ＳＵＶ：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每年1月，在美國威斯康星州金斯維爾市公園冰封的湖面上，都會停放著一輛簡裝版的“郊外”SUV（運動型多功能車），這是當地一個慈善組織用通用汽車位于該市的工廠所捐贈零部件組裝而成的。此后幾天當地的居民們就可以購買獎券，競猜這輛車會在哪天掉進解凍的湖里。

今年這個情景再難重現。金斯維爾工廠以及整個美國汽車工業都已經掉入“冰水”。2008年12月23日晚，金斯維爾工廠最后一輛SUV下線后，這家美國通用汽車公司歷史最悠久的生產廠就此關閉，結束了90年的輝煌歷史。

當日通用汽車還關閉了位于俄亥俄州莫雷納的SUV工廠，此前幾天，克萊斯勒關閉了其新澤西州紐瓦克的工廠。作為第一代SUV的生產者，克萊斯勒1980年代的“切諾基”開啟了一個時代，而1990年代以后通用汽車生產的七座“全尺寸”SUV成就了最熱賣的SUV車型。

這個時代現在對底特律來說結束了。金斯維爾工廠關閉后，底特律汽車三巨頭均只剩下一家生產SUV的工廠。2008年金融危機讓北美汽車市場雪上加霜，受影響最大的就是高油耗的SUV車型。2008年美國新車市場銷量下降16%，其中SUV的銷量下降40%。

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去年SUV在中國逆市上揚。中國汽車工業協會的統計顯示，2008年國內汽車銷量為938.05萬輛，同比增長6.70%，比2007年增幅回落15.14個百分點，創下了近十年來增幅最低的歷史記錄。但SUV市場取得了累計銷售424778輛、同比增長28%的好成績，增幅遠遠超過轎車市場。

再進一步分析后不難發現，與通用汽車那些不合時宜的大排量SUV不同，中國最暢銷的都是緊湊型SUV。2008年在售的國產SUV共有30多個車型，銷量排名前五位的分別是本田CR-V、長城哈弗、奇瑞瑞虎、眾泰2008、現代途勝。它們顯然與通用的主流SUV產品根本沒有可比性。

消費者需要的是價格便宜且省油可靠的汽車。以眾泰2008為例，這是汽車零部件廠商眾泰控股集團進入整車行業生產的第一款整車。幾年前眾泰通過法院拍賣的形式購得了臺灣豐田的設備和模具后，復制了已經停產的豐田特銳。在品牌上沒有任何積累的眾泰靠性價比取勝，眾泰2008分為1.3L和1.6L兩個排量，最低售價還不到5萬。而排名第三的奇瑞瑞虎的排量也是從1.6L到2.0L，最低售價僅為7.88萬。在中國市場排名第一的本田CR-V目前同樣在北美市場大受歡迎，并在2007年超過美國本土產品成為SUV銷量冠軍。

美國三大在北美生產的全尺寸SUV對于中國消費者來說是比奔馳、寶馬更高端的豪華車，上海通用去年4月引進中國市場的一款進口別克全尺寸SUV Enclave（昂科雷）售價在60萬元人民幣左右，排量為3.6升。5升汽油只能使這種大型SUV行駛20多公里。而瑞虎、眾泰2008的油耗基本上和小型轎車差不多。

SUV最初起源于1980年代。當時克萊斯勒針對剛剛生過孩子的年輕夫婦設計的小房車大受市場歡迎，福特和通用汽車也將小皮卡改裝成了這種新車型。通用汽車公司卡車部門的主管還建議把公司的全尺寸皮卡加以改造，開發出更大型的SUV。很快，七座的全尺寸SUV成了通用汽車成立以來最熱賣的車型。金斯維爾的工廠在第一年就生產了3.3萬輛SUV。僅用了兩年的時間，該工廠的年產量就達到了20萬輛。更重要的是，每賣出一輛SUV，通用汽車都能賺到1萬至1.5萬美元的凈利潤，這讓勞動力成本要遠高于日本廠商的底特律巨頭在過去十幾年中能夠支撐下來。

但對于大型SUV的過度依賴如今成為通用的心腹之患。早在2005年時，由于國際油價驟然上升，大型SUV在美國的銷量已經開始大幅下降。雖然去年下半年以來國際原油價格大幅下滑，但經濟危機也讓美國民眾傾向于選擇更經濟的車型。

實際上，美國三大廠商并非沒有意識到SUV的危機。福特早已將新產品戰略重點從SUV轉向較為小型化的CUV，但通用汽車的董事會卻令人吃驚的仍舊將寶押在SUV上：重新設計大型SUV和皮卡，并立即投入生產。這一計劃前后共投入幾十億美元。2006年，花費1.75億美元升級后的金斯維爾工廠迎來了新SUV產品的下線，工人們被告知，新產品的主題就是“戴上太陽鏡，因為我們的未來太耀眼了”。董事們沒有其他選擇，為了降低生產成本，通用汽車正計劃買斷3.5萬名工人的工齡，因此SUV的高額利潤對他們十分關鍵。當然，兩年后，破產的無限接近就迫使通用宣布進軍緊湊型汽車市場。

無論是在SUV還是諸如新能源汽車的戰略選擇上，底特律巨頭都受制于原有的勞工制度以及大股東意志而無法跟上市場的步伐。從這個意義上說，經濟危機很可能會毀滅底特律，但也唯有經濟危機才可能拯救底特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