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在災難報道中,兒童作為一個特殊的群體經常受到媒體的聚焦關注,5·12地震的媒體報道中也涌現出一批令人感動的兒童形象。然而,媒體的追蹤報道不斷讓孩子回想地震往事,救災小英雄被迫穿行于各大衛視欄目,這無疑會使他們今后的成長受到很大影響。因此,如何在今后的災難報道中,更多地從關懷角度出發,考慮兒童的感受和心理需要,把握好新聞報道的分寸,實現媒體傳播效果的人文化,成為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關鍵詞:災難報道 兒童形象傳播 反思
一、災難報道中兒童形象傳播存在的偏頗
5·12汶川大地震,中國媒體不顧危險、深入災區,第一時間進行報道的敬業精神,得到來自社會各界的認可。此次媒體的報道也讓我們認識了很多堅強樂觀的孩子,“敬禮娃娃”、“可樂男孩”、“芭蕾女孩”、“小英雄林浩”,無疑他們都是勇敢和令人感動的。但是,冷靜、理性地思考此次汶川地震報道中兒童形象的傳播,媒體在有些方面還是存在一些偏頗。
(1)災區兒童成為煽情工具 突發事件中的弱者,尤其是兒童,他們在事件中遭遇的苦難更甚,在報道中向受眾展示他們的悲苦和境遇,更能喚起社會的關愛和同情,更能對社會產生警示作用。但這并不意味著,記者要變成煽動者,無視新聞報道的客觀性原則,甚至自己站出來表明立場。[1]然而,此次的汶川地震,媒體為了達到讓受眾潸然淚下的“感人”效果,不斷在追蹤報道中一次又一次使這些孩子回想地震往事。在對一名北川中學的受災女孩進行采訪時,記者問到“對于5月12號下午悲傷的一幕你一定記得非常清楚,給我們說一說當時的情況?!薄奥犝f你爸爸隱瞞了有關你媽媽的消息。你說你的感覺一向都挺靈,這個時候你想告訴聽眾一個什么樣的信息呢?”無法想象,一個剛從災難中幸存下來還驚魂未定的小女孩如何去面對自己從地震中逃生的回憶?怎樣回答媽媽至今都沒有下落的問題?而諸如此類的問題也是一遍遍出現在各類對災區兒童的采訪報道中,媒體所追求的更是災區兒童聲淚俱下的畫面效果。
(2)救災小英雄的娛樂童星化傾向 汶川地震中涌現出一批表現突出的兒童,他們在災難中盡情釋放了最美好的人性光輝,在災難面前臨危不懼、舍己救人的英勇精神更深深感動著每一個人。但是,在媒體的過分關注下,一些救災小英雄被迫穿行于各大衛視、欄目,有的甚至被請上娛樂節目的舞臺,一次次地被要求講述自己的英雄事跡。他們中的一些人在媒體的追捧下儼然已被娛樂化成了小明星。
成名后的林浩,頻頻接受媒體采訪,現身諸多娛樂節目,這位最小的抗震救災英雄在媒體的爭相報道下成了全國人民心目中的偶像?!熬炊Y男孩”郎錚也因為懂得感恩而成為媒體關注的焦點,在西安治病期間,眾多藝人、普通百姓前往探望,不斷的媒體采訪更是對其明星化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類似情況還有“可樂男孩”、“總理讓路女孩”,媒體的蜂擁而至對這些過早地陷入娛樂明星化的救災小英雄而言,其今后的成長、健康心靈的恢復都將受到影響。
(3)災區兒童的大多數缺乏關注 當媒體將聚焦的目光和報道的主力集中投向災區的救災小英雄時,那些同樣遭受不幸的大多數災區兒童卻在“英雄少年”的光環下顯得黯然失色,缺乏媒體的相應關注。他們的困難處境和真實心聲無法得到他人的了解和傾聽,這不僅是大眾傳媒在報道中的傳播失衡,更是一種“人文關懷”的缺席。
前不久,《南方周末》刊登了一篇《四川88名地震孤兒認養紀實 殘疾孤兒無人問津》的報道,“讓我捐錢沒問題,可養一個殘疾孩子,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啊?!?[2]災區傷殘兒童的艱難處境讓人觸目驚心,與媒體聚光燈下塑造的“英雄兒童”的光鮮生活可謂相差甚遠。這種傳播失衡與媒體在災難報道中的處理方式有直接關系,當媒體選擇“典型報道”,意味著強化報道生命個體的傳奇經歷,展現這場全民愛心大接力悲壯而感人的場面。但這并不意味著可以用“災難童星”來替代其他孩子面臨的不幸。比如,有的孩子成了孤兒,有的存在嚴重的心理障礙等等,他們都需要關愛。[3]
二、兒童形象傳播失衡的理論分析
一向有職業素養的媒體為什么會在此次汶川地震的報道中,出現傳播失衡的問題?為什么記者“敬業”的采訪成為可怕的“二次傷害”?為什么“在對人的尊嚴的報道達到歷史最高點的同時,記者們對人的尊嚴的踐踏也達到了最密集的程度?”[4]這都是值得深思的問題,本文試從傳播學理論的角度對其進行分析,找出現象背后的潛在根源。
(1)框架理論 新聞框架,就是指媒體在報道某個事件時,基于某種特定的看法,通過反復使用特定的關鍵詞、比喻、圖片或論調從某個固定的角度來說明問題,容易引導受眾只重視問題的一方面,而忽視另一些方面。[5]具體到汶川地震中對災區兒童的報道,當媒體將框架限定為“煽情”的格調,向公眾報道大量“催人淚下”的圖片、“感人肺腑”的畫面時,卻忽略了災區兒童的內心感受。這一框架的存在使得災區兒童形象傳播簡單化了,一方面,媒體一廂情愿地認為只要挖掘兒童背后感人的故事,就會贏得受眾的關注和支持。另一方面,受眾在媒體的誤導下也單純地認為在了解災區兒童累累傷痕過后,才能給其提供更多的物質幫助,卻忽視了對災區兒童最根本的人文關懷。
(2)議程設置 由麥克姆斯等人在1972年提出,該理論認為大眾傳媒可以通過提供信息和安排相關的議題來有效地左右人們關注哪些事實和意見及他們談論的先后順序。媒體在災區兒童的報道中所使用的“典型報道”模式,正是議程設置的一種突出體現。當媒體用大量的鏡頭和篇幅對有著很高新聞價值和富有典型意義的“救災小英雄”做突出強化的報道時,無形中為受眾設置了應該去關注的對象和所要思考的問題。最后的結果便是部分“救災小英雄”在媒體的密集報道下形象的放大和娛樂童星化的傾向。另一方面,災區兒童的大多數則徘徊于媒體議程設置之外而不被大眾所重視甚至遺忘。
三、災難報道中兒童形象合理傳播的反思
隨著越來越多的反思,媒體在災難報道中兒童形象傳播失衡的問題也逐漸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重視。中國心理學界聯合百度發布關于地震媒體報道的倡議,其中就專門涉及“對兒童采訪”的建議;有專家建言,需要反省的是生命倫理與傳播倫理的關系,對生命的尊重、對心靈的呵護,永遠比新聞記錄更重要![6]而從媒體自身的角度,如何在今后的災難報道中主動把握好兒童形象的傳播,本文嘗試從以下幾個方面給出一些建議。
(1)采用平視視角、彎下腰寫新聞 記者要尊重新聞主體的感受和想法,就必須站在主體的角度進行報道。在報道語言、報道方式、報道內容上,報道者要抱著同情、安慰、理解、寬容和善意的態度進行報道,要采用平視的報道角度,設身處地為采訪對象著想。[7]這就要求媒體在對受災兒童進行采訪的過程中要充分考慮到兒童的情緒,不要深挖他們的傷痕,更不能將其作為“煽情”的工具而制造“聲淚俱下”的效果,在安慰的同時給以愛的鼓舞和關懷,讓兒童看到未來生活的希望而不是沉浸在過去悲傷的回憶中,讓其感受到災難過后的溫暖、重拾對生活的信心。
(2)把握報道的平衡性,實現對群體兒童的人文關懷 災難報道中,對典型人物的宣傳誠然是有一定必要,它能更好地引起受眾的關注和重視,喚起社會的關愛和同情,但新聞傳媒的“人文關懷”只有在對大多數受眾實行“關懷”的基礎上才能體現出價值。因此,在災難報道中,媒體在重視典型宣傳的同時,不能忽視群體的災區兒童。如在對“救災小英雄”進行報道的同時,關注其身邊的伙伴,反映其群體的生活處境和精神狀態,堅持“點”與“面”相結合的報道模式。
(3)立足于災區兒童心靈重建的議程設置 災難給兒童帶來的心靈傷害尤為重大,那些受到媒體過度關注的“救災小英雄”也可能因過早被干涉私人生活而失去童真甚至變得抑郁,在“敬禮娃娃”郎錚的病房里,他媽媽擔憂地說:“孩子表現得很煩躁,他有點被攝影的閃光燈嚇怕了?!本瓦B倔強的小林浩也吐出了無奈:“很多記者追我,我像逃命一樣。我喜歡沒有記者追我,和同學們一起讀書過平凡的日子?!?[8]
由此可見,災區兒童心靈的康復和重建迫在眉睫。針對這個問題,媒體可以充分發揮其特有的“議程設置”功能,將大眾的注意力轉移到對災區兒童的心靈關懷。例如,媒體在關于災區兒童的報道中要加大關于心靈成長的話題;媒體不斷咨詢心理專家,聽取有關方面的建議并將其反饋給大眾;充分發揮媒體“說服”效果,并讓大眾參與到有關問題的討論中,充分發揮媒體的社會效益,為災區兒童未來的成長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注釋:
[1]《請對事故受害者傾注更多目光—談突發事件報道的模式化及應對策略》張虹生 P161 新聞出版社 2007
[2]《四川88名地震孤兒認養紀實 殘疾孤兒無人問津》潘曉凌 李家宇《南方周末》2008年9月18日
[3]《不要制造\"災難童星\"》徐林林 《工人日報》 2008年 06月14日
[4]《新聞傳播倫理的“災后重建”》周云龍《大公報》2008年07月19日
[5]《大眾傳播學的議程設置理論與框架理論關系探討》張洪忠《西南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1年22卷10期 P89頁.
[6]《新聞傳播倫理的“災后重建”》周云龍《大公報》2008年07月19日
[7] 《請對事故受害者傾注更多目光——談突發事件報道的模式化及應對策略》 張虹生 《破解報道難題》P162 新聞出版社 2007年12月
[8] 《“少年中國”的災區群像展示——論抗震救災報道中的“小孩形象”》沈宇翔《新聞記者》2008年07期
參考文獻:
[1]《破解報道難題》卓培榮主編 新聞出版社 2007年12月
[2]《當代西方新聞報道規范——采編標準及案例精解》張宸編著 復旦大學出版社 2008年1月版
[3]《新聞傳播倫理的“災后重建”》周云龍撰《大公報》2008年07月19日
[4]《“少年中國”的災區群像展示——論抗震救災報道中的“小孩形象”》沈宇翔撰《新聞記者》2008年07期
[5]《大眾傳播學的議程設置理論與框架理論關系探討》張洪忠《西南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1年22卷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