌是靠人心來滋養的，不吃人心，那美麗的皮囊就要壞掉。是繼續吃人心來保持美貌，還是不吃人心來獲得愛情，這使她進入兩難的選擇，也顯示了她的愛情實現的渺茫性。她最后的幡然悔悟和香消玉殞也證實了這一點。

而且，我們不妨回到起點：一只修煉千年的狐妖，何以一定要得到王生的愛?僅僅是因為他的武功高強，地位顯赫，英俊瀟灑么?除卻了這一點，我們也可以看到，與其說小唯愛上王生，不如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占有欲。九霄美狐有極大的法力，要吃人心，自然易如反掌，可是她卻首先以自己的美貌迷倒男人，然后捫心而食，在這個過程中她所要享受的是對男人的一種征服欲的滿足，這個過程比起結果，更讓她醉心不已，可是遇到王生之后，她為自己設定了一個在小易看來完全不可能的事——得到王生的愛，但這卻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因為王生心有所愛。于是她施展自己的女性魅力，蠱惑王生，在確定王生已然動情之后就把最大的矛頭指向自己唯一的障礙佩蓉，必欲除之而后快，她對男人露出嬌弱的一面，對女人卻露出猙獰的一面，她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了得到王生，而不是得到王生的愛，因為此時的她還不懂得什么是愛。那么她以愛的名義所做的一切就失去了支撐的根基而顯得虛妄和蒼白——只不過是一個女人處心積慮的滿足自己的征服欲和占有欲而已。

建立在理解的基礎上的愛，隋才能實現，在這一點上，小唯遠遠比不上佩蓉，她所俘虜的只是作為男人的王生，可是，除此之外他還是一個將領和丈夫，男人具有著多重身份，除了欲望之外，還有道義、責任、倫理的需求。在這場名為愛情的角逐之中，愛情其實只占了很小的比例。小唯以一種孩子氣的執拗去追求自己的愛情，完全從自己的角度出發來實施計劃，這種一廂情愿的愛情必然會走向失敗。

2、愛情的缺失

實際上，每個人的愛情都是不完滿的：對于佩蓉，她忠于王生，卻感念龐勇：對于龐勇，他可以與夏冰結伴江湖，卻始終在心里為佩蓉留一方守望之地；對于夏冰，她得到的永遠不是龐勇完全的愛；對于小唯，她懂得了真愛，卻也失去了真愛；而對于小易，雖然與小唯如影相隨，執著如斯，可是卻始終得不到小唯的心。在所有人那里，愛的缺失已經成為一種宿命，無論活著的還是死去的，都已無法擺脫。對王生，尤其如此。

王生是最為矛盾的個體，在影片中，這是唯一一個沒有目的的人，是斗爭棋盤上的一顆可憐的棋子，始終處于被動的地位。佩蓉為了維護自己的夫君，小唯為了得到自己所愛的男人，龐勇為了為了事實的真相，而夏冰更是世間的正義，他們各負使命，各有目標，生生死死，卻又圍繞著一個王生這個唯一的不知情者，他仿佛站在一張迷網的中央，既不能舍棄佩蓉，又對小唯用情已深，不想選擇而又不得不選擇，他的愛情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兩難境地。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王生的愛是分裂的愛，佩蓉和小唯雖然是兩個主體，但卻是王生理想中的愛人的兩面，很難說得清他更愛誰，但是失去誰對他來說都不是完整的。影片雖然把他塑造成為一個勇武的將軍，但是他卻缺乏龐勇那樣的陽剛之美而帶有陰柔虛弱的特點，這造成了他的心理的優柔寡斷和行為的延宕，也造成了他愛情的悲劇——不能舍棄，卻不得不放棄。影片的結尾眾多人物因為小唯的消失而重歸其位，而王生卻注定被他缺失的愛情而遺憾終生。

王生的愛情又因為其分裂性導致了復雜性。這種分裂導致了他主體性的消失，使他完全處于被動的地位，甚至死亡都是被動的——他不但要維護自己道德形象，而且還要證實自己愛情的價值。可是，還以臨死之前的一句“我愛你”對小唯的愛情做了最終的肯定，在他最終對愛情的抉擇中，還是沒有作出肯定的回答，他同時愛兩個女人，也最終獲得了兩個女人的愛，對于小唯來說，意義尤其重大，就是這一句“我愛你”，使得小唯在懂得愛情真諦之后以自己千年的功力換來了眾人的生命，也實現了自己祛除妖性的涅槃重生。

在影片中，小唯仿佛是橫空出世，打亂了既定的生活秩序，而最后又以她的消失恢復了生活秩序，她既是愛的虛妄的體現，又是愛的缺失的證據。通過她，人們可以更加清楚的認識自己，更加懂得愛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