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對電影《蝴蝶君》的同性戀誤解

[摘要] 電影《蝴蝶君》被認為是同性戀作品。經過對《蝴蝶君》的主人公——幻想申的伽里瑪，莫測的宋麗玲以及進行文化顛覆的黃哲倫的解析，可以得出《蝴蝶君》不是同性戀作品，伽里瑪和宋麗玲的戀情是一種對文化的顛覆，目的是讓西方重新認識東方，從而促進東西方文化的融合。

[關鍵詞] 幻想 莫測 文化顛覆

引言

電影《蝴蝶君》是由戲劇《蝴蝶君》改編而成，講述的是法國外交官伽里瑪看過歌劇《蝴蝶夫人》后，愛上了在舞臺上扮演蝴蝶夫人的中國演員宋麗玲，而宋麗玲卻是一名為獲取美國在越南行動計劃而與他接觸的間諜。雖然中間是分分合合，但兩人都“深愛”著對方。20年后，當年的法國外交官被指控泄漏情報而被捕，被捕后他才發現他所深愛的蝴蝶夫人竟然是個男扮女裝的間諜，在絕望中，伽里瑪自盡身亡。

《蝴蝶君》在美國國內外引起巨大反響，《蝴蝶君》的研究者也甚眾，而不少研究者把電影的兩個主人公伽里瑪和宋麗玲看作是同性戀者或是有同性戀傾向的人，很多觀眾也認為《蝴蝶君》是同性戀作品，出現了“同志電影《蝴蝶君》”的稱謂。那么，伽里瑪和宋麗玲之間的戀情是不是同性戀呢?本文對兩個主人公以及作者進行了解析，以說明他們之間的戀情不是同性戀而是所代表的不同文化的顛覆。

一、幻想中的伽里瑪

作為一個西方男人，伽里瑪的生活可謂是失敗的。在學校里同學們認為他是毫無魅力的男生，并且也不聰明，被同學選為“最不可能被邀請參加舞會的人”。成年后，伽里瑪娶了一位比他年長的西方女子，妻子的父親是駐澳洲的大使。他承認和妻子之間無激情，只是為了自己事業的發展才和她結婚。洞房之夜使他倍感屈辱，他是仰視著騎在他身上的妻子而完成第一次性生活的。婚后很長時間妻子沒有懷孕，于是妻子建議他去看醫生，這實際上暗示了他的不育，伽里瑪作為男人的尊嚴受到極大傷害，而他卻對朋友說他對妻子很滿意。后來伽里瑪又經歷了幾次失敗的性經歷，讓他對西方女性充滿了恐懼和害怕。

看了《蝴蝶夫人》后，劇中那位美麗漂亮、對男性溫柔體貼、為男人甘愿獻出一切的東方女性形象代表——蝴蝶夫人深深打動了伽里瑪的心，喚醒了他體內埋藏已久的雄性意識，他渴望自己也有這么一名蝴蝶夫人，從她那里感受到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和力量，以此彌補自身的缺陷。他把對蝴蝶夫人的幻想和期待轉移到了扮演蝴蝶夫人的宋麗玲身上，優雅美麗的宋麗玲激發了他雄性的無限占有欲和保護欲。“她就是蝴蝶夫人，盡管她的話語很少，但她優雅嬌弱。我相信這個女孩，我相信她所經受的苦難。我想將她攬入懷中，她是如此嬌嫩，我真想保護她，把她帶回家，呵護她。”伽里瑪狂熱地戀上了宋麗玲并展開了猛烈的追求，幾個回合后，終于成功俘獲了他心目中的蝴蝶夫人。他們之間的特殊戀情前前后后持續長達20年，而宋麗玲的真相并沒有敗露，這是因為伽里瑪將情人的勉為其難、躲躲閃閃，看作中國女人固有的羞澀，西方人對中國人種族與性別方面的定型化成見，使外交官一直蔽而未明。當真相大白后，伽里瑪選擇逃避現實，不愿正視或承受殘酷的真相，他讓宋麗玲滾開：“從我這兒滾!今夜，我最終學會從現實區別幻想，洞察其中的不同，但我仍選擇幻想……我要與我的蝴蝶幽會，我不想讓你的臭皮囊玷污我的臥室。”實際上，他是讓成為真相后的現實滾開，自己仍陷于奇思異想而不愿自拔。他也有太多的不明白，不明白為什么世界都變了，不明白為什么女人變成了男人，愛人變成了敵人，愛變成了謊言，他只能選擇死亡。最后的一幕讓人動容：“我是伽里瑪……我還有個名字叫：蝴蝶夫人……”他所迷戀和鐘情的完美的女人、為了愛人寧愿犧牲自己的女人，一直活在他的身體里面。

“我有一個幻想，東方的幻想。在她的眼睛深處，仍然有女人。愿意為愛一個男人而犧牲自己，即使幻想中那男人的愛是完全沒有價值的，光榮的死去，總勝于不光榮地過活。”可以看出，伽里瑪對宋麗玲的感情不是簡單的沖動或肉欲，他自始至終所愛的都是自己心中的幻想，是被他創造出來的那個完美東方女性的模型。正如黃哲倫在《蝴蝶君》后記中寫的那樣：“我的結論是：這位外交官愛上的并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種幻想出來的傳統形象……他也許認為自己找到了蝴蝶夫人”。所以，伽里瑪愛的不是宋麗玲，更不是作為男人的宋麗玲，他愛的是一個女人，是幻想中的東方女人。

二、莫測的宋麗玲

冷冷含糊的話語，淡淡曖昧的表情，若即若離的態度，讓人很難從言行舉止看穿“她”的內心，這就是宋麗玲。“她”比女人更了解男人，“她”懂得男人的心理，“她”清楚地知道在什么時候，什么情況下應該說怎樣的話，能最大限度地保護自己，又能最大限度地得到滿足，同時將伽里瑪圈在自己的控制范圍內。每當伽里瑪要求和宋麗玲發生性關系時，宋總是裝出恐懼的樣子說：“求求你……我很惶恐，我是一個正派的中國女孩，請不要這樣……”。楚楚可憐的模樣和話語讓伽里瑪越發感到自己的優越，于是他放棄了。宋的固執使得他更想擁有“她”，當宋面對最大的危險，即面對伽里瑪要求看“她”裸體的時候，“她”使出殺手锏：“我懷孕了”，平靜地化解身份將被拆穿的危機。危機化解之后，“她”附和伽里瑪“我會拯救你”的話，說“你已經做了，今晚，我可愛的主人，相信我吧，你已救了我的命”。這一句“你已救了我的命”明顯含雙重意義，因為“她”的男性身份是在最后才被拆穿的，此時的宋麗玲仍是個女人。宋麗玲很了解伽里瑪的內心世界，“他想要的只是她的屈服。一旦女人屈服了，男人就會變得非常慷慨”。宋洞察伽里瑪的思想，在這場游戲中宋才是真正的操控者，伽利馬只不過是一枚棋子。

宋麗玲為什么要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去和伽里瑪保持近2。年的戀情呢?當然是為了伽里瑪身上的情報。為了國家“她”放棄了很多自己的東西，普通人能擁有的幸福，離宋麗玲很遠。“她”就像一個戴著精致面具的人偶，抽離了內在的靈魂，動作符合規范，上演著一出不屬于他的戲劇。“她”清醒地看著自己被人誤解，卻不分辯，無論在國內還是國外，面對同志或敵人，“她”都是冷靜地、用理智的語調來陳述一切。“她”的身份被人發現，在法庭上受審的時候，也沒有慌亂，平靜地處理一切，因為這一切只不過是完成國家委派的任務而已。

作為一個間諜，宋麗玲是無情、莫測的，是“她”把伽里瑪逼上絕路，但作為一個有天性、有意識的人，有誰能說他對伽里瑪沒有絲毫的情意呢?當宋坦白承認一切后，伽利馬顯得非常痛苦和無助，他責問宋“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對我這么殘忍?”而宋充滿憐惜地說“過來，我的小可憐。”這絲，隋意在很大程度上也就是憐憫了。來內心可能曾希望伽里瑪喜歡的是自己，而不是宋麗玲，然而伽里瑪尋找的是他的蝴蝶夫人，最終宋得到的是惆悵，伽里瑪得到的是絕望。宋麗玲的心理是什么樣的狀態，“她”的經歷和所處的歷史背景對“她”的影響是什么?作者黃哲倫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黃皮白心ABC(AmericanBorn Chinese)，他能夠真正理解他所創造的宋麗玲嗎?

三、進行文化顛覆的黃哲倫

黃哲倫是要寫出一部“偉大的《蝴蝶夫人》以的悲劇來”。歌據《蝴蝶夫人》描寫的巧巧桑(蝴蝶夫人)是一位天真、純潔、活潑的日本姑娘，她為了愛情而背棄了宗教信仰，嫁給了美國海軍上尉平克頓。婚后不久，平克頓返回美國，三年杳無音信。巧巧桑深信他會回來。平克頓回國后另有新娶。當他偕美國夫人回日本時，悲劇終于發生了，巧巧桑交出了孩子，吻劍自盡。《蝴蝶夫人》中男女主人公之間的關系是東方主義視角觀察下的東西方關系的生動體現，蝴蝶夫人與她所代表的東方被平克頓及其西方世界所俘獲、被馴服、被描述、被改變。美國人非常欣賞東方女子為白人男子徇情而死的故事模式，在傳統的美國戲劇舞臺上，表現東西方愛情戲劇的一個突出現象是劇中的西方男人總是身處突出的中心地位，而東方女性總是身處邊緣。為了改變這種西方文化霸權造成的歷史現象，許多后殖民國家的或是西方社會中的少數族裔作家從自身的角度出發，力圖推翻西方表述東方的傳統，奪回自己對本民族歷史和文化的言說權，于是一部旨在解構《蝴蝶夫人》的《蝴蝶君腦運而生。

在《蝴蝶君》中，黃哲倫選擇了兩個人物，男性是西方人，女性是東方人，恰好影射了西方人心目中殖民者的女性化的幻覺，因此西方中心的想象同伽里瑪的幻想一起被顛覆。黃巧妙地將一個真實的事件與蝴蝶夫人并置并對蝴蝶夫人情節進行解構。黃以新穎的解讀手法對抗百年來西方幻想中的原型，以獨特的東方式闡釋超越和改變西方根深蒂固的東方主義思維定勢。他一反《蝴蝶夫人》等作品中所描述的西方男人拋棄東方女人的愛情悲劇，顛倒《蝴蝶夫人》一劇中所隱含的東西方的權力關系和性別關系，打破了美國戲劇中描寫東方人的框架。這部男女關系、東西方關系以及殉情方式都顛倒過來的《蝴蝶君》，不僅解構了西方人心目中東方女子作為蝴蝶夫人的刻板印象，而且也顛倒了原有的東西方權力關系，成為與西方中心主義相對立的他者的聲音，對原有的東西方關系中潛在運作的文化霸權與權力關系進行了一次驚人的倒置。

《蝴蝶君》的主題涉及男女關系問題、性問題、種族問題、帝國主義與殖民地問題等等，但最重要的是東西方的權利關系和性別關系。黃哲倫是想通過兩者之間的戀，隋來顛倒東西方關系，引起人們的思考，讓西方重新認識東方，從而達到兩種文化的交融。整個作品的主題并沒有體現同性戀的內容。

結語

同性戀是指一個人無論在性愛、心理、情感及社交上的興趣，主要對象均為同性別的人，這樣的興趣并未從外顯行為中表露出來。伽里瑪并不是對同性感興趣，他愛上的不是一個男人，當看到“蝴蝶”的真正面目時，他根本無法接受；他愛的一直就是“蝴蝶夫人”，神秘而柔弱的東方女子，一個符合他所有幻想和期待的中國女人。宋麗玲只是一個為完成任務而接近伽里瑪的間諜，如果“她”有一絲愛的話，那也只是憐憫、是一種無奈的愛。宋麗玲經歷了國內的政治運動，作為我們國內讀者，尤其是經歷了宋所經歷的那段歷史的人，會思考黃哲倫創作這個角色是否還有其他的含義呢，這部劇真正的悲情人物是誰呢?當真正融入到故事中，我們懷疑，我們每個人都會成為宋麗玲的。宋是個男人還是個女人，其實已不重要了。

作者黃哲倫巧妙地把宋麗玲和伽里瑪進行對比，利用這兩個角色顛覆東西方文化霸權，改變西方人的看法。正如在《蝴蝶君》后記中寫的那樣“宋麗玲終于還給伽里瑪一個真實的自我。伽里瑪發現他所愛的竟是一個男人創造出來的一個女人，西方傳教者癡迷的是一個自己創造出來的東方，殖民者全身心愛戀的(倒不如說是精心策劃的)只是一個謊言，一個‘完美的’帶有自戀情結的謊言”。《蝴蝶君》達到的正是這樣的藝術效果。直接的對抗造成的結果可能會是得不到主流話語群的重視，會再一次陷于沉默的狀態，而黃哲倫通過對《蝴蝶夫人》或是整個東方主義殖民話語的模仿，卻可以促使觀眾與讀者重新思考他們對種族、性別等問題的看法，這也是黃哲倫的創作意圖之所在。

我們可以得出結論，《蝴蝶君》不是同性戀作品，不能和《斷背山》相提并論。那為什么現在它卻被認為是同性戀作品呢?20年前，人們大概不會這樣認為，因為那時中國人大部分還不了解同性戀。而現在的社會和人們的心態和過去大不相同，人們是否已經接受了宋充當女性角色?這是真正的誤解還是對過去的重新認識?是對顛覆的認可，還是對顛覆的顛覆，這些問題我想是黃哲倫當初寫此劇所沒有想到的吧，也是值得進一步探討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