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小說《黑駿馬》和電影《黑駿馬》都獲得了極大的成功,都極大地震撼了人們的心靈。但兩者的重心是不同的,小說更側重展現在文明沖撞中的草原人的善良、愚昧,而電影則是在人陸的自然發展中為我們重現了草原和草原人的人性魅力,但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小說的厚重感。
[關鍵詞]愚昧 容忍 善良
不論是小說還是影片,《黑駿馬》帶給我們的都是靈魂深處的震撼。張承志的小說《黑駿馬》獲得了1981~1982年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在1995年加拿大蒙特利爾國際電影節上,謝飛因《黑駿馬》獲“最佳導演獎”,這些都大致可說明兩部相關作品的巨大社會反響。
小說《黑駿馬》最初發表于1982年,在社會上迅速形成熱潮,直到現在還仍然在渴望真誠的人們心頭蕩起層層漣漪。我想,讓人感動、唏噓不已的不僅僅是白音寶力格和索米婭凄美的愛情悲劇,更觸動人們心弦的是:那一望無際的草原,那善良的老奶奶,那可愛的索米婭,對了,還有悲愴的古歌“黑駿馬”。
我想謝飛導演大概也基于同樣的考慮,他從《黑駿馬》發表后就很欣賞這部作品,很早就萌發了把它搬上銀幕的愿望。那么謝飛是如何理解《黑駿馬》的呢?他又希望通過影片來傳達什么呢?謝飛在被問道為什么要在時隔多年仍要拍攝已不是熱點的《黑駿馬》時。他如此解釋:張承志的小說是在尋找一種永恒,一種人類社會各個發展階段值得永久保留的東西;這部小說“剖析游牧民族文化中有價值的東西,描寫兩代婦女的生命意識,熱愛生命,寬容善良”。影片獲獎后,紐約的《每日新聞》有如下評論:“影片似乎是隨著角色的情感而變幻,從故事本身的透明、開闊的人物心靈深處的朦朧與晦澀,對單身母親理解的態度,在以道學為主的大陸電影中是罕見的。這也是《黑駿馬》和《湘女蕭蕭》的共同主題,謝飛是屬于當今正紅的明星導演(第五代)之前的那一代電影人,曾遭受過‘文化大革命’,并清楚的理解同情和寬容的價值。”
影片基本上和小說保持一致,立意和框架也沒有大的改動。但在表達主題的份量上,我覺得兩者之間仍有很大的差異。這種差異恰恰來自于總體一致中的一些改動。主要改動之一,小說中男主人公白音寶力格是獸醫,影片改為歌手;改動之二,小說中的黃毛希拉是丑陋的,一個不折不扣的惡棍,善良的索米婭遭到他的奸污并懷了孩子,影片中希拉是一個英俊、風流、嘴甜很會討女孩子歡心的人,索米婭和他更多的是一種自然的相互吸引。
不論是小說還是影片,最具戲劇沖突的地方就是白音寶力格學習歸來,發現自己心愛的索米婭懷了別人的孩子。小說和影片在這最具戲劇沖突的地方存在著差異。小說中,當白音寶力格知道惡棍希拉奸污了自己心愛的索米婭時,他覺得這種屈辱難以接受,希拉必須受到懲罰,因此他找到牛刀準備去和希拉拼命。但索米婭和奶奶都默默地忍受了這一切,甚至是一種心安理得的忍從,他們更關注孩子的生命而不是如何懷有孩子的是是非非。索米婭對于白音寶力格發狂的詢問,想到的不是怎樣去解釋、去傾訴委屈(而白音寶力格希望得到這種傾訴以確認他們的愛情依然堅貞如前),而是保護自己的孩子,索米婭咬了拼命搖晃著她身體的白音寶力格的雙手,并哭喊到:“孩子!我的孩子!你——松開!松開——”而奶奶對他的行為也大惑不解,認為不值得。正是從這些言語和態度中,白音寶力格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孤獨感、陌生感、絕望感。他覺得他似乎不屬于草原,不是奶奶的孩子,盡管奶奶養育了他,盡管索米婭和他曾青梅竹馬,親密無間。而這差距的根源來自于什么呢?白音寶力格曾跟老獸醫學習,學到的都是草原人世代所積累下來的經驗,我們稱之為草原的“古老的傳統”吧,這些都是草原本土的,是老奶奶、索米婭等等人的人生理念。但白音寶力格有機會接觸非草原的現代文明,他參加了牧技培訓班,發現專業的畜牧科學更有利于草原,在這種現代科學、文明的影響下,白音寶力格不僅找到了更實用、合理的畜牧技藝,更在其中形成一種與草原不同的思維方式和價值觀念。這種思維方式和價值觀念的差異在對待索米婭受辱的事情上完全彰顯出來。白音寶力格更在乎索米婭受辱的是非判斷,在他看來,黃毛希拉一定要得到懲罰,得到法律和正義的懲罰,而在法律觀念稀薄的草原,白音寶力格只能用報復行為表達自己的憤怒和無奈,至少這表達了一種對法律正義的尋求,一種對更加文明更加健康的社會的向往。姑且就用“文明”這個詞語吧,因為實在找不出來其他更合適的與傳統的草原習慣相對應的詞語,而這點正是白音寶力格叛離老奶奶和索米婭的原因。索米婭后來養的奶牛就是白音寶力格大學研究的荷蘭改種良就顯示了一定的寓意。
但在影片中,兩處改動恰恰把這最具;中突的地方給抹平了。影片中男主角選擇了由蒙族歌手騰格爾主演,在影片中的身份也是歌手,因為蒙古人喜歡唱歌,這樣就不會使人把白音寶力格當作異族青年了。女主角為蒙族演員娜仁花,其他的演員也都盡可能的用了蒙族的。白音寶力格的學習培訓也不止原作中的八個月,而是八個月后主人公繼續學了三年的拉琴。將近四年時間,白音寶力格和索米婭、老奶奶奶相互毫無音訊,這也為索米婭被風流嘴甜的希拉所吸引提供了可能。盡管影片處理的很圓融,然而個人感覺小說中的情節更貼近生活現實。姑且按照影片中的設計,在白音寶力格重新回來后,老奶奶和索米婭也馬上有了舉辦婚事的愿望。但我不知道如何解釋導演設計的索米婭和希拉的相互自然吸引,因為如此的話,自然白音寶力格的報復行為就完全沒有依據。總而言之,這樣的改編,影片就有太多的細節和破綻需要處理。但無論怎樣,這樣的改編,強化了老奶奶和索米婭的善良、堅韌和博大,并絲毫看不出這其中包含著的愚昧與麻木,而與此相對,白音寶力格倒顯得少不更事,年少沖動,后來的重新尋找索米婭倒像一次還債和懺悔的過程。在小說中,成年的白音寶力格重新尋找索米婭的過程仍然是一場草原的傳統習慣和文明世界相互碰撞、相互吸納的過程,索米婭更加成熟、堅韌、善良、然而少了愚昧和順從,白音寶力格也更感于草原的博大和寬容,他們共同的期望是下一代的孩子其其格或者是白音寶力格將來的孩子是草原傳統和文明的結合。
因此,相比較而言,影片遠沒有小說厚重。其實,影片中的草原那么完美、那么漂亮,男女主角都是地道的蒙族人,但是騰格爾長期居住北京、娜仁花長期居住英國。在蒙特利爾國際電影節頒獎儀式上記者對娜仁花提出如此的問題,娜仁花無語。我想對這種困境的思索恰恰正是小說《黑駿馬》聽要傳達給我們的,而影片中卻沒有完全地展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