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筆者在“中國現代文學史”這個大概念前提下,從“現代性”和“文學的歷史”兩個方面展開思路,闡述了自己對文學史研究方法的認識,并以陳思和先生引入的“先鋒與常態”的闡釋模式為解釋對象,舉例說明了對現代文學史中的“歷史”問題的認識,并提出自己對文學史研究思考模式的體會。
關鍵詞:現代文學史 現代性 先鋒與常態
作者簡介:徐萌(1982—),男,安徽合肥人,新聞學碩士,中國人民解放軍合肥炮兵學院人文教研室助教,研究方向為新聞學、中國現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9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2-2139(2009)04-0081-02
中國現當代文學“這門學科的發展經歷過曲折與艱難,也有過類似‘顯學’的輝煌,但如今昔日的風光不再,甚至還面臨著一些困擾。”1文學史研究作為現當代文學學科中最基本的研究方向,近年來也出現了很多爭論,這些爭論幾乎都涉及到了現當代文學史研究中的一些基本問題。筆者在此僅談談自己的淺見。
首先我將范圍定在現代文學史這個概念上。如陳思和老師所說,“‘20世紀中國文學’已成為一個階段性的文學史概念,完成了其自身的任務;‘當代文學’作為學科概念也已經基本被消解,…而我們的學科唯一能夠表明自己身份的,是‘中國現代文學’。”2,因此,本文討論只限于“中國現代文學史”這個概念,從 “現代性”和“文學的歷史”兩個方面展開我的思路。
為什么要進行現代文學史研究?陳平原先生的一段話我很贊成,“所謂學術史研究,不外‘辨章學術,考鏡源流’,通過評判高下、辨別良莠、敘述師承、剖析潮流,讓后學一代了解一代學術發展的脈絡與走向,鼓勵和引導其盡快進入某一學術傳統,免去許多暗中摸索的工夫——此乃學術史的基本功用。”3同時我覺得還有值得補充的地方,那就是如何面對“現代”這個問題。因為“文學史”本身就是一個現代性的問題,“中國學界之選擇‘文學史’而不是‘文苑傳’或‘詩文評’作為文學研究的主要體式,明顯得益于西學東漸大潮。從文學觀念的轉變、文學位置的偏移,到教育體制的改革與課程設置的更新,‘文學史’逐漸成為中國人耳熟能詳的知識體系。”4這說明,文學史作為一種知識體系是個現代性概念,并且具有建構性的特征。
今天,“現代性”已經成為思考人文學科時首先要面對的問題。“從文藝復興到啟蒙運動和工業革命,現代性體現為神學世界觀的衰微,人的主體性的張揚,政治、經濟、文化等層面的理想化以及市民倫理與現代民族國家的形成。” 5現代文學史是中國一個多世紀以來遭遇的現代化進程的一個表征,可謂擔當的是文學現代化的自我證明。文學的歷史又是一個被各種新的權力關系和話語方式不斷建構的過程。對文學史的解釋模式也同樣處于不斷建構的過程中。所以如果不把對現代文學史的諸多論爭的前提放在文學現代性的思考上,那么其論爭將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
“現代性是對‘它性’(otherness)與變化的承諾,它的整個策略由以差異觀念為基礎的‘反傳統的傳統’所塑造。現代性與對重復的批判是同義詞,這就是為什么只能用一種悖論的方式來談論現代傳統”。6從這個意義上說,變革、求新是現代性理念所擬設的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和古代文學體式的因循漸變相比,現代文學給人的感覺就是浮躁有余而積淀不足,其實這也是一種現代性的表現。當然現代性本身就是一個充滿分裂與矛盾張力的概念。英國社會學家鮑曼認為,“現代性的歷史就是社會存在與其文化之間緊張的歷史。現代存在迫使它的文化站在自己的對立面。這種不和諧恰恰正是現代性所需要的和諧。”7這個張力的最重要的表現形式就是審美現代性與啟蒙現代性之間的對抗與沖突。因此,可以說中國現代文學的歷史就是中國歷經現代性洗練的一個側面,其中所包含的審美現代性和啟蒙現代性的沖突、彌合理應成為文學史研究的基點。從這個基點看去,再根據前文中有關現代性概念的清理,我認為現代文學研究的范圍就應該是一個多世紀特別是新文化運動以來,所有關于中國各社會力量各色人等在現代化潮流中所激蕩出來的反應在文學上的全部豐富性。在這個大前提之下,“20世紀中國文學”之類的劃分才有其獨特的文學史價值。
我討論第二個方面就是現代文學史中的“歷史”問題。文學史研究是一件要求嚴格的學術工作,需要合格的專業素養。現代學術一個基本的特征就是其專業化,“今天,相對于學術作為一種職業的經營,以學術為生命志業首先受到的限制,就是學問已經進入了一個空前專業化的時代,并且未來也將是這樣”。8所以現代文學史的研究和寫作首先要經受得起歷史的考驗,要具備的就是歷史的眼光,因為“文學史研究不只需要才氣和藝術感覺,更需要豐富的學識和公正的評判”,“文學史研究要求相對的穩定性和連續性,是一種規范化的常規作業,需要學識與才情、廣博與精深、新穎與通達等的平衡與調適。因此,在文學研究總體布局中,文學史家往往偏于保守,‘持重厚實’是其基本的學術品格。”9那么,在現代文學史研究中,怎樣才算具備了歷史的眼光?以陳思和先生的“先鋒與常態”模式為例。一直以來,中國現代文學史都是將“五四”新文學運動當成現代文學的起點,并且將那些明顯受歐美文學影響的一系列文學樣式如現代詩歌、小說等作為現代文學的代表。而通俗文學和的舊體詩創作等很鮮活豐富的傳統文學現象被排除在現代文學史的視野之外。但近年來大量新材料、新觀點的出現,既往的文學史觀念受到了挑戰。針對這個問題,陳思和先生引入“先鋒與常態”的闡釋模式來試圖來解決這一歷史書寫的困境。他認為可以將“五四”新文學或者整個20世紀現代文學分為兩個層面,即“一種是隨著時代變化而慢慢演變的文學,是常態的發展和變遷,隨著這樣的變遷,出現人道主義的、現實主義的、或者說白話文的文學。而另一種是非常態的,像‘五四’這樣,有比常態文學更精彩的、更精華的、更核心的一種力量,這個力量就是先鋒文學。”10我認為,這都是一種極具歷史眼光的表現。歷史總是一個多層次的豐富的空間,而現代文學本來也是多層次、多元化且極為豐富的狀態,單一的歷史解釋模式只會帶來偏頗。正如劉勇先生所言,這兩種形態的區分是“從共時角度解剖了現代文學的內在結構,在一個更為開闊的平臺上呈現出現代文學應該包容的內涵以及學術界對現代文學研究應有的視野和胸襟。”11
歷史研究要講史料,和漫長而且璀璨的古代文學史相比,現代文學史時間不長,但在這段時間里,中國卻經歷了一個“五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現代化進程。中華大地上各種思潮“你方唱罷我登場”。文學史也是如此,隨著近代傳播手段的進步,各種文學思想、流派都注重用傳媒來表達自己的理論和創作,這些史料留存至今也是相當地豐厚且龐雜。如何有效地發掘和清理這些史料也就成文學史研究者所必需面對的工作。還是“先鋒與常態”的解釋模式為例,我們知道,報紙、雜志的興起是現代市民社會興起的一個重要的標志,現代報刊的興起對文學發展作用不容小覷。學者李楠在呼應陳教授的“先鋒最終的命運是‘弱化’”這一命題上下了很大的史料考證功夫,他對海派文學的研究就是從清理報刊資料入手。他發現因“對現代都市文明的批判呼應了世界范圍內的現代主義潮流”而具有先鋒性的海派作家,后來“大規模地涉足上海小報,把一些水平不低的作品……交給了小報發表。這說明海派不避諱小報,是由先鋒而‘弱化’的顯例。”12
的確,“好的文學史家,既非先鋒派,也非傳統派,而是處在‘先鋒派的后衛’的位置上”13,既需要相當的理論素養,要了解當前的前沿理論,又要“持重厚實”。我在談及我所理解的現代文學史研究時,注重從“現代性”和“文學的歷史”兩個方面展開思路,雖然談得有些淺薄,但我更加看重的是這種思考模式的可行性,而這也就是我所追求的現代文學史研究品格。
參考文獻:
[1]《引言:“研究之研究”與學術視野的拓展》,溫儒敏等著《中國現當代文學學科概要》,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
[2]陳思和《我們的學科還很年輕》,《文學評論》2008年第2期
[3]見陳平原先生為其主編的“學術史叢書”所撰寫的總序,轉引自戴燕著《文學史的權力》,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
[4]見陳平原先生為其主編的“文學史研究叢書”撰寫的總序,轉引自陳平原著《小說史:理論與實踐》,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
[5]見由劉小新撰寫的“現代性”詞條,載《二十世紀中國文學批評99個詞》,浙江文藝出版社2003年版,第230頁。
[6]汪暉:《韋伯與中國的現代性問題》,載《批評空間的開創》,東方出版中心1998年版,第7頁。
[7]轉引自周憲著《審美現代性批判》,商務印書館2005年版,第137頁。
[8]馬克斯·韋伯:《學術作為一種志業》,載《韋伯作品集Ⅰ》,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161頁。
[9]陳平原:《小說史:理論與實踐》,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第5頁。
[10]陳思和:《“五四”文學:在先鋒性和大眾化中間》,《北京大學研究生學志》2006年第2期。
[11]劉勇:《從歷時到共時:建構現代文學研究的新坐標》,《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06年第6期。
[12]李楠:《由先鋒性的轉化勾勒文學史,并反觀“五四”》,《中華讀書報》2006年5月31日,第4版
[13]陳平原:《小說史:理論與實踐》,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第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