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獻給艾米麗的一朵玫瑰》中黑奴所反映的社會意義

摘要：《獻給艾米麗的一朵玫瑰》是美國著名作家威廉·福克納一篇重要的短篇小說，從多個方面體現(xiàn)了美國內(nèi)戰(zhàn)結(jié)束后南方?jīng)]落貴族的變態(tài)心理，以及舊傳統(tǒng)、舊價值觀和變遷的新社會之間的沖突。同時，故事對小人物黑奴托比的描寫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廣大黑人的社會身份未得到認同以及種族歧視依然盛行。本文從第一人稱“我們”的敘事角度以及文化和歷史角度來解讀黑奴托比，使我們深入認識美國當代社會黑人的地位和生存狀況，以及白人眼中黑人的形象等。

關(guān)鍵詞：黑奴 第一人稱敘事角度 文化和歷史角度社會身份

作者簡介：郭耀忠，男，漢族，河南人。重慶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2008級在讀碩士研究生，英語語言文學專業(yè)英美文學方向。

【中圖分類號】I042 【文獻標識碼】E【文章編號】1002-2139（2009）04-0019-02

引言

威廉·福克納是美國現(xiàn)代最重要的小說家之一，“南方文學”的杰出代表。他深受家庭傳統(tǒng)和南方風土人情的影響，作品深入刻畫了黑人與白人的地位、相處、矛盾等敏感問題，反映了美國南方的當代社會面貌。他的著名短篇小說《獻給艾米麗的一朵玫瑰》，在一定程度上濃縮了其作品的特點，即關(guān)于歷史與種族問題、恐怖、暴力和變態(tài)行為等。長期以來，眾多批評把焦點主要集中在主人公艾米麗小姐身上而忽略了另一個人物，那就是陪伴艾米麗小姐一生的黑奴托比。在故事中，福克納僅用寥寥數(shù)筆對他進行了描寫和敘述，便交代了其一生的悲慘命運：從年輕力壯到老態(tài)龍鐘，都充當著一個被奴役的角色，時代的變遷也沒有改變他供人驅(qū)使的卑賤低下的社會地位。

福克納在這篇小說中采用了多重敘事角度，本文選擇其中的第一人稱“我們”的敘事角度以及文化和歷史角度來解析黑奴的“出現(xiàn)”和最后神秘的“消失”所影射的社會現(xiàn)實，揭露戰(zhàn)后黑人的社會身份并未得到美國社會的普遍認同，生存狀況未得到改觀，依然遭受種族歧視和壓迫。

二， 正文

福克納在小說的敘述上，擅長運用多重敘事角度，使人們對同一人物產(chǎn)生不同的看法。在《獻給艾米麗的一朵玫瑰》這篇小說中，同樣體現(xiàn)了作者這一創(chuàng)作特點，其中的一個敘事角度是以第一人稱“我們”（we）來敘述故事的發(fā)展過程的。第一人稱“我們”代表的是美國南方一個小鎮(zhèn)上的普通市民。但從“我們”在故事中所使用的敘述語言來看，“我們”這個群體之中并不包括黑人在內(nèi)。這可以從以下詞匯的使用上看得出來。

首先，作者在小說中一直使用“Negro”和“nigger”來稱呼黑人或黑奴而不是現(xiàn)在黑人普遍接受的稱呼“African-American”（非裔美國人）。“Negro”一詞的本意主要指從非洲販賣到美國為奴的黑人以及他們的后裔。在黑人生活里，沒有人樂意相互稱呼為“Negro”，因為這個詞匯會讓他們感到不悅和反感，顯然，從這點來分析，“我們”這個群體是把黑人排除在外的普通市民。事實上，在美國日常生活中，很多美國人也很忌諱使用這個字眼直呼黑人，因為這樣會自找麻煩或惹禍上身。而“nigger”（黑鬼）在美國歷史上更是對黑人的一種蔑稱和極大的侮辱。在內(nèi)戰(zhàn)前南方奴隸主種植園的社會背景下，這種對黑人的稱呼并不足為奇，但在內(nèi)戰(zhàn)結(jié)束、《解放黑人奴隸宣言》頒布后的美國社會上，依然保留對黑人的這種稱呼就顯得別有用意了。毋庸置疑，作者使用本詞的意圖表明，在南方普通市民眼中，黑人的社會地位并沒有多少改變，其社會地位依然受到歧視，社會身份未得到真正的社會認同。從而也說明了美國廢除黑人奴隸制并不徹底，而人們在日常語言習慣上，還在使用歧視和侮辱黑人的字眼，顯然說明了他們對黑人持偏見的態(tài)度還未完全轉(zhuǎn)變。

其二，福克納不但在敘事角度的使用上別具一格，而且在運用語言的技巧方面也頗受好評。他的作品最大外在特點之一就是反復斟酌推敲而選取精巧詞匯，賦予深層內(nèi)涵，因此，他對黑奴在小說中登場和離場時使用“出現(xiàn)”（appear）和“消失”(disappear)這兩個詞匯便值得推敲玩味。這兩個詞匯并非文字上的純粹巧合，而是作者為達到一定的效果而精心使用的。一方面，這對反義詞在故事情節(jié)中的運用給第一人稱“我們”和讀者的感官上增添一種恐怖神秘的氣氛。通過“我們”的眼睛觀察，黑奴象幽靈一般的怪異行為說明了他與鎮(zhèn)上的普通市民“我們”截然不同：“我們”是行為舉止正常的人們，而黑奴在“我們”眼中則顯得神神秘秘、怪異可怕。另一方面，這一獨具匠心的措詞暗示了福克納所要表達的意圖，即黑人奴隸制盡管在美國廢除了，黑人名義上得到了自由，但他們并未真正擺脫被白人排斥的地位；黑奴在故事結(jié)尾艾米麗小姐壽終正寢后，雖然獲得了自由身，但顯然與社會仍然格格不入，所以只能選擇逃離白人社會，從“我們”的視野中消失，有意擺脫白人群體的種族歧視。與托比頗為相似的黑人形象刻畫也反映在另一個南方文學大師馬克·吐溫的作品中。在《哈克·費恩歷險記》中，黑奴吉姆從主人家中出逃，一路上東躲西藏，擔驚受怕，躲避白人的追捕與迫害。他與托比所處的社會背景一樣，而生存狀況也相差無幾。毫無疑問，他們就是內(nèi)戰(zhàn)后美國黑人的一個縮影，即使在黑人奴隸制廢除后，他們還未完全擺脫種族歧視與偏見，不能真正地享有平等的社會地位。

另外，從美國文化和歷史視角來分析，并不難找出黑人在內(nèi)戰(zhàn)結(jié)束后未能獲得普遍的社會認同的歷史根源。首先，美國黑人大多是被歐洲殖民主義者從非洲擄掠和販賣到美洲的黑人奴隸的后裔。自從被販賣到美洲后，黑人只是奴隸主的財產(chǎn)和工具，受盡了非人的剝削和壓迫。無數(shù)黑奴在南方種植園奴隸主殘酷壓迫下過著凄慘的生活，沒有一點人身自由，甚至被當作牛馬在市場上進行拍賣。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黑人根本無法獲得同等的公民地位。在白人眼里，他們只不過是供他們驅(qū)使的牲畜而已。其次，南北戰(zhàn)爭結(jié)束后，黑人雖然在法律上擺脫了被奴役的命運，但被歧視的現(xiàn)象依然十分嚴重。許多州通過了種族隔離法案，不準許黑人與白人共用公共設(shè)施，同入一個學校，同進一個商店等。而且，在南方戰(zhàn)敗后，一些退役的南方軍隊的士兵在田納西州創(chuàng)立了一個組織，三K黨，很快為南方白人種族主義者所利用，專門從事威脅和殺害黑人。三K黨的目的就是通過暴力壓迫黑人，剝奪黑人政治和經(jīng)濟權(quán)利。從以上幾個方面可以看出，黑人獲得的平等公民權(quán)利與社會地位只是徒有虛名而已。在福克納這個短篇小說中，黑奴托比的生存狀況顯然代表了美國內(nèi)戰(zhàn)后的廣大黑人的社會現(xiàn)狀。小說中的艾米麗小姐體現(xiàn)了南方的舊傳統(tǒng)、舊價值觀在新的社會里遺留的殘余之力，是戰(zhàn)后沒落的南方貴族的一個代表，她不愿面對社會現(xiàn)實，終日抱殘守缺，避免與外面的世界接觸，即使時代變了也不肯放棄奴隸主貴族的身份地位，一直驅(qū)使黑奴到死。她的死一方面表明了南方舊傳統(tǒng)、舊價值觀的崩潰解體，另一方面也預示了黑奴托比終于擺脫了被奴役的地位，獲得了自由和平等的權(quán)利。然而，黑奴并沒有在獲得自由后興高采烈地走到人們中間，成為普通市民的一分子，而是選擇了匆匆逃離人們的視野。這正說明了在當時的社會狀況下黑人難以融入白人群體，與他們難以和睦相處，因此，黑奴托比的行為影射了美國內(nèi)戰(zhàn)后黑人的生活狀況，即與白人群體的社會隔閡和心理隔閡依舊重重。雖然黑奴在小說中自始自終沒有說出一句話（這也暗示了黑人在白人面前沒有話語的權(quán)利），但黑人對自己低賤的社會地位的認可已經(jīng)在他內(nèi)心烙上深深的印記，不敢也不愿與白人群體以正常的社會身份相處在一起，所以才發(fā)生了故事結(jié)尾黑奴偷偷離開，神秘失蹤的那一幕情景。

三 結(jié)語

福克納的小說以現(xiàn)實為基礎(chǔ)，反映美國南北戰(zhàn)爭后南方社會的變遷，社會的沖突和對抗，以及黑人和白人之間的關(guān)系等。他的短篇小說《獻給艾米麗的一朵玫瑰》從側(cè)面表達了黑人在美國內(nèi)戰(zhàn)結(jié)束后，白人眼中的黑人社會形象與地位。事實上，雖然黑人奴隸制度在美國得以廢除，黑人獲得了人身自由與平等的社會地位，但他們并沒有真正地得到以白人為群體的社會認可和接受，無法象白人那樣享受平等的公民身份，種族歧視和種族隔離的束縛使黑人的生存環(huán)境和狀況極其惡劣。小說中作者對黑奴異常行為的描寫折射了黑人在美國社會中所遭受的境遇，即不能以普通公民的身份與白人群體和睦相處，這恰恰揭露了戰(zhàn)后黑人真實的生存狀況。因此，黑奴托比的悲慘人生經(jīng)歷所反映出的社會現(xiàn)實讓我們認識到黑人在美國社會生存的真實寫照，也影射了美國廢除奴隸制的不徹底與法律制度的虛偽性質(zhì)。正如黑人民權(quán)運動領(lǐng)袖馬丁·路德·金在著名演講《我有一個夢想》中一針見血地指出：美國給黑人開的是一張空頭支票，即任何人都享有生存、自由、追求幸福的不可剝奪的權(quán)利的這張支票未得到真正的兌現(xiàn)。黑奴托比給予我們的啟示是，讓我們認識到美國歷史遺留的種族問題并未得到真正的解決，雖然《解放黑人奴隸宣言》歷經(jīng)南北戰(zhàn)爭的考驗才得以實施，但是黑人的社會身份并未因此而得到白人社會的普遍認同與接受，白人對黑人的種族歧視和偏見根深蒂固，社會地位的不平等現(xiàn)象依然存在。

參考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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