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雜阿含經》來看佛陀對當時印度四種姓的看法

內容提要：佛陀未出世之前，印度社會四種姓已經孕育并形成，導致社會不平等的現象，人民受到種種痛苦。佛陀出世之后，從財力、法律、道德、業報、修道解脫等方面提出并闡明四種姓的平等。本文以《雜阿含經》來證明其觀點。

關鍵詞：佛陀 印度 四種姓 《雜阿含經》

前言

釋尊未出世之前，印度社會的種姓已經孕育并形成。在此過程中，從婆羅門、剎帝利、到吠奢一直發展到首陀羅，形成了四種姓。由于四種姓的分區造成社會不平等的現象，人民受到種種痛苦，特別是首陀羅種姓。換一句話說，人的一生就被放置在印度社會里的某一階層之中，不能逾越，或者可以說當時其社會的觀念：“人是生來就不平等的?！泵鎸ι鐣敃r不平等現象，釋尊出現對種姓的看法如何？提出什么思想？筆者試圖通過這些研究，解決這些問題。

關于四種姓的論述，無論在南傳經論或北傳經論中皆有提到，筆者是從漢譯《雜阿含經》為主來論述其意。

佛陀之前印度四種姓分劃

要了解釋尊在《雜阿含經》中對印度種姓看法如何，首先必須認識印度種姓的情況。四姓，又稱四種姓、四姓種或四品人，是印度社會的四種階級，即婆羅門、剎帝利、吠奢、首陀羅。

（一）婆羅門（梵brahmana），譯作凈行、承習，又稱梵志、梵種、梵志種、婆羅門種。指婆羅門教的僧侶與學者之司祭階級，職掌學習吠陀而教授之；又掌管祈禱，為神人交通的媒介，居四姓的最上位。

（二）剎帝利（梵ksatriya），譯作田主。又作剎利麗、剎利，又稱剎利種，別稱王種。指國王及武士階級，掌管政治及軍事權，居四姓的第二位。剎帝力有四法：自作天祠而不作天祠之祭師；從他人受吠陀而不授他人吠陀；布施而不受施；守護人民。

（三）吠舍（梵vaicya），譯作居士、商賈、田家。又作毗舍、毗奢、吠舍、鞞舍，又名工師種、居士種，即指平民階級，乃從事農牧工商等生產事業者，居四姓的第三位。吠舍有三法：自作天祀而不作祭祀之師；自讀吠陀而不教他人；自布施而不受施。

（四）首陀羅（梵cudra），譯作農。又作輸陀羅、戌陀羅、戌達羅、旃陀羅或首陀，又稱為惡種、殺生種、田農種、田家種，是最卑賤的奴隸階級，仆役替主人耕牧和做家務勞動，無任何權利，以奉侍前三姓為職責。首陀羅有一法：供給以上三種姓之人。由于婆羅門教階級制度之不平等，娶妻蓄妾之數目亦有等級之別。

四姓階級漸次形成，界限愈來愈森嚴，婆羅門階級高高在上，專司祭祀，有解釋經典的權利。剎帝利階級主管軍國大事，和婆羅門同為統治階級。吠舍族是一般人民，受上二種姓統治及壓迫，而首陀羅族的地位愈來愈低下，成為賤民、奴隸，受上三種姓的奴役。并且，上三種姓是[再生族]，都是婆羅門教的信徒，首陀羅是[一生族]，沒有信奉宗教的權利，死后沒有來生。

以上四種姓的分區，給印度社會帶來不平等的現象，老百姓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爾時釋尊出現帶給人民新的思想、新的希望、新的潮流──不重視四種姓之區別，提倡種姓平等，奠定佛教在印度宗教史上的重要地位。

佛陀對四種姓的看法

在早期印度社會中，傳統階級觀念孕育并形成，流入在人民的心坎很深刻，一切事行必須按照階級的身分來判斷決定。針對這種社會情況，世尊不可接受，不可承認，提出新的思想，新的看法 ── 種姓平等無有差別。這種思想，被記載在《雜阿含經》卷44（1184經）(大正2， p.320b21-p. 321a23)中云：

[……時，孫陀利河側婆羅門詣世尊所，而問之言：為何姓生？爾時，世尊即說偈言：汝莫問所生，但當問所行?？棠緸殂@燧，亦能生于火；下賤種姓中，生堅固牟尼，[1]智慧有慚愧，精進善調伏，究竟大明際，清凈修梵行，而今正是時，應奉施余食……][2]

以上所引的經文不難看出，佛陀在僧團中不主張，不看重種姓的差別，而重視現在於行者所作的事行。世尊提出什么理由呢？譬如：一個人為鉆燧而刻木，亦能生于火；一位雖然生在下賤種姓中，但也能證得解脫，也就是說有智慧，有慚愧心，精進修學，善調伏惡法，達到究竟的智慧，清凈修梵行，這種行者，我們也應供奉施余食之的。從這點來推論世尊點出不能以種姓來決定事行，而依行者是否有精勤修行，所做的行為來決定。總之，即便出生崇高的種姓，但沒有精進修善斷惡等，也不值得贊嘆及供養。反之，如出生在賤種姓中，卻具足智慧，起慚愧心，努力修學得解脫，這種行者不能輕視，而要應恭敬贊美。

此外在《雜阿含》卷20（548經）（大正2，142a18~143a1），此經敘述尊者摩訶迦旃延對摩偷羅國王說，如何判斷種姓平等還是差別？如經中說：

[摩偷羅國王…問尊者摩訶迦旃延：“婆羅門自言：我第一、他人卑劣，我白、馀人黑，婆羅門清凈、非非婆羅門；是婆羅門子，從口生，婆羅門所化，是婆羅門所有。尊者摩訶迦旃延！此義云何”？…尊者摩訶迦旃延言：“今當問汝，隨問答我”。/ 即問言：“大王！汝為婆羅門王，于自國土諸婆羅門、剎利、居士、長者，此四種人悉皆召來，以財、以力，令其侍衛，先起后臥，及諸使令，悉如意不”？/ 答言：“如意”。/ 復問：“大王！剎利為王，居士為王，長者為王，于自國土所有四姓，悉皆召來，以財、以力，令其侍衛，先起后臥，及諸使令，皆如意不”？答言：“如意”。/ 復問：“大王！如是四姓悉皆平等，有何差別？”“當知大王！四種姓者，皆悉平等，無有勝（不）如差別之異”。/ 大王！此國土中有婆羅門，有偷盜者，當如之何”？/ 王白尊者摩訶迦旃延：“婆羅門中有偷盜者，或鞭、或縛、或驅出國，或罰其金，或截手、足、耳、鼻，罪重則殺。及其盜者，然婆羅門則名為賊”。/ 復問大王：“若剎利、居士、長者中，有偷盜者，當復加何”？/ 王白尊者摩訶迦旃延：“亦鞭、亦縛，亦驅出國，亦罰其金，亦復斷截手、足、耳、鼻、罪重則殺”。/ “如是大王！豈非四姓悉平等耶？為有種種差別異不”？/ 王白尊者摩訶迦施延：“如是義者，實無種種勝如差別”。/ 復問大王：“婆羅門殺生、偷盜、邪淫、妄言、惡口、兩舌、綺語、貪、恚、邪見，作十不善業跡已，為生惡趣耶？善趣耶？于阿羅呵所，為何所聞”？/ 王白尊者摩訶迦旃延：“婆羅門作十不善業跡，當墮惡趣，阿羅呵所，作如是聞”。剎利、居士、長者，亦如是說。/ 復問大王：“若婆羅門行十善業跡，離殺生乃至正見，當生何所，為善趣耶？為惡趣耶？于阿羅呵所，為何所聞”？/ 王白尊者摩訶迦旃延：“若婆羅門行十善業跡者，當生善趣。阿羅呵所，作如是聞”。如是剎利、居士、長者，亦如是說。/ 復問：“云何大王！如是四姓為平等不？為有種種勝如差別”？/ 王白尊者摩訶迦旃延：“如是義者，則為平等，無有種種勝如差別” 。]

婆羅門認為在所有的種姓中，婆羅門是從大梵天的口中出生的，所以婆羅門種姓才是第一種姓，其他種姓都是卑劣下賤的；婆羅門種姓是清凈的，其他種姓都是污穢的，婆羅門子是從口而生，也從婆羅門所化，所以屬于婆羅門的。換言之，婆羅門認為唯一婆羅門是好，最特殊，其他都是不好，不最勝。但從財力，從法律，從隨業受報三方面來看是無差別。

第一、從財力說：尊者摩訶迦旃延與摩偷羅國王對論中，可見不論婆羅門或剎利、居士、長者當國王，如果有錢財豐富，有權力廣大，可用錢財，權力來召集人民及教導他們做任何事行都可得到如意。從這點來看四種姓皆平等，無有差別。

第二、從法律說：經中從法律的方面來談起種姓平等說，如同住在國土中，無論婆羅門種姓，若剎利、居士、長者，如有偷盜，一律安照法而判定或鞭、或縛、或驅出國，或罰現金，或截手、足、耳、鼻，甚至罪重則殺，通稱為賊也依個人所造的事而伐。這不是四姓悉平等嗎？為有種種差別異否？實在無有種種差別。

第三、從隨業受報說：筆者認為業報是很公平的道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沒有做惡得善報，行善所得惡的結果這道理。但是大家會問，現在社會所見到做惡的行為而得到善果的事例很多，而行善者獲得惡的結果不少。原因何在？依佛法角度來談必須用三世因果的道理才能解通。但在此筆者不談三世因果的法則，而要提出《阿含經》站在隨業受報善惡標準的角度來說四種姓是平等無差別的。佛陀指出四種姓中，無論任何種姓皆有善惡因果業報的存在。筆者認為這點很重要，因果業報道理帶來人類正確的思想。種姓的差別是依世間的言說而有，但依善惡業而生善惡趣的理則是沒有差別的。

由上引文，大略可歸納如下三點：1、佛陀主張四種姓是平等無差別（從財力說、從法律說從，隨業受報說與修道解脫）。2、佛教的僧團中不重視種姓，而重視修行的德行。3、趣入佛法不可用種姓，而必須以斷除煩惱為準則而進入。以上所引的《雜阿含經》可證明佛陀不承認種姓差別的。這也是世尊對當時社會的看法。

結語

在2550年前之馀，印度社會四種姓已分區很清楚了。但在佛陀出世之后，從財力、法律、道德、業報、修道解脫等提出四種姓平等。佛說四姓平等，即是對種族優劣說的根本否定。這在宗教中，佛法即為一切人的宗教，所以四姓[出家學道，無復本姓，但言沙門釋迦弟子][3]。優婆離尊者，出身賤族，為持律第一上座，這可見佛法的人類平等精神。

佛陀否認四種姓的差別，也認為不可采用種姓分割的制度來分局人民的生活，而依照個人所做的行為來判定現在與未來的生活。

從《阿含經》看出世尊引用各方面（財力，法律，道德，業報等）來看待印度種姓的問題，這點也給予人類新的希望，新的思想——通過自己努力工作，精進修行會得到安樂生活以及解脫生死的可能。這思想觀念筆者認為很重要，因依靠自己努力行善斷惡才達到安樂，而不是依賴神圣的救度。釋尊并且也打破婆羅門種姓古老的傳統觀念 ——婆羅門種姓為優，其他為劣。

注釋：

[1]“Do not question the birth， question the conduct.Indeed fire burns sticks. From low clans too there are wise sagesThoroughbreds are born， restrained by shame.Tamed by the truth and endowed with the taming， Attaining knowledge， they live the holy life.The sacrificial cake was brought， make the offering，At the right time， there will be someone to accept it.”

《Sutta Pitaka -Samyutta Nikàya- Division I ?譭 Sagàtha，Book 7 -7. 1. 9. Sundarika ?譭 The Brahmin Sundarika Bharadvaja》

[2] 相同內容可對照：①『相應部』（七）「婆羅門相應」九經。②『別譯雜阿含』九九經。③『小部』『經集』三品四經。

[3] 《肇論新疏游刃》卷1 (CBETA， X54，p. 275c23-24 // Z 2:1， p. 235， a17-18 // R96， p. 469a17-18)。

參考書目

[1]《雜阿含經 》50卷（劉宋.求那跋陀羅譯）大正藏第1冊，No. 99。

[2] 印順法師著《印度佛教思想史》，正聞出版社，民國82年版。

[3]印順法師著《佛法概論》，正聞出版社，民國89年10月新版一刷。

[4] 印順法師著《雜阿含經論會編》，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0年10月七版。

[5] 圣嚴法師著《印度佛教史》法鼓出版社，民國95年7月第三版。

[6] 吳永年，李平等《當代印度宗教研究》，1998年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

[7] 呂瀓《印度佛學源流略講》，2002-09，上海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