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

劉正權

刀迎門掛在墻壁上，每一個進來的人都覺得好奇，一個單身女孩子，怎么就選了這樣一把刀作飾品呢?

這個單身的女孩子，就是我!刀是一個男人送的，這不奇怪，如今的單身女孩子，誰沒點故事呢?

男人送我刀的時候說，等我有錢了，咱們就私奔!我相信，若干年后，男人一定會攜著我衣錦榮歸的!

眼下，我是在他鄉(xiāng)。他鄉(xiāng)沒故知，男人的身影遁出了我的視線。

城市的夜晚開始冷了起來，那年的冬天，我抱著膀子在街頭漫步時，被那個男人的視線所捕捉，今天，誰的視線會停留在我的肩頭呢?

視線停留在我臉上的男人，我不喜歡，我知道我長得很好看。我喜歡的是，能給我溫暖的男人，哪怕只有一點點，就足夠了!捕捉到這個男人的眼光時，我的心顫抖了一下。男人很年輕，也不懂得掩飾，他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剜在我的肩頭，一直順勢剜進我的心里。

遲疑了一下，我向他走過去。他的眼神躲避著我。

為什么不看我的臉?我點燃一根煙，壞壞地一笑。

你抱膀子的樣子很讓人心疼!他答非所問。

我的心果真就疼了一下，吐出一個煙圈在男人臉上，用命令的口氣說，跟我走吧!

男人沒問為什么，很順從地跟在我后面。漂亮女人的指令，一般的男人都不會拒絕也無法拒絕的!

何況，這個男人真的很一股。

進門時，男人先猶豫了一下，跟著還回顧了一下身后，才顧忌重重地換了鞋。

那把刀顯然把男人嚇了一跳。

怎么有把刀?他喉結滑動了一下，聲音有點干澀地問我。

哦，飾品而已!怎么，你怕嗎?我將了他一軍。

怕啥，頭割下來不過碗大的疤!當他確信屋里再也沒有其他人后，豪氣干云地說了這么一句。

我喜歡男人有點豪情的樣子!

那一夜，我躺在他溫暖的懷里，睡了個有生以來最為奢侈的覺。

以后，他就天天來了。

他沒理由不來，一個進城找事的打工仔，有吃有住還有女人侍候著，是八輩子都夢不著的事呢!

那天，我和他都喝了點酒。

借著酒興，我取下那把刀，反復把玩著，未了，我問他，玩?zhèn)€殺人游戲好不好?

殺人游戲，怎么玩?他眉毛挑了一下。

我從抽屜翻出和那個男人的合影，說，明天我老公就要回來了，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你有老公?他明顯地咬了一下嘴唇，有點不高興了。

是的，你借了我這么多天，該還給他了!我調皮地一笑。

游戲怎么玩?他把刀接了過去，眉頭皺得更濃了。

他見了我，肯定會忘情得張開雙臂不知所措。我把香煙彈出一根在鼻子下嗅著。

為什么呢?他有點好奇。

他想不到我會去接他啊!我摸出打火機說，他一直以為我在跑團呢，我是個導游，忘了告訴你喲。

這樣啊。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你就趁他發(fā)愣那會兒把刀架在他兒子的脖子上，我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勇敢——當初送我刀時，他說自己要生在春秋戰(zhàn)國的時候，不是高漸離也是荊軻!

就這么簡單?他不相信。

對啊，玩玩而已，能多復雜。我點燃那根香煙，煙霧讓他看不清我的表情。

晚上，我同他又做了一次，可能是擔心以后沒機會同我在一起了，他做得很賣力，好像要把一生的愛做完似的!

我無所謂了。為報復那個負心的男人，我等了好幾年呢，他萬萬不會想到，我還留在這座城市，我那坐臺賣笑換來的錢全砸進了他的行蹤里，每天有人報告他的消息給我。

這把刀該還給他了!

車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跟我想像的沒有兩樣，那個負心男人見了我果然有若木雞呆而不解，以至于身后他兒子的尖叫他也未曾注意到。與計劃有出入的是，那個負心男人的兒子居然很有血性，一口咬在挾持他的人握刀的手上，然后趁亂鉆進了人群。

我分明看見他眼里張皇了一下，跟著一個箭步上前，把刀頂在那個負心男人的喉管上。他沒選擇了，車站廣場外面警察正包圍過來。別!我一句話未叫出聲，他的手一抖，有血順著刀尖淌了下來，那刀實在太鋒利了!

刀上有毒!我本想借刀殺了負心男人兒子的——是他的兒子把他召喚回去的，這點我很清醒地知道。

槍響了!兩個男人的身影重重倒了下去，我抱著膀子縮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很多人的視線從我頭頂落下來，沒有誰肯停在我的肩頭。

塵世上的溫暖，與我無關了!我看見那把刀躺在地上，寒光正一點點從毛孔插進我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