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酥手,黃滕酒,滿園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透過千年的時空,我們仿佛仍能看到幽幽沈園的斷壁殘垣上,這些字句深深鏤刻在青苔間,輕輕撫過,不覺已是滿眼的滄桑。
物是人非事事休,《釵頭鳳》的詞句仍在耳邊鏗鏘有聲,可當年的陸游與唐婉早被時光淹沒了痕跡。而他們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在這里相遇呢——驚訝、愀然、感傷。相別后,豁達的放翁仍是活到了八十高齡,而唐婉竟因此日思成疾,對《釵頭鳳》須臾無法忘懷,不久就郁郁而終?;厥咨驁@,幾多傷心淚。
倘若陸游與唐婉沒有這次相遇,只是各自堅守著自己的生活,對對方持著一份懷念,很難說他們會很快樂,但至少不會有花落人亡的悲劇。
有時候,遠遠的懷念遠比不期然的遇見更加散發著詩意的清香。
憶起暑假的時候,初中同學聯系我去參加同學聚會,但因了啟程去上海的緣故,我并沒有赴約,當時感覺是十分惋惜的,因為內心里總藏著那么一點的懷念:懷念從前朋友的音容笑貌,懷念曾經的趣聞趣事,也懷念著,在我們相聚的最后一場謝師宴上,同學們拼酒的豪情萬丈,以致于一回武漢,我立馬打電話給從前的好友問起這次聚會,想不到她的語氣竟是失望的:“你知道嗎,大家都變了,阿Queen、小三、二姐……仿佛一夜間成熟,有一點世故的味道……”聽著她的敘述,我的滿腔熱忱似被潑了冷水一般,只能是低聲地唯唯諾諾一番。
原來,藏在我腦海里的回憶總是那些故人故事從前的影子,閑逸時如午休時漫步操場時聽廣播里放《認真的雪》的暢然,激躍時如與人打賭時聽到“輸了就把頭割下來給你當球踢”的賭言后的樂不可支,可殊不知道,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都是會變的,這大概也是我既渴望又擔心去探尋舊事物的原因了。
也記起不久前的一天中午,剛從書店出來,迎面碰上了一個人,只向她一望,目光就久久無法移開,很奇妙地,那人也停下腳步,瞪大眼睛看著我,我們就這樣彼此地對望了至少有十秒,我屏住呼吸,內心卻在吶喊,是她么?心中又滑過一絲酸楚,爆炸頭型,蘿卜褲,只是依然還有,眼中跳躍的那一絲明澈的色彩一如往昔?!跋脑础薄N逸p輕地叫了一聲。她眼眸中仿佛盈起一絲笑意,只是還沒來得及回應什么,我們就被身旁的同學催促著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那個從前的夏源,喜歡彈著電子琴,唱著孫燕姿的《遇見》的幾分單純、活潑、快樂的她就這樣悄悄然消失不見了?!拔矣鲆娬l,會有怎樣的對白,我等的人,他在多遠的未來……”燕姿《遇見》的歌詞、旋律多么契合我們相遇的場景,可也是這種遇見,輕輕掩蓋起了當初無瑕的回憶,于是我明白,有一種改變叫事過境遷。
也許相見真的不如懷念吧。相見令人欣喜,可總在不經意間抹掉一些過去認為純真可愛的面貌,使得之后的懷念翻騰起五味雜陳的感覺。
遠遠的懷念,很詩意,很美好,勝過那些相見的訝然。但我心里仍會期待著偶然,想像著遇見,雖現實總無法按著幻想的路線走,但也正是因為現實的刺痛,我們才能品味成長的淡然與釋懷。
孫丹妮,武漢中學學生。