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蠟莊儺戲

儺戲是一種宗教與藝術相結合、娛神與娛人相結合的古樸、原始、獨特的戲曲樣式。它以獨特的方式，一直在民間傳承保存到現在，成為我國儺文化的“活化石”。從小就聽老人們講好多怪異的事情，說什么“上刀山，下火海、下油鍋”，也聽人講起臨近的銅仁地區有儺戲表演，卻至今無緣見識。不免心生憾意。端午節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們終于在重慶與貴州交界的木蠟莊，走近了這一古老而神秘的巫術。

神秘的儺戲故園

木蠟莊處于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縣大埡鄉的西南角，在渝黔交界邊緣地帶，因歷史上出產木蠟而得名。土地肥沃，盛產稻谷、玉米，但是交通不便，信息閉塞，文化生活貧瘠，醫療條件很差，幾乎偏居一隅、與世隔絕。它與鄉政府所在地大埡鄉相距15公里，羅巖深溝是必經之道，豺狼虎豹、毒蛇瘴氣不知奪去多少人的性命，人們談此色變。但生活在這里的各族人民勤勞善良，樂觀豁達，淳樸好義，為了繁衍生息，在與大自然的抗爭中他們敬重祖先，敬畏鬼神，用辦道場的形式敬奉祖先，用杠神等形式驅鬼避邪，以歌舞娛祖先和鬼神，形成了原始獨特的木蠟莊儺戲。

據史志記載，彭水巫醫活動起源甚早，春秋戰國時期已具規模。《太平寰宇記》載，彭水地區“其風淫祀”，居住在這里的廩君部落“俗尚巫鬼”，僚人“性尤畏鬼”。到了明清，其俗亦然，祭祀鬼神的活動有增無減，杠神、道場全縣皆有。康熙《彭水縣志》說：“民俗信鬼神……有疾病則酬神愿”，并具體記述了“還羊愿”等活動。民國時期，這些活動大多沿襲下來。解放后，巫教祭祀活動在彭水的大部分地區銷聲匿跡，只有極少數邊遠地區還存在。改革開放后，木蠟莊儺戲更注入了苗家土寨兒女建設新家園的時代元素，得到了一定的創新和發展。

掌壇師冉正高(法號真文，土家族)介紹，木蠟莊儺戲屬于巫教活動，始祖是李老根(老君)。他這一派(壇)的始傳人是龍龜寺長老曾妙興。他們有嚴格的師傳關系。每一代法師都有自己的法名。每個學法之人在學業期滿坐橋時，由師父賜法名，否則不能從事杠大神等法事。現存法號字派為“妙、法、玄、真、寶、應、道、普、賢、通”10輩，至今已傳到“應”字輩。歷史上本派法師眾多。開壇時。首先要請統兵將軍覃法靈、都督元帥甘法靈、天門土地馮法靈入位，再按師承關系請汪燦然、李燦海、黃玄清、毛玄真、毛玄中、曾法會、傅法旺、傅法林、袁法明等35人到位護法。20世紀80年代以來，木蠟莊儺戲在貴州省的分支相繼被道真、務川兩縣挖掘整理。對外表演，引起了外界廣泛關注。他至今已帶徒弟8人。除了木蠟、龍龜的外，還有來自務川縣浞水鎮、道真縣忠信鎮的多名徒弟。

神秘的神鬼世界

木蠟莊儺戲是以驅鬼逐疫、酬神納吉為目的，以巫術活動為中心。娛神娛鬼娛人，宗教色彩濃烈，是生活在彭水地區的廩君等部落對待生死的樂觀態度的延續，也是古代彭水及其周邊地區“俗尚巫鬼”的原始再現。它主要用于清宅、祛病及驅災的“沖儺”和“還愿”兩個方面。法事活動一般在秋收后到春播前的一段時間里舉行，時間的長短由主人定奪，少則3天，多則49天。取單數。

木蠟莊儺戲屬于儺堂戲，開壇儺儀較嚴格。一般要舉行起鑼焰火、開壇吃席、立樓扎灶、申文奏疏、搭橋迎賓、拋鑼上轉、合鏢祭壇、開洞、盤洞、祭兵等儀式。再根據主人辦壇目的的不同。進行“上刀山”、“破域”、“下油鍋”、“煞鏵”驅鬼迎神避邪怪的特技表演。活動結束時，要出“撿災和尚”等戲目。

在舉行儺事活動前，法師們要精心布置一個儺壇(儺堂)。開壇儺儀開始后，掌壇師立樓扎灶請來儺公、儺母——“東山圣公”、“南山圣母”(又稱“二帝君王”)。在香煙繚繞中，申文奏疏言明事由后。帶上面具，身著戲裝，手持法器，在鑼鼓號角中，念咒做法，氣氛莊嚴肅穆。驚心動魄的特技表演

“上刀山”用于替人“解關塞”。一般選用24把刀，最多時48把。法事前選擇農村平常使用的殺豬刀、菜刀、砍柴刀、斧頭、木工鏟等，打磨得十分鋒利后。將刀口豎直向上固定在高大的道竿上，每把刀間隔距離約27厘米，豎在主人的堂屋中間。表演時，由一名法師赤腳，按照鼓點踩刀口而上，掌壇師則領其他法師唱解關咒語。

“破域”用于替亡靈破解十八層地獄，超度亡靈上天堂或轉世。在主人家院壩劃定十八層地獄，再用繩索圍成各塊地域。將鐵火盆鍋放在木炭火中燒紅后，由一名法師將火盆鍋取出，口念咒語，在院壩內早已布置好的域內破解各種煉獄，讓亡靈免受酷刑之苦。

“下油鍋”用于驅鬼邪。將生桐油倒進鐵鍋，煮沸后，法師赤手伸入沸油中劃一道驅鬼符咒，然后將沾油的手前舉，口念咒語，在房間內驅趕鬼怪邪魔。

“煞鏵”主要用于驅鬼。將用過的生鐵鏵放入木炭火中燒紅后，由一名法師口念咒語，赤腳伸入火堆撥開鏵周圍的木炭，再到鏵面摩擦，待青煙升騰后，一手用生桃木夾夾住鏵尾，一手拿鏵尖，再將鏵尖銜在齒間，雙手托鋒，在掌壇師、法師的咒語中，按照鼓點節拍在出現怪異的房間走三圈。

木蠟莊儺戲面具十分古樸，現存有漢朝將軍、白旗先鋒、龍頭、丙靈、勾怨叛子、撤怨叛子、秦頭、小三、唐氏太婆、周氏太婆、和尚、哈(傻)三等13種。既有戰爭題材的軍儺面具，也有間儺(又稱“百姓儺”)面具，還有寺院儺的面具。這些面具都是用白楊木制作，在面具造型上，注重人物性格的刻畫。雕刻粗放概括。正神都是正直善良、驃悍威武，兇神眼球突出、兇悍可怕，鬼怪呲牙咧嘴、怪異陰森，世俗面具或面善或搞笑。

表演者身著武將盔甲、靈官、判官、功曹、雜役、婦女、太婆、和尚、道士、小生、龍袍等裝束，色彩斑斕。

木蠟莊儺戲 宗教藝術的殿堂

木蠟莊儺戲是比較原始的舞蹈，表現的藝術也是多樣的。“跳”儺舞是儺戲過程中的重要手段，也是酬神娛人的具體表現。木蠟莊儺戲法師們在儺舞的舞姿中將這一功用體現出來，從而表達了人、鬼、神喜怒哀樂的真實情感。

木蠟莊儺戲請神還愿、驅邪納吉的儺儀開始后。掌壇師吹響號角，做法者踩著“八字罡”、“繞堂罡”、“北斗七星罡”、“五方拜神罡”、“天門步壇罡”、“翻壇步”、“點地芷罡”等步法，一招一式，虔誠逼真。他們舞著牛角牌帶，搖著師刀卦子，伴著單調的鑼鼓，唱著儺腔，跳出各種古老的舞步，法衣飄蕩。法裙翻飛，曼聲徐行，時而電旋風摯，時而亦歌亦舞，濃重熱烈。

“出戲”跳耍神極其精彩。掌壇師帶領法師、學徒，面戴各種面具，身穿袍帽冠服，利用大刀、曹錒、鉞斧、雨傘、包袱等道具，扮演生旦凈末丑，演唱《伏羲姊妹治人煙》、《興周滅紂》、《出二郎》、《出靈官》、《出土地》、《柳毅傳書》、《孟姜女哭長城》、《包文正問案》等折子戲，還演出一些如《太子送子》、《歪嘴婆娘》等俚俗“花戲”。他們邁著“四方步”、“推磨步”、“跪拜步”、“搖擺步”、“靠腿小搖步”、“梭子步”、“八字步”、“丁字步”、“跺步”、“搓步”、“碎步”、“矮子步”以及虎跳、旋轉、筋斗等步法，滾、翻、跌、打同存，頭、腳、腰、臂并舉，運用歌謠、俚語引入發笑。粗獷灑脫，亢奮有力，剛柔兼備，靈活自由。出于渲染戲劇效果，點染人物性格的需要。他們盡情發揮。扮演武生時揮手揚鞭，提刀跨馬，遒勁有力；飾演旦丑時則扭捏狐媚，搞笑逗樂，妙趣橫生。

表演時，表演者面戴造型備異、變形夸張的面具，唱著儺腔，舞姿古樸。灑脫多姿，語言詼諧滑稽，或端莊穩健，或忸怩搞笑，十分有趣。

彭水古老文明的“活化石”

彭水有豐富的鹽丹資源，是郁山鹽丹文明的發祥地，音樂舞蹈起源甚早。生活在彭水及周邊地區的廩君等古老部落后裔是“巴歌”巫儺的傳承人。木蠟莊儺堂戲是多元文化混合的結晶。既有民間傳統的祖宗神靈與巫教的崇拜，又雜糅道教、儒教、佛教的一些信仰，神譜顯得龐雜、紊亂，并逐漸成為與民間生產生活息息相關的娛神、娛人的信仰活動。它與人類學、民族學、宗教學、考古學、語言學、民俗學、美學都有著交叉聯系，具有很高的學術研究價值。

木蠟莊儺戲是長江三峽地區巫文化的延續，是中國儺戲文化的組成部分，是烏江流域古代人類生活習俗的再現，為“黔中文化”重要的內容之一。它以神秘的面孔保存了驅鬼避邪的固有功用的同時。也體現了本地區各族人民對待生死鬼神的樂觀態度，一定程度上再現了古代彭水及其周邊地區“俗尚巫鬼”的原始面貌。在漫長的生產生活中，木蠟莊各代法師不斷繼承、創新和豐富了儺戲的內容和表現形式，為人民大眾喜聞樂見，受到彭水各族人民的歡迎。正因為有民間如此豐厚的信仰沃壤，所以木蠟莊儺堂戲世代流傳不衰，成為最具生命力的民間劇種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