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察委員會引入辯論制度的思考

柳振華　陳明濤

按照我國憲法和人民檢察院組織法的規定，各級檢察院設置檢察委員會(以下簡稱檢委會)，以合議制的形式對檢察工作中的重大問題作出決策，并決定重大案件的處理，這是民主集中制在檢察機關的組織與活動中的主要實現方式。檢委會的精髓就是民主集中制。所謂民主集中制就是集體議事，會議表決，少數服從多數。在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今天，辯論是集體議事的最好形式，是民主集中制的最好體現，辯論是實行民主制的一個特征，是公共決策的共有規律。因此增強檢委會議事的辯論性，建立辯論制度是改革、完善檢察委員會制度的一個新途徑。

一、關于檢委會議事的規定

《最高人民檢察院檢察委員會議事規則》第17條規定，檢察委員會討論案件和事項，按照以下程序進行：(一)全面聽取承辦部門的匯報，主管副檢察長可以對有關情況進行說明。討論案件時。由案件承辦檢察官和承辦部門負責人匯報，內容包括：案件來源、當事人及訴訟參與人情況、訴訟過程、事實和證據情況、審查意見和理由及法律依據。……(三)在主持人的組織下，一般按照檢察委員會專職委員、不擔任院領導職務的委員、擔任院領導職務的委員的順序依次發言，必要時可以請有關列席人員發表意見。(四)主持人發表個人意見后。對討論的情況進行總結、歸納。……

從上述規定可以看出。目前檢委會討論普遍采取匯報、發言、討論等方式。筆者認為。檢委會討論案件僅有發言、討論是遠遠不夠的。發言是一種單向的，討論者之間信息傳遞，雖然有時也有辯論，但這種辯論基本上是處于一種自發的、偶然的狀態，總體來說沒有辯論的言辭激烈，觀點的碰撞力度也不夠。按照“對抗性的制度”的理論：要尋找一件刑事或民事官司的真相，最好的辦法是敵對性、對抗性的辯論雙方互相挑戰、懷疑、質問。不然的話，大家怎樣解決一面之詞(例如辦案人員匯報的意見)。學者蔣勁松也認為，辯論是“立法機關依議事規則圍繞一項動議所舉行的正式討論、爭辯和表決”。作為一種討論方式，辯論具有其他方式不可替代的作用。這對檢委會的議事形式也不啻為一種啟示。因此，在檢委會建立辯論制度，應當成為提高議事質量、進一步完善檢委會工作的一項新課題。

二、檢委會發言缺乏辯論的原因

作為國家機關討論事務的重要方式即辯論，是一個“舶來品”。它源于西方，是西方議會主要的、最常用的議事方式，是一項法定的、獨立的議事程序。檢委會發言常有。而辯論不常有，且未成為一項法定的、獨立的議事程序。究其原因，主要有：

(一)中國缺乏辯論的傳統

蘇格拉底把辯論看作是發現真理的“產婆術”。這種“產婆術”體現的哲學認識論為西方源遠流長的公共辯論傳統提供了理論依據。與西方不同。中國傳統哲學并不認為言語、辯論是達到真理的途徑。莊子說，“得意而忘言”，老子講，“道，可道，非常道”，就是說真理是不可言說的，真理要靠內心體悟。這種哲學觀念是導致中國不重視辯論的深層次原因。“訥于言而敏于行”，木訥、不善于言辭在儒家傳統中被看作是君子的美德，這種倫理觀念深深制約了辯論的發展，也塑造了中國人不尚辯論的個性。

(二)缺乏明確的法律依據

按照檢委會議事規則的規定，檢委會的議事方式主要為“匯報”、“發言”、“討論”等。從語言交流過程來講，發言與辯論并沒有不可逾越的邊界。那么，“發言”、“討論”是否包括辯論，“討論”是否在某種程度上就是辯論，法律沒有明示，即使間或有辯論，也沒有成為檢委會經常化、規范化的議事方式。當然，辯論難以開展，也有委員兼職、時間和精力不夠，以及素質參差不齊等因素。

(三)西方議會辯論對我們的影響

一些西方議會辯論時，一方發言的時候，另一方大聲喧嘩、跺腳、拍手，產生肢體沖突也不鮮見。盡管議會辯論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民主性，但仍不能掩蓋其本質上的虛偽性。其黨派之間、兩院之間雖有某些讓步、協商，但在多數情況下是不同黨派和利益集團之間利用辯論、修正案和表決機器進行利益爭奪，并非是尋求真相、追求真理。正如德國學者卡爾·施米特說。“各政黨并不是面對面地討論意見。而是作為社會和經濟的權勢集團，算計著自己的利益和掌權機會”，“辯論變成了空洞的形式”。檢委會的辯論目的并不是爭利益。論輸贏，而是為了明辨是非，作出正確決定，因此西方議會辯論方式并不完全適用檢委會。

三、檢察委員會建立辯論制度的初步構想

(一)關于辯論的原則

建立辯論制度要堅持的原則：辯論要“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以厘清事實、正確適用法律為目的，不以個人輸贏論英雄，不搞人身攻擊。堅持民主與效率相統一。辯論制度的建立要有利于發揮這個優勢，而不是削弱這個優勢。辯論要堅持在充分發揚民主的基礎上，注重提高效率，避免陷入無益的爭執之中。

(二)關于辯論的適用范圍

檢委會會議議題一般比較飽滿，委員大部分是兼職的，考慮到這個情況，那么辯論適用范圍不宜過寬。無所不辯的做法既做不到。也沒有必要。比較可行的是對容易產生不同意見案件的事實認定、法律適用和制定規章制度等有關問題為辯論適用范圍是比較切合實際，其他事務性、程序性的事項沒有必要納入辯論范圍。

(三)關于辯論的規則

動議是辯論的開端，它起到提出辯題、為檢委會組成人員參與辯論提示方向的作用。辯論動議由檢委會專職委員提出。辯論應在檢委會全體會議進行。為了使辯論有序進行，一般應遵守如下規則：1，發言須經會議主持人許可。在辯論的發言階段。由會議主持人決定組成人員的發言次數是順序。同一時段內只允許有一位組成人員發言，其他組成人員一般不得插話。2，發言圍繞一個主題進行。每次辯論，組成人員必須圍繞同一個辯題發言，即圍繞引起辯論的動議發言，不能各說各話。3，不得照念發言稿。每次辯論前，組成人員應當做好充分準備，可以擬定發言稿或發言提綱，但辯論時不得照念發言稿，否則各念各的稿。相互之間就沒有不同意見的直接交鋒、辯駁，就不成辯論了。19世紀法國著名思想家貢斯當在其名作《古代人的自由與現代人的自由》中談到議會辯論時，對照念發言稿的辯論有很生動的描述，他說，如果演說者只是朗讀發言稿。“那就不再是辯論，而是闡發”。“他們好象是行進方向相反的兩只軍隊，擦身而過卻難得相互看上一眼”。因此說來，辯論時不照念發言稿是至關重要的，這既對組成人員的綜合素質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同時也會有效推進組成人員提高自身素質。4，遵守辯論紀律。辯論中，發言各方應遵守會場紀律，要相互尊重，即使爭論再激烈。也不可喪失理性的風度，當然像西方議會那樣的，一方發言，其他人“大聲喧嘩、跺腳、拍手”就更不能允許了。至于辯論到底如何進行更為適宜，目前還缺乏實踐經驗。只能在將來的實踐中逐步完善，這里只能說是初步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