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分析視角下的愛米麗悲劇淺析

內(nèi)容摘要:福克納的哥特式短篇小說《紀念愛米麗的一朵玫瑰花》令讀者產(chǎn)生諸多疑問。本文旨在從弗洛伊德心理分析視角來解讀表象背后的深層原因。

關鍵詞:心理分析 愛米麗 悲劇

威廉·?？思{的著名哥特式短篇小說《紀念愛米麗的一朵玫瑰花》，也許會令讀者產(chǎn)生諸多疑問:為什么愛米麗小姐30歲依然未婚?為什么父親趕走她所有求婚者?難道求婚者中沒有一人配得上愛米麗?在她父親死后，愛米麗為什么堅持說他還活著?荷默為什么最終拋棄了愛米麗?愛米麗與荷默之間存在真愛嗎?文靜的愛米麗為什么會如此瘋狂地殺死自己的愛人?本文旨在從弗洛伊德心理分析視角來解讀隱藏在這些表象背后的深層原因。

女主人公愛米麗·格爾里森出生在美國內(nèi)戰(zhàn)后南方一個貴族家庭，因早年喪母失去母愛，父親便成了其生命中無可替代的重要人物。父親家長作風濃厚，根本不考慮愛米麗的思想感情而為她決定和包辦一切，甚至她的婚姻大事。以愛米麗的青春資質(zhì)，她本該擁有一份浪漫愛情并且會過上幸福生活。然而，這一切都與她無緣。她的婚姻愛情受到外部諸多阻力，特別是她“充滿敵意的、狂暴的”父親的阻攔[1] 241。小說的描述暗示了愛米麗和她父親的關系:“長久以來，我們把這家人一直看作一幅畫中的人物:身段苗條、穿著白衣的愛米麗小姐立在背后，她父親叉開雙腳的側(cè)影在前面，背對著愛米麗，手執(zhí)一根馬鞭，一扇后開的門恰好嵌住了他們倆的身影?！盵4] 45從這段文字可以看出，愛米麗和父親像超出了父女關系的一對戀人。在這里作者運用象征手法——他父親手中緊握的馬鞭象征了其腐朽沒落的傳統(tǒng)思想以及他對女兒依戀而產(chǎn)生的控制欲，他用手里的這根馬鞭驅(qū)走了愛米麗所有求婚者。這幅圖畫揭示了愛米麗始終逃不出總在“前景”位置父親陰影魔爪的控制。父親嫉恨她所有的求婚者，把他們從她身邊趕走，使她完全生活在同男性隔絕的世界，脫離了變化發(fā)展的社會?！罢怯捎谄渖鐣^程的中斷，愛米麗的成長不論在心理上，還是行為上都呈畸形狀態(tài)。她無法建立起自己正常的人格，無法擺正自己與社會的關系。”[3] 35父親是她生活中唯一的男性，因此她潛意識里有一種“戀父情結(jié)”，正如文中所述，“好象人們常常所做的一樣，死死拖住搶走了她一切的那個人。” [1] 237作者在此用了暗語，那搶劫她一切的人暗指剝奪了她所有幸福的父親。因為父親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父親的性格三番五次地使她那作為女性的一生平添波折，而這種性格仿佛大惡毒，太狂暴，還不肯消失似的。” [4] 229也就是說，愛米麗不僅抓住父親的記憶不放，而且繼承了父親專橫跋扈的性格特征。

在愛米麗看來，父親時代的一切事物在她記憶中也是不朽的，包括父親和薩特里斯上校。她不能接受她那個時代的新興產(chǎn)物，如棉花貨車和汽油水泵等。因此當有代表團向她征稅時，她拒絕了。更為荒唐的是，她還要求代表團向已死近十年的薩特里斯上校尋求答案。她在精神上依戀著父親，思想意識始終停留在父親的時代。不言而喻，父親的死對她來說是一個致命打擊:

愛米麗仍像往常一樣穿著，在門口迎接前來吊唁的婦女，臉上沒有絲毫悲傷。她反復告訴她們父親沒死，一直這樣說了三天，不允許牧師和醫(yī)生們處理父親的尸體。正當他們要訴諸法律和武力時，她屈服了，他們很快把她父親的尸體掩埋掉了。[1] 236-37

愛米麗如此傷心以至于不愿接受父親已死的事實是作者象征主義手法的再次運用?！八母赣H沒死” 象征了父親的性格和傳統(tǒng)觀念已經(jīng)深深植根于愛米麗的思想意識中。也就是說，愛米麗擁有雙重矛盾人格:一方面，是自己特有的自我人格:文靜堅強，桀驁不馴;另一方面，兼有父親的超我人格:固守傳統(tǒng)，專橫暴戾。然而，這“無法逃避，無法接近，安靜和乖張” [1] 243的雙重矛盾性格以及觀念已經(jīng)變成愛米麗與荷默之間愛情的一道屏障。可想而知，如果父親還活著的話，決不會同意她與荷默的婚事。桀驁不馴的愛米麗不顧鎮(zhèn)上世俗反對深愛著荷默，但她始終不能擺脫父親性格觀念的陰影。因此，在現(xiàn)實生活中，當愛米麗愛上荷默時，她不知不覺又要受到父親性格觀念陰影的影響。根據(jù)弗洛伊德人格結(jié)構(gòu)三層次理論，父親的性格和傳統(tǒng)價值觀在愛米麗人格結(jié)構(gòu)中以超我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然而現(xiàn)實生活中，作為一個正常女性，愛米麗渴望擁有一份屬于自己的浪漫愛情，愛米麗這種對愛情的渴望，在她的人格結(jié)構(gòu)中以本我的形態(tài)表現(xiàn)出來。然而當她與荷默在一起時，荷默感受到的不是愛米麗本身——她的自我，而是在超我約束下的愛米麗，這是荷默不能接受的。因此，荷默感覺不到他們之間的那份真愛，更不用提幸福了。他為這份愛情苦惱，“自己宣稱——他喜歡男性，人們都知道他曾與年輕一點的男性在愛爾克斯俱樂部喝酒——他不是一個要結(jié)婚的男人” [1] 240。這表明荷默內(nèi)心根本沒有要跟愛米麗結(jié)婚的念頭。

只有擺脫以超我形式出現(xiàn)的父親性格觀念等因素的影響，愛米麗與荷默才能享有真正愛情。然而這對于有深度“戀父情結(jié)”的愛米麗是不可能做到的，荷默也別無它途，只好從這所謂“愛情”中逃開。這是荷默離開愛米麗的真正原因，而“他不是一個準備結(jié)婚的男人”只是他離開愛米麗的表面原因。荷默的離棄對他自身是一種解脫，不再受到專橫跋扈的愛米麗控制，但這對愛情還抱有美好幻想的愛米麗來說，這是父親死后她所遭受的又一次致命打擊。根據(jù)弗洛伊德人格結(jié)構(gòu)理論，荷默的離棄使愛米麗的人格結(jié)構(gòu)中的本我和超我發(fā)生激烈沖突，最終導致她人格發(fā)生分裂，以致于發(fā)瘋。既然得不到愛情，瘋狂狀態(tài)下的愛米麗只好用砒霜毒死自己的愛人，從而達到與之終生相伴的目的。愛米麗把婚房布置得井然有序，將荷默的尸體停放在床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一直陪伴了這具尸體四十多年，直至白發(fā)蒼蒼。這樣做，是她想從虛幻愛情中獲得些許心理安慰。

結(jié)語

無辜的荷默死了，其悲劇不是他本人造成的，也不是愛米麗造成的，而是她父親的陰影(即愛米麗的超我)所造成的。由此可以斷言:真正殺死荷默的兇手不是愛米麗本人而是她父親，而愛米麗只是被她父親用來殺死荷默的工具而已。正是父親扼殺了本該屬于她的那份愛，才導致愛米麗精神崩潰以致瘋狂，愛米麗也最終成為失掉一切幸福的受害者。為此，?？思{給予愛米麗深深同情，“這個可憐的人兒與靈魂、與他人、與所處的環(huán)境抗爭，試圖得到最基本的東西——愛情，但她最終一無所獲?！盵2] 185因此，?？思{為愛米麗獻上這朵玫瑰，算是一種紀念也是一種補償。

參考文獻:

[1]Faulkner， William. A Rose for Emily. An Anthology of 2oth-century American Fiction. Vol. 1.ed. Wan Peide. Shanghai， China: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Press. 1981:231-45.

[2]Faulkner， William. Faulkner in the University: Class Conference at the University of Virginia， 1957-1958.eds. Frederic. K. Gwynn and Joseph L. Blonter， New York: Vintage Books， 1965:185.

[3]劉愛英:《從淑女到魔鬼———試從社會學批評角度看〈紀念愛米麗的一朵玫瑰花〉的悲劇意義》《四川外語學院學報》，1998 (2):33-36.

[4]威廉·福克納著，陶潔編 ?？思{短篇小說集[M]. 南京:譯林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