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板與多元：電視劇《奮斗》中８０后女性形象分析

[摘要] 社會性別理論是對傳媒建構性別形象進行分析的理論基石，2007年熱播的電視劇《奮斗》描寫了一群80后的年輕人為了愛情、事業奮斗的青春經歷，劇中對80后女性形象的建構既有刻板印象的存在，如美麗時尚的外型，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角色定位：又呈現了80后女性多元化的人生主題——愛情，獨立，生活，生存。劇中80后女性形象分析是社會建構性別的又一次例證。

[關鍵詞] 社會性別 社會建構 刻板印象 多元人生

社會性別理論常用來分析傳媒塑造的女性形象，其淵源來自于社會學中的社會建構論。西蒙娜·德·波伏娃在其女性主義名著《第二性》中曾指出：“女人不是天生就是女人的，而是變成女人的。”社會建構主義指個體在社會文化背景下，在與他人的互動中，主動建構自己的認識與知識。與其他建構主義理論一樣，社會建構注意也把學習看成是個體自己建構的過程，但它更關注這一建構過程中社會的一面。社會建構論的出現，打破了人的社會性別與心理性別之間的固定與必然的聯系，兩者并不總是一致的，有時是無關的，甚至有時是完全相反的。波伏娃的觀點鮮明地體現了社會性別的社會性大于生理性，對社會性別研究起到了奠基作用。

社會性別理論是女性主義的核心和堅實基石，女性主義將社會性別作為分析范疇，從社會建構性別的立場觀點出發，批判現行社會中的種種對女性的假定與偏見，從而促進改善或變革女性在社會中的作用與地位。

社會性別指基于自然性別的差異而被社會按照不同方式進行建構著(過)的性別。社會性別理論的核心觀點認為：每個人都有社會性別，社會性別源于社會建構，社會性別規范人的行為，決定了人的社會角色和行為特征。

進入大眾傳播時代，個體在紛繁復雜的信息社會中，除了通過家庭、學校的教育建構自身關于性別的知識，同時也通過傳媒反映的，性別形象來建構自身的性別，大眾傳播在當今社會是一種重要的建構力量。電視新聞、電視廣告、娛樂節目、影視劇中的性別形象，對大眾產生著不容忽視的影響。在我國，電視劇是一種十分強大的傳播體裁，一部收視率較高的電視劇中的角色形象，在受眾心中會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對受眾產生潛移默化的作用。電視劇中塑造的成功女，性形象，有時候會成為一個時代的標桿。比如《渴望》中的劉慧芳，《過把癮》中的杜梅。

80后，是中國的第一代獨生子女。對于80后有不少的的批判，比如自私，依賴，承壓能力差等。而80后女性也遭受到了不少的負面評價：“20世紀80年代出生的女孩子們，幾乎都是獨生女。獨生女們從小就被慣著寵著，天生的以自我為中心，……毫不遲疑。我行我酷，是她們的行事法則?！晕乙庾R過強，享樂主義，刁蠻任性，天真，現實……”《奮斗》作為第一部講述80后奮斗故事的熱播偶像劇，將80后生人這一群體第一次作為主角搬上了電視屏幕，其中的80后女性角色塑造得極為成功，引起了廣泛的討論與關注。在第三大門戶網站網易的女人頻道2007年度最受歡迎的十大影視劇女性角色評選當中，《奮斗》這一部電視劇的女主角入圍了3位：夏琳、楊曉蕓、米萊?！秺^斗》中的80后女性個性突出，各領風騷。有又窮又漂亮的夏琳，有死纏爛打的楊曉蕓，有愛情至上的富家女米萊，有只求生存的北漂女璐璐，還有豁達大度的女白領瑤瑤，精靈理智的嬌嬌女小靈仙……展現了一幅多元的80后女性人生圖景。但同時，《奮斗》也不能免俗，在刻畫女性形象時，再現女性形象時存在著刻板印象。

媒介中女性形象的刻板印象是女性的媒介形象研究的一個重點。刻板印象，對應的英文是stereotype，是女性主義媒介批判中的一個核心詞語，女性主義在運用社會性別理論研究媒介時創造性地使用了這一概念，以媒介的再現中是否存在著社會性別的刻板印象及其程度來分析和評估媒介是否具有社會性別意識。美國社會心理學家希爾頓給出的定義是，“刻板印象是指社會上對某一個群體的特征所作的歸納、概括的綜合。它并不一定有事實根據，也不考慮個體差異，僅僅是存在于人們頭腦中的一些固定看法，但對人們的認知和行為卻能產生重大的影響?！敝袊鴮W者上衛給出的定義是：“刻板印象是人們對某個社會群體形成的過分簡單化的、滯后于現實變化的以及概括性的看法?！毙詣e刻板印象是刻板印象的重要表現形式之一。而媒介的刻板印象是指媒介對這種刻板印象的再現、復制甚至強化與夸大。80后的女性刻板印象在《奮斗》中主要呈現在性別上。

刻板印象之一：美麗時尚的外型

在消費主義觀念盛行的今天，女性身體已經變成了一種被看被消費的商品?！芭缘耐庠谛蜗笕〈鷥仍谔刭|而成為標準化的性別符號，電視中女性形象的膚淺、表面化和程式化的印象進一步得到強化?！薄秺^斗》中的女性，無論貧富、教育程度的高低，個個時尚靚麗，青春逼人。冷艷時尚的夏琳，高貴清純的米萊，甜美可愛的楊曉蕓，成熟風情的璐璐，精靈的小靈仙，豁達的瑤瑤……任何一個形象都有各自的美麗與風情，更不用說還搭配了時尚的妝容服飾和發型了。80后女性即使在《奮斗》的過程中，仍然是風情萬種美麗動人地在演繹著自己的人生?！懊總€女人都知道，無論她在其他方面有何成就，如果她長得不美，她就是個失敗者?！薄拔覀兌加幸鉄o意地、不由自主地注意女人的形體，打量她的眼睛、口唇、胸部、臀部、腿部的大小及形狀，揣測她皮膚、頭發、肌肉的質地，評判她的身體各處的苗條程度。在這種近于宗教儀式化的體形分析過程中，女人是一個客體：在他人眼中和她自己眼中她都是一個被動的評價對象，而不是主體。而在實際生活中，在單親家庭成長的夏琳，遭到男友拋棄的米萊，和老公分居到底楊曉蕓，掙扎在兩個男人中的璐璐，暗戀中的小靈仙，三角角逐中落敗的瑤瑤，在生活的重重重壓之下，她們能夠一直保持美麗時尚的形象嗎?劇中反復地對女性的身體部位進行修改、組合，形成不斷重復的主題，“比如：青春、美貌、活力、健康、運動、自由、浪漫、異域風情、奢華、快樂、趣味。然而，不論種種意象允諾什么，消費文化要求身在其中的接收者能夠清醒、活力四射、精明冷靜、以最佳狀態去生活——生活不給那些根深蒂固的、習以為常的、或單調乏味的一切留有一席之地。”

大眾傳媒塑造的這樣一些刻板美麗的印象，將女性降至花瓶商品的行列，透過這些美麗的幻影，我們總能感覺到男性的存在，男性用批評的目光審視著這些女性形象。男性的眼光、男性的需要決定著女性在社會中的生存方式，也決定著她們對自身價值的判斷。正如女性主義學家李小江所說：“從來的社會中，女人總是‘被看’的”，“‘被看’的過程是一個表象化和客體化的過程，抽空了美的生動內涵和人的個性色彩，潛移默化的在每一個女人心理造成了旨在迎合大眾趣味(主要仍然是男性審美趣味)的審美情結”，所以，在消費文化中，“女人走不出‘被看’的困境，也無法最終走出美的陰影”。

刻板印象之二：社會角色是輔助男性，生活中心是愛情與婚姻

《奮斗》中的每一位女性，必然依附于另一位男性。夏琳獨立，有才華，應該是有大好的前程，可她為了愛情，放棄了留學法國的機會；為了男友陸濤，不惜到聲色場所走秀；當男友前程似錦的時候，她替小歌星當助理，在廣告公司拉業務。米萊有一個富有的爸爸，她的事業有雄厚的家族支持，可是她為了陸濤的事業與夢想，不僅投入了自己的感情，也花光了家族的金錢。而陸濤可以為了自己的夢想與事業利用愛情、親情。楊曉蕓的小聰明全部都是為了她和向南的那個小家；璐璐沒有身份，她的身份確認依靠華子……即使是事業成功經濟獨立的瑤瑤，也因為沒有得到向南的愛而顯得失落可憐，即使是蜜罐長大的小靈仙，也因為不可能的愛情而徒添了幾分哀傷。女性的職業必然低于男性，女性的社會角色是服務、付出與輔助男性。女人的事業是愛情、婚姻與家庭，而男人的事業可以是理想、金錢、地位。

從《奮斗》中讓人記憶猶新的臺詞可見一斑。

米萊和夏琳這兩個愛著陸濤的女人，在愛情中，都是以陸濤為中心。

米萊對離開她的陸濤說：“你那么壞，我還是喜歡你，我就喜歡你壞，喜歡你犯壞之前那眼神……”

米萊對拒絕她示好的陸濤說：“記住，在這個世界上，男人女人各有分工，男人主要用來對女人使壞，女人主要用來對男人好。以前我對這種混蛋分工特不滿意，現在我認命了。你只要記住一點就夠了，那就是只要你允許我對你好，我就高興，你要是不允許，我就不高興。”

當陸濤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時，夏琳對陸濤說：“陸濤，你不喜歡的工作你不要干，等一等……”

夏琳實在受不了陸濤，回想愛情中的自己的付出說：“我愛過你，為了你，為了滿足你的虛榮心和占有欲，我把我的生活空間壓縮的不能再壓縮了。我的生活中除了你就是你，無論你做什么都是對的，我都會永遠的支持你，你想怎樣就怎樣。在你面前，我是自覺自愿的失去了自我，因為我愛你?！?/p>

在處在社會主導地位男性的眼中，過于自我的夏琳也并不如米萊那么具有吸引力。

陸濤的“富爸爸”徐志森的一番話發人深?。骸耙俏?，我也會喜歡夏琳，她時尚、漂亮，但是，她個性太強，會讓你改變。而她跟你一樣年輕，迷茫，在她那里，你能學到的東西是很有限的。我是你的話我就選米萊，因為她愛的就是你，現在的你，會讓你做你自己，不會讓你有什么改變。記住，不管你和誰在一起，最重要的是要做你自己。”

在這部反映80后奮斗的電視劇中，80后的女性雖然仍然擺脫不了美麗的“她者”這一刻板印象，但在這樣一個多元化的社會背景下，她們的人生有了更加多元化的主題。正如編劇石康所說的那樣，80后富有激情，渴望獨立，擁有夢想，也懂得自我解嘲，更重要的是，他們開始問自己什么是生活中最重要的?

80后的人生目標正變得愈發多元化。他們沒有簡單地把市場經濟社會一般價值目標的達成，作為人生意義的全部，而是給更理想的生活、給一種與物質消費有所區分的生命幸福感，留下了重要的空間。80后這代人更忠實于自己的內心，追求心靈的幸福感，了解自我、認識自我的意識已經滲透在了他們的整個奮斗過程中。在這個奮斗過程中，導致《奮斗》劇中印后的女性形象也呈現多元化。

《奮斗》中的幾位女性在生活、事業與愛情的較量和考驗中逐漸自我完善，獨立成熟。她們人生目標不再單一，而是各有主題。該劇對片中幾位80后的女性角色的塑造有血有肉，為了愛情不顧一切付出的米萊，在愛情中成熟，學會理解、體諒，不斷成長；為了自我而勇于割舍愛情的夏琳，意識到只有經濟和事業的獨立，最終人格獨立，才能真正擁有愛情：為了生活而逼迫愛人成長的楊曉蕓，始終追求著一種安逸向上的生活；為了生存而不惜犧牲自我的露露，唯一的理想就是在北京生存下來，安定下來，把母親和聾啞弟弟接過來，一家人在一起。這群80后的女性的愛情、事業、婚姻、生活幾乎超出了我們的想象。我們已經不能用單一的標準來衡量80后的女性形象了，相對于以前電視熒屏中出現的女性形象，《奮斗》中的女性形象更為多元，她們的人生主題也更為多元。

米萊——愛情

米萊在與陸濤的愛情中迷失自我又重新找回自我，這種追尋愛情的過程不同于過去的愛情命題。米萊是完美的愛情浪漫主義者。她的純粹體現在對愛情的不斷付出，她自始至終只愛陸濤一人。無論陸濤如何背叛她，她對陸濤的那份愛戀依然不變。她的癡情讓旁人不忍心讓陸濤深感內疚?！叭绻氵€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那么這個世界無論怎么樣，對我都是有意義的；但是如果你不在了，無論這個世界多美好，它在我眼里也只是一片荒漠，而我就象一個孤魂野鬼?！泵兹R成就了屬于她自己的神圣愛情，而這一切，與陸濤無關。幫助陸濤實現“田園牧歌”的理想，試著去原諒夏琳，努力放下對陸濤的一片深情，完成人生的涅磐。她用痛徹心扉的體驗，感悟到了“愛情重要的不是結果，而是付出的過程?！?/p>

夏琳——獨立

為了愛情放棄了獨立的自我，為了獨立忍痛放棄了愛情，最終獲得了獨立的愛。夏琳，一個普通家庭的女孩，漂亮、自信、獨立，是一位自信和果敢的新時代女性。遇到陸濤后，她為愛放棄了去法國深造，走T臺、搞企宣、拉廣告，雖然艱辛不易，卻潔身自好、獨立自我。夏琳在和陸濤戀愛過程中一直在付出，直到沒有什么能付出了就毅然離開。當男友陸濤依靠親生父親在事業上平步青云，擁有2000萬身家，并逐漸膨脹用“驕傲”來詮釋對夏琳的愛后，夏琳漸漸感受到了，她必須自己去奮斗!

夏琳對陸濤說：“我只能自己去創造機會，別人再大的事兒也是別人的，自己再小的事兒也是自己的。請不要難過陸濤，我必須把你當作別人之后我才能長大，我現在對自己不滿意，我必須像你一樣去努力去奮斗之后我才會努力我才會對自己滿意?！彼龍孕牛瑦鄄皇且蕾?。于是，夏琳退出，重赴法國。

夏琳要強、獨立的思維處事方式已經成為現代女性的偶像代表。女性獨立，在現實社會中無論情愿與否都得獨立。正如導演趙寶剛所說：“現在大部分知識女性都要求自我性和獨立性，要在社會上有一定位置，但她們所要的東西又是傳統的，比如愛情。”斯賓諾莎說過：任何一件事物，第一個性質就是自我保存，“獨立”就是有自我意識，不按別人灌輸的去做，人不是機器，新時代產生了這樣一批獨立、有自我意識的女性。

楊曉蕓——生活

過日子，過好日子就是目的。楊曉蕓生長于一個小市民家庭，她現實、虛榮、矯情、造作，甚至她的馴夫術都是活生生的。即使她曾經為了填補渴望愛情的心靈空虛而制造了所謂的轟動效應，選擇與彼此還不很了解的向南閃婚，看似浪漫刺激的行為終究改變不了她現實的功利本性。她也崇尚浪漫的愛情，但她的浪漫定義是建立在充足的物質基礎之上。從這個意義上講，楊曉蕓是這三位女性角色中最貼近現實生活的一位。楊曉蕓任性，可愛，她沒有米萊顯赫的家庭與對愛情的執著，也沒有夏琳的個性漂亮，她想追求屬于她自己的東西在婚姻中依賴向南，但又對現實不滿。于是她一方面要求離婚，一方面還是在乎著向南行動的方向。楊曉蕓一直對向南用那種小女孩的要求和命令式的方式，但是最后也改變策略了，當她知道自己真正愛向南的時候，她也抱著向南的腿哭著不想分手。楊曉蕓用極幼稚的方式打動了向南，讓向南產生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情感——憐憫”。而這種行為作為獨立女性是如何也做不來的。但她同時也保全了自己的生活。

露露——生存

成為一個城市人，為了這個目標不惜放棄自己的愛情，為了生存而努力。露露，她是從鄉村進城的打工妹，在她的心中一直承載著父親臨終的囑托——照顧母親和弟弟。她所想和所做的一切，包括最終堅決地離開了華子，其實都是緣于父親對她的這一份囑托。她很勤勞，也很懂事，在華子的幫助下，露露先后開了美發店，蛋糕店……在她的苦心經營下，不僅讓自己在都市里得以立足，也使她終于找到了自己理想中的生活。露露為之奮斗的理想和事業有可能傷害了華子，但她的可欣賞之處就在于一直有一個明確的目標——生存，并為此而不懈的奮斗著。

這群80年代后現代女性身上的自我、獨立、隨性和叛逆顛覆了幾千年來中國女性靦腆、怯懦、被動的社會形象，但這絲毫不妨礙觀眾對她們的喜愛，并從她們身上看到了紅塵中奮斗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