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訴訟調解在司法實踐中的多個方面都發揮著其重要的作用。雖然近年來,伴隨著理論研究的深化和相關法律規定、司法解釋的完善,訴訟調解制度中傳統的遭受非議之處確實得到了根本的改變,不論是法律依據上還是司法實踐中。但這并不意味著,現行的訴訟調解制度在運行過程中不存在任何問題,一些遺留下來亟待解決的問題和在改革過程中又不斷出現的新問題仍需進一步做更加科學化的規范和調整。
關鍵詞:訴訟調解 功能弱化 制度優勢
【中圖分類號】D915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2-2139(2009)04-0194-02
在我國,訴訟調解,又稱法院調解,是指在人民法院審判人員的主持下,雙方當事人就民事權益爭議自愿、平等地進行協商,以達成協議,解決糾紛的訴訟活動。法院受理民事訴訟后,可以根據案件本身的情況和對案件審理的情況,采用判決或者調解的方式解決當事人之間的糾紛。當然,調解必須始終建立在當事人自愿的基礎上,無論是開始調解還是最終以達成調解協議的方式結束訴訟,都必須得到當事人的同意。于是,訴訟調解的過程實質上是法院行使審判權與當事人行使處分權的有機結合。
訴訟調解在司法實踐中的多個方面都發揮著其重要的作用。其一,有助于推進法院審判工作的高效運行。特別是審前調解和簡易程序中的調判結合,可以較大地提高法院的審判工作效率,實行案件的繁簡分流,有利于法院資源的合理分配。同時上訴和申訴的減少更是在總體上提高了法院的工作效率。此外,調解可以在原告的訴訟請求之外一并解決更多的爭議,而不必一一另案處理,也是提高效率及糾紛解決效益的重要方面。其二,有助于緩解民事“執行難”問題。目前,“執行難”問題仍然是困擾人民法院工作的突出問題,也是社會各界關注的焦點問題。形成執行難的原因很多,徹底解決執行難問題是長期的系統的工程,要想使清理執行積案活動取得長久實效,并遏制和杜絕新的執行積案產生,訴訟調解不失為一種有效的緩解手段。其三,有助于和諧社會建設,實現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的有機統一。現實生活中有些糾紛涉及一些法律上難以調整的領域,其發生又具有一定特殊歷史背景和社會因素,在許多案件中,還涉及法律和地方習慣的沖突、情與法的沖突、民眾和政府的沖突、個體利益與群體利益的沖突等等。實際上,法院經常處在這些矛盾的漩渦中,對司法的不信任加劇了法院的責任,法院受理的此類訴訟越多、風險越大,權力越大、干預越多。因此,保證審判的社會效果,維護社會穩定,訴訟調解則是有效的方式之一。
訴訟調解的制度優勢決定其在有中國特色的法治實踐中是不適宜被廢除的,而且我們也必須承認,近年來,伴隨著理論研究的深化和相關法律規定、司法解釋的完善(如最高人民法院于2004年9月16日專門頒布了《關于人民法院民事調解工作若干問題的規定》),訴訟調解制度中傳統的遭受非議之處確實得到了根本的改變,不論是法律依據上還是司法實踐中。但這并不意味著,現行的訴訟調解制度在運行過程中不存在任何問題,一些遺留下來亟待解決的問題和在改革過程中又不斷出現的新問題仍需進一步做更加科學化的規范和調整,比如訴訟調解的基礎性標準不能適用事實需要,但仍然作為指導原則依然存在;比如曾經因運作不夠規范而招致空前責難的訴訟調解制度,在司法實踐中的制度功能逐漸在過度弱化、萎縮,包括優勢之處也不能正常地發揮作用等等。
一、訴訟調解制度現存的突出問題
(一)訴訟調解制度功能的不當萎縮
從總體上來說,這些年我國訴訟調解制度的功能存在萎縮的趨勢,近些年來因訴訟調解的規制曾經不夠規范使其招致當事人、法學家甚至實務界人士的空前責難,也正是司法實踐中暴露出來的某些弊端推動我國訴訟調解制度進入了調整和改革階段,在改革成效顯著的今天,我們不僅看到了令人可喜的成果,比如訴訟調解在庭審過程中基本再也找不到任何強制性跡象,調解的開始完全取決于當事人的意愿,法官的詢問成了“例行公事”的程序等。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訴訟調解的制度優勢也在逐步被人們忽視,這不能不說是一個令人尷尬的境況。訴訟調解功能的萎縮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庭前調解功能的弱化。隨著各地法院對程序正當性的追求和當事人對法院先入為主的預斷、虛化庭審效果的強烈不滿,各地法院紛紛采取了一步到庭的做法,力圖使法官先入為主的現象逐步消除,以切實保護當事人的權益,避免來自當事人和社會的指責。但這種做法恰恰造成了庭前調解的真空狀態。故相當多的基層法院通過將簡易程序與調解充分結合起來的方法,以提高開庭之前的調解率。但仍然有相當多的法院庭前調解功能的弱化問題并未得到根本改善。即使一些法院在近年來加強了庭前證據交換,但由于并未過多關注該階段中對調解的資源投入,故該階段的調解率仍顯得較低。這種情況在中級以上的法院尤甚。
其次,當事人調解主動性的缺失。就之前情況來看,在訴訟調解制度的運作中,法院無疑是最具主動性的因素,法官對調解的積極態度在客觀上使得調解的成功率有所提升。從另一個角度,法官在調解過程中的推動作用越大,勢必會影響當事人自身調解的主動性的發揮。當事人往往較為被動地隨著法官的提議進入調解程序,在調解條款的爭論與妥協中亦呈現出一定的被動性。而隨著當事人法治意識的逐步提高,他們越來越重視對程序正當的追求,甚至于有些時候會主觀臆斷,在法官推動下的訴訟調解一定是不公正的,于是他們不愿意主動地去選擇通過訴訟調解的方式來化解糾紛,哪怕最終的調解結果是正當的。
再次,調解程序的虛置化。民事訴訟法及相關司法解釋并未對調解的啟動和過程作出具體的程序性規定,如何調解由法官具體掌握。在司法實踐中也形成了一些程式化的做法,如法庭辯論終結后,法官會詢問當事人調解的意愿并進行調解。一般來說,庭審外的調解和庭審中的相比,后者在實踐中更具形式化。這種情況在二審程序中尤為明顯。由于對程序正當性的追求,同時也由于法院內外部對法官調解行為的廣泛監督,法官一般在法庭上只是將促成調解當作例行公事。尤其是在案件開庭量大的情況下,每個庭的時間均需控制在一定限度內,這就使法官并不太重視庭審中的調解,從而導致庭審中的調解程序虛置。
(二)訴訟調解的基礎標準不科學
根據民事訴訟法第85條之規定,我國訴訟調解的基礎標準可以概括為“查明事實、分清是非”。在訴訟調解制度改革中,這個原則備受責難。其理由大致可以歸納如下:一是訴訟調解以自愿為原則,只要當事人之間達成合意,且該合意并不違反法律的規定,不允許自沒有道理,此時查明事實、分清是非顯然是不必要的;二是從當事人的心態來說,除了通過訴訟謀取其合法利益之外,大多數當事人的思想中還存在“爭口氣”的意識,故一旦查明事實、分清是非,他們寧可犧牲調解所能得到的利益,而選擇更具強制判斷性的判決,由此,調解已無法實現;三是調解與判決具有本質的區別,查明事實、分清是非是判決的前提,但并不是調解的基礎性條件,在訴訟原則上將兩者混為一談并不科學。
(三)訴訟調解的后果缺乏程序性救濟
調解過程的相對靈活性,使得調解協議和調解書出現各種瑕疵是難免的,有時候這些瑕疵雖然不影響當事人的意愿和行為,卻埋下了糾紛的隱患,甚至還會導致執行上的困難。在最高人民法院的《關于人民法院民事調解工作若干問題的規定》出臺之前,雖然民事訴訟法規定調解書與判決書具有同等的效力,但在實際操作中,兩者卻仍有效力上的差別,其中一項就是判決書可以補正,而調解書無補正的可能。最高人民法院的上述司法解釋對此問題專門作出了規定,當事人以民事調解書與調解協議的原意不一致為由提出異議,人民法院審查后認為異議成立的,應當根據調解協議裁定補正民事調解書的相關內容。但該條規定將補正的范圍確定在調解書與調解協議的原意不一致方面,而對如何理解調解書與調解協議的原意不一致,則未予明確規定。這勢必在審判實踐中造成調解的新的不確定因素。況且,調解書的瑕疵并不僅限于此,故該規定對于上述問題的解決仍顯不足。
二、完善我國訴訟調解制度的建議
(一)堅持重視訴訟調解的基本理念
訴訟調解是我國訴訟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人民法院行使審判權的重要方式,是和諧司法的重要內容。理論上,正確認識訴訟調解在人民法院審判工作中的地位和作用,正確處理調解和裁判的關系,有助于推進法院審判工作的高效運行、緩解民事“執行難”和和諧司法秩序的構建。實踐中,堅持重視訴訟調解,可以有效地降低案件上訴率、改判發回率,能夠極大地減少涉法申訴上訪案件的發生,促進糾紛的根本解決。
當然,我們需要強調的是,堅持重視訴訟調解的理念,并不等于毫無原則地追求調解的結果,更不意味著可以違背當事人意愿、超越法律之上進行所謂的“調解”,而是在堅持自愿、合法的基礎上,以當事人主動性為積極推動要素,以求在尊重當事人意思自治的前提下,可以讓訴訟調解制度本身的優勢功能得以充分的發揮,從而促進社會司法秩序的更加和諧。
(二)取消“查明事實、分清是非”作為訴訟調解原則的地位
如前所述,對于我國訴訟調解制度的基礎性標準---“查明事實、分清是非”,在理論界以及實務界引發了激烈的爭論。我們認為,訴訟調解作為一種法院處理民事糾紛的方式之一,不管是從制度本身的功能還是從司法實踐中的適用現狀來看,確實與判決有著本質的不同,將“查明事實、分清是非”作為訴訟調解的一項基本原則在法律中予以規定,是不科學的,應當取消其基本原則的地位。
對于該原則的態度,當然有學者也指出,對此原則的存廢研究,應當三思:一是訴訟調解雖屬當事人合意解決糾紛,但畢竟滲入了法官居中主持的因素,故并不完全等同于當事人自愿協商解決糾紛;二是訴訟調解,是法院的解紛方式一,故其雖不能等同于民事訴訟法的價值取向,但至少也不應背離。我們也認為這種觀點是有合理性的。但需要澄清的是,該原則的取消并不意味著實踐中的調解者完全不需要了解案件事實、分清責任是非,而是應在操作中避免以往立法中的絕對指導思想,還事物于本來面目,使訴訟調解的進行合乎訴訟場景下當事人合意解決糾紛的要求。
(三)將調解協議效力的規制法律化
當事人達成調解協議后,應該如何看待調解協議的效力規制。有觀點認為,根據我國民事訴訟法第91條的規定,“調解未達成協議或者調解書送達前任何一方反悔的,人民法院應當及時判決”,當事人達成的調解協議對當事人并無約束力。調解書送達時,當事人任何一方均可無理由反悔。表面看來,這似乎賦予當事人更多的訴訟權利,而實際上這是對當事人處分權的一種“放縱”。協議一經達成,就應當對當事人具有法律約束力,調解書送達時任何一方不得反悔。否則,不僅對當事人調解過程中的草率行為起著鼓勵作用,有悖于訴訟效率和效益原則,而且使雙方的權利義務關系處于一種不確定的狀態之中,客觀上損害了對方當事人或雙方當事人的利益。因此,這種規定是不可取的。
我們認為,上述觀點是有可取之處的,如果調解協議已經達成而仍不具有對當事人雙方的約束力,將違背民事行為的基本原理。于是,調解協議一旦達成,當事人應當遵循。這些相關精神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民事調解工作若干問題的規定》第13條已有體現,該條規定:當事人各方同意在調解協議后簽名或蓋章后生效,經人民法院審查確認后,應當記入筆錄或將協議附卷,并由當事人、審判人員、書記員簽名或蓋章后即具有法律效力。該條顯然排除了當事人對達成一致的調解協議的反悔。最高人民法院的這個司法解釋實際上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國現行《民事訴訟法》的規定,具有關鍵性的突破。按照法律效力等級的要求,嚴格來講,基于司法解釋的規定,突破或者超越法律規定的內容是沒有依據的,因此,建議在《民事訴訟法》修改時,將上述司法解釋規定的合理內容加以吸收,實現調解協議效力規制的法律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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