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麥克尼利

“短期來看，不開源可以輕松擁有數億美元的收入，比共享更好。但從長期來說，專有標準失敗就完蛋了，但開源會活得更長。”

2008年11月20日，中國人民大學。IT巨擘Sun公司董事長斯科特·麥克尼利（Scott Mcnealy）站在這座學府的講臺上，進行著此次訪華進程中在北京的首場演講。剛開始不久，他即興發問，“你們有多少人在使用OpenOffice產品？”臺下的大學生們舉手者寥寥。“使用微軟Offfice的請舉手。”臺下齊嘩嘩地舉起一大片。“My God！You kill me!”麥克尼利大聲驚呼。這一刻，他疲態盡顯……

目標：戰勝微軟

硅谷這塊IT圣地里有四個名字是被載入史冊的——英特爾的安迪·格魯夫(Andrew Grove)、微軟的比爾·蓋茨（Bill Gates）、蘋果的史蒂夫·喬布斯(Steve Jobs)和Sun的斯科特·麥克尼利，他們分別占據著CPU、個人PC軟件、專業市場和企業領域的山頭。格魯夫信奉的“只有偏執狂才能生存”的原則，在麥克尼利身上發揚的有過之而無不及。偏執、尖銳、鍥而不舍、一意孤行，頭腦敏銳且身姿矯健，麥克尼利與其他的IT巨子們有著明顯的不同。作為Sun公司的聯合創始人之一，麥克尼利執掌Sun達22年，他的行為作風已經深入Sun公司的骨髓。

在麥克尼利看來，商業的核心，不在華爾街的股票、智囊團的方案和律師的訴訟狀，而在于制造商品。你所要做的就是去制造有用的東西，除此之外其他任何東西都不能創造真正的價值。他向來不太關注Sun股票的走勢，不去聽員工的建議，他執著地做著自己認為正確的事。對微軟、IBM、Intel、Dell、HP、Oracle等幾乎所有的IT巨頭，麥克尼利都抱著一種敵視的態度。事實上，他早期的成功也證明了他確實擁有獨到的眼光和高明的策略。

在他的帶領下，Sun公司異軍突起，勢不可擋。麥克尼利率先提出了“網絡就是計算機”的概念，并認為Sun應該就是“.com”中的那一“.”。當Sun公司專門為網絡研制的超強高端電腦——Unix服務器沖上IT產業的巔峰時，微軟Windows NT裝配的Intel內核的PC服務器才剛剛起步。麥克尼利僅用兩年時間就讓成立僅15年的Sun可以同IBM、HP和DEC這些老牌巨頭不分伯仲。Sun公司創建者之一、現任Google CEO的埃瑞克·施密特（Eric Schmidt）曾感慨地說：“斯科特并不十分聰明，不過他是個好司機，他知道有時盡職地開好車比一開始選定好路線更重要，這多半是緣于他過去在制造業的經歷，我發覺自己有時也會沿用他的那些作法。”

麥克尼利是蓋茨最強硬的對手，不單單是因為麥克尼利的直率，常常對微軟出言中傷，在市場上Sun與微軟也在進行著激烈的爭奪。正是麥克尼利把WWW（萬維網）從比爾·蓋茨的“魔鬼帝國”中拯救了出來。如果說比爾·蓋茨是這個時代的神話，那么挑戰并撕開這個神話面紗的人物就非斯科特·麥克尼利莫屬。如果說Google現在已經完成了在互聯網上戰勝微軟的任務，那么麥克尼利領導的Sun則充當了軟件上與微軟正面沖突的主角。而它的利器無疑是Java。

麥克尼利的一生都在同微軟做斗爭。事實上，微軟也繞不開Sun。1995年12月，面對網景獨攬的互聯網瀏覽器市場，微軟不得不寄望于Java來與其在軟件功能上爭斗。微軟第一次向Sun屈服。但先聲奪人的Java斗士并不愿就此罷手，麥克尼利禁止在Sun平臺上使用微軟的PowerPoint。占據了網絡業半壁江山的麥克尼利仍不忘挖苦他的微軟對手：“在這個沒有疆域的世界里，誰會需要比爾·蓋茨。”

麥克尼利這種偏執的求勝性格正引導著Sun走向一條未知之路。作為一個后發者，Sun必須尋求一種新的思路超越這些老的競爭對手。而麥克尼利尋找到的這條道路就是“共享”與“開源”。財大氣粗的微軟、IBM和Oracle們不但擁有穩固的根基，還能機動地應付各種威脅，惟一獲勝之道就是把它們引入一條與現有專有軟件思維完全不同的道路，讓這些巨頭優勢盡失。而“開源”，利用公眾的、社區的力量來顛覆現有商業模式則是一條最有希望的路徑。

事實上，Sun公司和開源陣營已迫使微軟、IBM和甲骨文們重新思考自己的未來前景。他們已經開始被麥克尼利牽著鼻子走了。

開源模式：失敗？

事實上，雖然Java獲得了巨大的成功。Sun的市值也曾經超過2000億美元，這比Google最高時刻的市值都高。但不可忽視的是Sun公司并未靠Java賺到多少錢。IBM負責互聯網事務的高管對《當代經理人》記者表示：“過去，誰控制了關鍵性的技術，誰就可以在計算機業中稱王稱霸，IBM在60、70年代就是如此，微軟在今天也沒有什么兩樣。然而客戶對這種產業壟斷已深惡痛絕，這就是Java面臨的不同處境。Sun率先開發出了這一語言，但沒有人真正能夠擁有它。”

長期以來支撐Sun迅速增長的一直是其配備了Unix操作系統的高端服務器系統。不過互聯網泡沫讓Sun的這種高端服務器遭受了嚴重的打擊，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緩過勁來。麥克尼利也因為業績的直線下滑而面臨巨大壓力，直至辭去CEO一職，轉任董事長。

不過，麥克尼利的開源既定戰略仍在進行著。除了Java，目前Sun的幾乎所有產品都已經實現了開源。在Sun和麥克尼利看來，對于開源，Sun必須在其中發揮極其重要的作用，而一旦成功，競爭對手們將無處藏身，這是巨大的機會。直至目前，也沒有任何一家同級別的IT巨頭能像Sun動作幅度如此之大、信心如此之足。麥克尼利的繼任者施瓦茨(Jonathan Schwartz)則不但發揚了開源戰略，還妥善的修復了麥克尼利時代與各大廠商之間的關系，這包括Dell、Intel以及微軟等。更難得的是，麥克尼利對員工非常友善，盡管公司面臨困境，但一直不肯裁員。而施瓦茨的就任則有效解決了這個問題。他接連進行了多輪的不小規模的裁員，并變賣了一些財產。從此以后，Sun開始逐步走出泥潭。2007年3月，Sun首次扭虧，并獲得了巨大盈利。但這種好景沒有維持幾個月，華爾街金融風暴呼嘯而至。主要客戶集中在美國，嚴重依賴金融業務的Sun再次陷入巨額虧損的深淵。目前，Sun的情況已經非常嚴峻。其市值已經降至30億美元，甚至不足中國互聯網概念股騰訊控股市值的三分之一。整體被出售或者拆分業務的呼聲已經此起彼伏。而施瓦茨下臺的謠傳也已經鋪天蓋地。

思想上的沖擊也突襲而至。2008年12月1日，《商業周刊》發表了開源實驗室前CEO斯圖亞特·科恩(Stuart Cohen)的一篇重磅文章。文章指出，開源商業模式已經失敗。在他看來，傳統的開源商業模式已經崩潰，開源只能是手段而非目的。他認為，紅帽(RedHat)公司可能是迄今為止最成功的開源廠商。只所以成功，是因為它找到了很多方法來增加開源軟件的價值。為了給客戶增加更多的價值，它在系統軟件的核心上增加了好幾層結構。如果紅帽只通過支持Linux核心的服務來謀生的話，那它可能早就關門大吉了。

在科恩看來，Sun以10億美元的資金收購了開源數據庫軟件廠商MySQL，隨著而來的是更優質的開源軟件，但是Sun自己卻沒有獲得多少收益。 MySQL確實給Sun帶來了選擇的價值，但是除非它可以給開源項目增加重要價值，否則Sun是無法從收購交易中獲利的。

開源已經成為一種實現某個目的的方法，它降低了軟件的規模經濟效應，促進了更多創新商業模式的出現。科恩認為，Oracle、微軟和SAP今后仍將是軟件行業的霸主，但在它們之后不可能出現新一代軟件巨頭。軟件是一種商品，企業附加在上面的價值就是企業獲利的源泉。這對于Sun來說，基本上是一個從根本上的否定。直至今日，Sun也未對這種說法進行正面的駁斥。

《孫子兵法》曰：“夫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而Sun正在進行的則是一場“殺人一萬，自損三千”的博弈。雖然，微軟、IBM、Oracle等專有軟件廠商已經遭受了開源的重創，開源思想也正在成為一種潮流，但這些巨頭們賴以生存的基礎卻還很牢固。而風雨飄搖的Sun能否挺過這個寒風刺骨的經濟寒冬，同這些死敵們繼續戰斗呢？期待著麥克尼利、施瓦茨和他們領導的Sun在不久的將來給我們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