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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白話八股的發生有一點興趣,曾做過一點探討,后來卻終止了。曾經想,若對此深究,能看到我們思維里惰性的東西。早期新文化的倡導者沒有料到這一點,陳獨秀、胡適后來都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最初警惕新文學八股調的是周氏兄弟,他們的文字對理論八股與黨八股都是一種消解。產生此種心理現象的原因之一,大概是對自己時時懷疑的緣故吧?這使我想起陳獨秀的文章,他之后的白話文分歧頗多,在他身上也含有自由體與程式化的東西。陳獨秀的文體是獨異的,可是沿著他的思路走下去,未必不出現八股調,只是他后來發覺于此,收斂起來,待到寫《甲戌隨筆》時,又回到反模式化的路徑上來了。
說起文章的寫作,文學史家們大多不太提及于陳獨秀,流行的觀點是,他只是個政論家,偶爾言及藝術理論問題,尚有灼見。但文學寫作的技巧,就沒有什么,平鋪直敘者多,離藝術的路很遠。我先前也持這樣的看法,以為陳氏過于黨派化,智慧消磨于無聊的爭斗中。可是后來看他的報刊文章,認真梳理其痕跡,忽然覺得,其文字與思想,并不在文學研究會、創造社、太陽社諸人之下,有時還遠遠高于眾人,是獨行甚遠的人。天底下與他成為知己的,一直不是太多。認識他,有時也并不那么容易。
陳獨秀的許多文章都有別人不及的優長。即以隨筆為例,他的看法和風格,在新文化初期屬于頗有個性的存在。1918年《新青年》雜志從四卷四號起,開設了“隨感錄”專欄。陳獨秀領先,陶履恭、劉半農、錢玄同、周作人、魯迅隨其后,發表了幾十篇很有意思的雜感。應當說,這是新文學中最早的雜感小輯,陳獨秀一馬當先,率眾人拓出新的園地,在出版史上,也是頗值書寫的一頁。
那時候的同人們,文章各有特點。陳獨秀果敢,錢玄同痛快,劉半農率真。惟周氏兄弟融學理與詩情于一體,精神呈現出復雜性。比之于眾人,陳獨秀的優長表現在對時局的看法上,見解精辟,毫不溫吞,除了文化戰略上目光高遠之外,政治意識明顯高于別人,魯迅、周作人只做文明批評和社會批評,陳獨秀則把注意力,放到了政黨政治的層面,將視界打開了。政治上的事,在中國一向復雜。讀書人紙上談兵,往往是皮毛之言。胡適、劉半農都寫過時評的文章,有點霧里看花,不得要領,對政客的世界了解有限。但我們看陳獨秀的隨感錄,哪有書生之氣?語言鋒利,一語見的,是有一點政治批評家的風采的。1919年的《得眾養民》云:
“前月十八日政府下了一道命令,開口便說道:‘道以得眾為先,政以養民為本’。按共和國沒有皇帝,不是家天下,不知什么人想得眾做什么?共和國人民是靠自己養自己,不靠人養的,更不要官養的;不但不要官養,并且出租稅養了官。我們中國的人民不但養了官,還養著許多官來殘害人民。啊呀!少發點紙票子來騙人民的錢,(用出算一元,收入只算四角幾分,不是騙線嗎?)少招點士兵來傷害人民的生命財產,就算是阿彌陀佛了!如今沒有什么圣祖高皇帝,什么圣祖仁皇帝,用不著什么‘撫育元元’、‘加惠黎庶’的恩詔!”
1919年2月9日寫的《特別國情》也很辛辣:
“前籌安會的重要職員景耀月,近來發布他在國民制憲倡導會招待席上演說。大意說是憲法要按照一國的歷史,習慣,民情,風俗,特別制定,不可模仿歐美的成法。我看什么共和,什么憲法,都是歐美人特有的制度。按照我們中國的歷史,習慣,民情,風俗,都不必勉強學他。我勸景某還是拿古德諾‘特別國情’的話頭,去鼓吹帝制罷,何苦談什么共和國的憲法呢?”
陳獨秀寫這樣的文章都不講究什么章法,也非說教。他像社會邊緣上頗能求疵于別人的看官,以歸謬、推理諸手法,讓對手置于窘境之中。文章都很有論戰性,故意向諸偽士挑戰著,全無舊式文人的典雅、悠然,內心是沖蕩的。他的文風和思維方式,外受惠于洋人的懷疑哲學,內得之于中土叛逆者流的遺緒。“隨感錄”中峻急、猛烈的語句,讓人想起東漢的王充,真真是不迷于虛象,不困于妄語,斷無陋儒的眼光。中國舊時有一類文人,偏偏不走中正之路,有懷疑的思想。著書立說之中,多一點偏執之路。陳獨秀就是這路上的獨行者吧。我們說他像王充,乃因為知道世界蒙于幻象的事很多,用王陽明的話說,“昏蔽”之事比比皆是,所以他寫文章,是要揭開蒙在事物上的灰塵,讓“昏蔽”在日常生活中失去自己的位置。陳獨秀的文章匯聚著西方諸種理念,有達爾文的、馬克思的、尼采的,也有魏晉、明清狂士的。不過他的看法,緣于現實的關懷,問題意識誕生于社會矛盾的梳理,所以你看他對待事物,有時用達爾文的進化論,用之對付頑固的孔教;有時用馬克思的平民精神,用之抨擊洋學堂的貴族氣;有時用托洛茨基的人文情調,對抗黨內的專制主義。他曾說一種學說的出現,乃社會與民眾需要的產物,并非是什么裝飾品。但民國其間,把種種主義與學說當成裝飾品的人,又何其之多。這一點,他與魯迅的看法相近,思維停在當下的實際中,沒有時髦的色調。我們瀏覽他的同代人,將學問皮毛化的人何其之多,但陳氏與魯迅卻腳踏著大地,文章完全是中國化的,沒有西崽的痕跡。相比之下,胡適的推廣實驗主義,梁實秋的崇尚白璧德的人文主義,有時便有外飾的痕跡。在對中國本土的看法上,不抵魯迅與陳獨秀的。
與魯迅的關注文化心理不同的是,陳獨秀更喜歡打量社會運動與社會思潮中的精神悖謬。他的雜文也多系檄文式的筆法,時常閃出智慧。看法多樣,理論亦無明晰的體系,但論斷驚世,與魯迅有異曲同工之妙。在對中國社會的看法上,兩人有諸多相近的思路,結論大抵一致。比如在對革命的看法上,兩人的視角幾乎一樣,并不像一些黨派中的政客那么一種可怕的面孔。在《革命與作亂》一文,陳氏寫道:
“我們為什么要革命?是因為現在社會底制度和分子不良,用和平的方法改革不了才取革命的手段。革命不過是手段不是目的,除舊布新才是目的。若是忘了目的,或是誤以手段為目的,那便大錯而特錯。政治革命是要出于有知識有職業的市民,社會革命是要出于有組織的生產勞動者,然后才有效果。若是用金錢煽動社會上最不良的分子(無職業不生產的流氓、地痞、盜賊)來革命,這種無目的之革命,不能算革命,只能算作亂。革命底目的是除舊布新,是要去舊的換新的,是要從壞處向好處革,若用極惡劣的分子來革命,便是從好處向壞處革了;那么,我們為什么要革命?
革命是神圣事業,是不應該許社會上惡劣分子冒牌的呀!”
這樣的感嘆都非文學性的,但你讀起來能不感到心緒的真?舊式文人不屑于寫這類文字,五四的同人們,大多喜談學問,或就學問談政治。陳獨秀不這樣,他就政治談政治。但那看法的背后,卻有學識。許多年后再讀這類文章,那思想的平易與深,照例正讓人感動?但文人們醉心于考據呀,書籍版本呀,花鳥草蟲呀等典雅的事情時,陳氏卻將自己放逐到中國社會的火海中去,直面著社會的神經中樞。他寫下的政治雜文,后世的政客與文人,就不那么容易追的上。以此而看他的寫作,分量之重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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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獨秀的學問,在學界是有口碑的。看他和魏建功等人論學的文章,都很有文采,功底很深。他為蘇曼殊寫的序文,體勢之妙決不亞于別一類的文人。臺靜農手中珍藏的陳氏信札,每每可以做美文來看,雖不及魯迅周作人那么精妙,多致,但氣韻的清俊不在五四同人之下。但他卻不去寫什么美文,不在文體上修飾自己,喜歡一吐為快的文本。所以文喜直白,比胡適還要簡潔。從短處的一面看,大約缺少審美的維度,以為故作高雅有悖良知;從長處來看,非“偽士”的道白,有真人的性格。中國文化的根本問題是“偽”態過多,所以陳氏一生恪守的是真的性情。雖有詩情,卻隱得很深,以理性直面生活,講的都是些常識類的東西。且大多是社會上新的、棘手的問題。其實你看他和文人唱和的時候,興致與文采何等之高,但所寫的報刊文章卻淡如清水,沒有故作高深的痕跡。不是以領袖之姿俯視眾生,而是平等地與百姓交談,后來的文人、名流有許多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雜文這一文體,在現代啟蒙史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新青年》、《語絲》、《莽原》許多有力度的文章都是以雜文的面孔出現的。但寫雜文的人,態度也有些區別。周氏兄弟帶有創作的用意,用周作人的話說,是講一點趣味。可陳獨秀卻不是這樣。他從一開始,就擯棄了作家式的語體,把自己定位于一個啟蒙式的人物。不過他眼里的啟蒙,和梁啟超、孫中山等人不同,并非簡單地介紹西洋學說,更多的是剖析問題,自己呢,又不打扮成圣人的面孔。所以他的文章雖有煽動力,卻不與民眾隔膜,越到晚年,語態越真,讀之如見其人,說的都是深切的話。很有平民風采的。
《新青年》時代的貢獻之一,是讓人能夠學會思想,且自由的馳騁,不為外物所累。但陳獨秀的思想特征,非順隨自然的靜觀,而是逆人生而動的。學會思想,首要的是獲得自由,所以,思想、自由對他而言,沒有比此更重要的了。他不去深談什么典故、學說,首要關注的是現實問題。即便后來成了共產黨人,思想深處也未必是一種學說,除馬克思的某些看法外,尼采、達爾文、柏格森的東西都有一點的。為什么這么駁雜呢,大概有利于思想的自由吧。他的文章內容駁雜,但根本點,是講要有一點獨立的精神。《學術獨立》一文說:
“中國學術不發達之最大原因,莫如學者自身不知學術獨立之神圣。譬如文學自有其獨立之價值也,而文學家自身不承認之,必欲攀附《六經》,妄稱‘文以載道’,‘代圣賢立言’,以自貶抑。史學亦自有其獨立之價值也,而史學家自身不承認之,必欲攀附《春秋》,著眼大義名分,甘以史學為倫理學之附屬品。音樂亦自有其獨立之價值也,而音樂家自身不承認之,必欲攀附圣功王道,甘以音樂學為政治學之附屬品。醫藥、拳技亦自有獨立之價值也,而醫學家、拳術家自身不承認之,必欲攀附道術,如何養神,如何煉氣,‘方與天地鬼神合德’,方稱‘藝而近于道’。學者不自尊其所學,欲其發達,豈可得乎?”
文章寫得很有鋒芒,切中要害。中國喜歡寫挑戰文字的人,是多少有一點自我表演的痕跡的。這風氣到了六十年代,已成了社會潮流。近讀海外學人的文章,將其源頭指向陳氏諸人,大概是望風捕影之談。陳獨秀那一代人固然多“刀筆吏”的筆法,可并非學林中的做秀之徒。他們寫文章罵自己的同胞,乃救人求己,自己也燒在其中。臺靜農說陳獨秀的魅力在于“摧腐推新”,大約不錯。而“新”并非時尚,不過人間正道而已。所以學問也好,文章也好,根本點在于大白于天下,是實實在在的。文章的寫法,故作古奧狀,就有表演的痕跡。陳氏以為,文貴于“自出機杼,不落古人窠臼”。1917年4月1日《新青年》第三卷第二號上,在《答曾毅》的信中,他強調說:
“何謂文學之本義耶?竊以為文以代語而已。達意狀物,為其本義。文學之文,特其描寫美妙動人者耳。其本義原非為載道有物而設,更無所謂限制作用,及正當的條件也。狀物達意之外,倘加以他種作用,附以別項條件,則文學之為物,其獨立存在之價值,不已破壞無余乎?故不獨代圣賢立言為八股文之陋習,即載道與否,有物與否,亦非文學根本作用存在與否之理由。
歐洲自然派文學家,其目光惟在實寫自然現象,絕無美丑、善惡、邪正、懲勸之念存于胸中,彼所描寫自然現象,即道即物,去自然現象外,無道無物,此其所以異于超自然現象之理想派也。理想派重在理想,載道有物,非其所輕。惟其在自出機杼,不落古人窠臼,此其所以異于抄襲陳言之古典派也。
仆之私意,故贊同自然主義者。惟衡以今日中國文學狀況,陳義不欲過高,應首以掊擊古典主義為急務。理想派文學,此時尚未可厚非。但理想之內容,不可不急求革新耳。若仍以之載古人之道,言陳腐之物,后之作者,豈非重出之衍文乎?”
陳獨秀的看法,集中起來有三點:一是不走古人的老路,去八股陳言;二是重內容,非形式主義;三是率性而為,主張“自然主義”的表達式。這三點的核心,不是販賣洋人的觀點,他一生也沒有把譯介洋人著作,當成首要任務。在陳氏看來,重要的工作乃清理舊物,“首以掊擊古典主義為急務”。因此,考其一生文字,與魯迅、周作人、胡適不太相同處在于,攻擊現實的舊物,一直主導著他,書齋之氣已不復見了。文章的寫法也平平常常,不在技巧上耀世,惟辭達而已。這樣下來,其所長在于明白易懂,可謂家喻戶曉,但是遠離了藝術之宮,被后世的文學史家冷落了。不過以陳獨秀的性格來說,本不在乎自己的角色。文學家乎?學者乎?領袖乎?都是,也都不是。你看他晚年寫下的詩詞,哪有一點自戀的色澤?還是一介孤苦零丁的書生吧?無所是,又無所不是,這就是他的獨特之處。我們今天偶讀他的遺文,仍可感到那種自如無偽的氣息,覺出其間的可愛,那是令人感懷的。陳獨秀的生命過程,就是一篇迷人的文章,讀其人與讀其文,都有曠世難得的感覺。像他那樣以生命為文的,誰做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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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聽到一種觀點,是批評魯迅的,認為他只罵文人,不罵政府,或者說不敢向政客指名道姓,言外是世故所致。不錯,魯迅未曾點名抨擊蔣介石,他寫的都是社會相與愚民相。但也并非就是膽怯,乃策略使然的。倒是陳獨秀比魯迅還要果敢,罵軍閥,罵政客,那自然要落入牢獄,有滅頂之災。魯迅的雜感是投槍與匕首,這是大家都承認的。但你會覺得,那是對民眾而言的獨白,他抨擊的人與事,與每個中國人,都有關系,是社會的利器。陳獨秀則不然了,他的隨感大多針對的是官場,系社會黑幕的揭示者,那是政治家的宣言,不得不與政客們短兵相接,所以就鮮明、磊落、一覽無余。文章都十分簡單,沒有詩情畫意,但看法卻鮮活淋漓,是以中庸為本的國人未能所言的檄文。看陳氏的文字,不能不敬佩他的才、膽、識、力。他是向溫和主義與蒙昧主義挑戰的人,也是向人的自我極限超越的人。他似乎本能地厭惡儒雅,遠離著士大夫者流。如果細看他的文字,就會有一種印象,作者并非要做名山的事業,乃希望所攻擊的現實,能有所改變,至于自己的文章能否流傳,那是無所謂的。其實魯迅當年就說過類似的話,了解他的人,至今也該記得的。在這個層面上講,我以為兩個人都相近的很,也可說是心心相印。遙想魯迅當年譏諷過諸多熟人,惟對陳氏,無沖突的文字,也可以想見其心之熱。魯迅對猛士一向敬重,不獨對外國人,對中國的叛逆者,亦多有敬意。哪怕學說有別,信仰不同,但只要向著非人道的社會進擊,都不排斥,有的甚至引為知己。我們看兩人看待事物的眼光,是何等嚴厲。都揉不得一點沙子。魯迅是要寫出人的體內里的魂靈,雜感中的人物已活靈活現了。陳獨秀則畫出對手的漫畫,將其形態逼真的托出,有摧枯拉朽之感。試讀兩人對革命的理解:
“革命,反革命,不革命。
革命的被殺于反革命的。反革命的被殺于革命的。不革命的或當作革命的而被殺于反革命的,或當作反革命的而被殺于革命的,或并不當作什么而被殺于革命的或反革命的。”
——魯迅《小雜感》
“賤婢一旦做了夫人,馬上張嘴罵別人賤婢;國民黨不被人稱為亂黨才幾天(此時在奉張統治之下還是亂黨),胡漢民便大喊‘剿滅亂黨’,這都是無恥之尤。從前的國民黨可貴,正因為它是亂黨;現在的國民黨可鄙,正因為它是治黨……”
——陳獨秀《亂黨》
對照兩篇雜感,研究文體隱秘的人當會有所收益的吧。魯迅的那一篇寫在1927年9月,陳獨秀的則作于1928年2月。都是對國民黨清黨而發的感慨。我們讀魯夫子的短文,好似有哲人的遺緒,他將血的現實引發的思考指向了形而上的層面,那也可說是中國人的新式思維。而陳獨秀則將其思考具體化到人物與事件之中,有著社會學與政治學的價值。國民黨清黨的時候,陳獨秀是被清理的對象,在社會的前臺上。感觸自然深切,也看到了其間的奧秘。可以說是刻骨的。魯迅呢,則仿佛是個看客,而感慨并不亞于陳氏。他從現實中抽象出來的觀點,有時想想,帶有文化的象征的意義。如果說陳獨秀的文字系政治的寫實性,那么魯迅則帶有精神哲學中的隱喻性。一個是無所畏懼的猛士,一個系冷峻深邃的獨行者。前者傾向于對政客的炮擊,后者則是對民眾心理的顛覆。這兩種文本,先前的文人寫作,都不是太關注,亦很少見過。他們都對黑暗物充滿了決然的態度,精神上做到了徹底性。看兩人的短文,我有時想,若說什么是中國的真正的知識分子的文本,兩人的文章或許是最杰出的代表。同代人中,能堅持思想自由的底線者,惟此二人。胡適雖有君子之風,系民主的推行者,但有時不免軟弱,最終和統治者還有一點牽聯,成了諍友一類的人物。周作人一生尋找自己的園地,寫了諸多個性化的妙文,可缺少的是魯迅與陳獨秀那樣自我放逐的精神。陳獨秀與魯迅都是在無援的荒漠中無畏的前行者。既然走出了家門,就決不回到安樂窩里。所以你讀二人的文章,會隨其在精神的沙漠中無畏地走著,那是黑暗王國的兩盞燈火,生命的血燃燒著,照著冰冷的世界。在通往未來的途中,一個個名人顯貴消失了,而這兩盞燈火,卻仍在閃爍著。這個世界因了它們的存在,我們這些在黑暗中摸索的人們,怎么會感到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