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組詩）

賈玉普，男，六十年代生人，現供職于本溪市溪湖區文化館。

凌晨四點

這個時候，他們沒有睡覺

麻將牌砌在長方形的桌面上，人

圍在四周，拼到一起

正好是一個回家的

“回”字

棋牌室一直亮著燈，站在窗外

無論怎么拼，“回”字外面

還有一個“口”

色子在桌子中間不停地

轉動，停下來時，一個點面的色子

是另一個“回”字的縮寫，囚禁它的

電子盒是另外一個

“口”

“一”點是紅的，在牌桌上

表示“我”，“我”是放在紙上的

火，燒傷別人

也燒傷自己

我的城市

我居住的這個城市

被季節當作110米欄的橫桿

來跨越，歲月捻成風，倉皇

而去

沉淀下來的事物

站在路邊，像一盞

時常亮起來的

紅燈

什么時候，這沉甸甸的馬路

能長出輕盈的土豆花？讓

每一個樓角掛滿鋤頭

什么時候，可以放心地

推開門窗，跟過路的行人

親切地打聲

招呼

什么時候，能夠鼓足勇氣

照照鏡子，辨認一下

哪一張才是自己

真實的

臉

柳

洪水泛濫時容易讓人

停下，靜靜地看看

自己的位置

——一塊石頭，一粒泥沙

或者是一只

魚蝦

后來才明白，自己

不過是岸邊的一株

柳，經得多了，就學會了

彎腰和垂擺

初愈

陽光停在對面的

墻上，整整一個下午

小區里沒有飛過

一只鳥

喧囂之音粘貼在空氣里

像一只卸下的翅膀

不敢抬頭，四處

張望

一扇窗戶半開著

窗臺上的盆景，把飛出去的

目光彈回來，我撐著自己

生怕把他掉到

地上

秋天從身邊劃過

把經歷的每一個秋天

攤平，摞到一起裝訂，反復

翻閱，里面一定深藏著

我的宗教

綠，殘留在綠茵之中

朝著陽光的縱深

浸入

留在時間外面的人，在一個

分不清入口還是出口的拐彎處

讓秋意吊起來

風干

農民工

行人在路上走的時候，樹

停下了

樹在風里走的時候，草

停下了

我什么時候能停下來啊

讓整座城市像一片樹葉似的

被風卷走

責任編輯 啞 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